第28章 二十五步

???

时飞泉害怕吗？他当然不害怕，他还跃跃欲试得很，不过紧张是挺紧张的，毕竟黑灯瞎火很方便做点什么……咳咳。

时飞泉赶紧端正思想，听说鬼屋里有监控，他可不想给人现场直播。

眼前忽而伸来一只手，时飞泉一惊，弯腰要躲，那只手就被尚青霭牢牢抓住。

尚青霭有些好奇，使力捏了捏，冰冷僵硬，是道具。

“给我看看！”时飞泉凑过来，顺手拿过。

“啧~”

只摸一下他就不感兴趣了，嫌弃撇嘴扔到一边。

这座鬼屋设计特殊，不止一个场景，隧道里有很多门，幽深古朴，似乎在等待来者推开。

一般来说，像这种设计，如果说着隧道线路走，那么就可以顺顺当当走出鬼屋，顶多是受那么点儿小惊吓。

可推开那些门就不同了，相当于默认自己挑战高难度游戏，要做好吓死人不偿命的准备。

时飞泉很兴奋，随手推开一扇毫不犹豫就走进去，尚青霭紧紧跟在他身后。

倏而，他脚步一停，嘴角微笑凝滞，眸中色彩风云渐起。

尚青霭抬起头，慢慢打量四周，一处不落。

就在刚刚，他感觉到被窥视。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视线，冰冷中流淌着杀戮和血腥，简直恶心透顶。

尚青霭紧了紧手指，身边的少年毫无所觉，兴味盎然地探头探脑，时不时被某些道具吓到头发直立，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他莫名开始不安，走上前拉住时飞泉：“我们出去吧？”

“怎么了？”时飞泉奇怪，又调侃他：“你害怕了？”

尚青霭感受着手里的温度，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的反应却让时飞泉一怔，终于察觉到某种讯号，低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小场景里光线不算太暗，尚青霭凝视时飞泉的双眼，启唇却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有人——】

【在——】

【盯着我们——】

时飞泉眼睛一眨不眨，之后将尚青霭抱进怀里，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调笑：

“呦，真害怕啦？那行，跟爷走，保证最快找到出口，殷古那小子还在外头等着咱们呢。”

他个子没有尚青霭高，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别扭。

“……”尚青霭挣脱出来，揽住他的腰，“好，跟你走。”

他目光不着痕迹，极快掠过右前方角落。

那里，刚刚动了一下。

两人走了一段路，时飞泉身旁的石墙毫无征兆突然倒塌。

尚青霭早有准备，将他拉过来护在身后。

灰尘翻涌，视线受阻，对方在暗处使得尚青霭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只能凝眉望着四周，不敢放松警惕。

“怎么办？”

时飞泉与他背抵着背，视线探查尚青霭看不见的死角。

尚青霭没有说话。

忽然，有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尚青霭左手拽住时飞泉，右手将来人的攻势拦住，抬腿狠踹把人踢飞出去。

小场景里不知何时变得漆黑死寂，对方被击退后竟然没有再次进攻，但尚青霭知道，对方依旧在暗处紧盯着他们。

——竟还是名猎手。

时飞泉手心里泌出细汗，紧跟尚青霭的步伐，不让自己拖后腿。

来了。

尚青霭脚下猛停，黑影从角落里飞击袭来，出手不再试探，狠辣且迅猛，招招都针对时飞泉，像是料定尚青霭会护他周全。

这也让尚青霭越发束手束脚，还好时飞泉也会点身手，时不时给对方一掌一脚。

打斗陷入焦灼，时飞泉身体毕竟不像尚青霭经过精神体淬炼，率先开始显露疲态。

就在此时，对方忽然露出破绽，尚青霭右手成爪，准备一击致命，锁骨处却忽然剧痛。

是消音枪！

对方竟然敢带枪进来！

那人抓住这个机会，狠狠肘击尚青霭后颈让他陷入短暂眩晕，顺利将时飞泉打昏，一脚踹在尚青霭手臂上，再一脚踢在他腿弯。

闷哼伴着骨骼折断的声音，尚青霭右腿脱力半跪在地，等他再抬头，四周已经空无一人。

“时飞泉？”

尚青霭捂着伤处踉踉跄跄站起来，目光暗沉，感受大脑深处的刺痛。

精神力，依然不能用，竟连最基础的追索都做不到。

该死！

他摸出手机打给殷古，电话接通，那头隐隐传来喧闹声。

“喂，我是殷古！你们啥时候回来啊？我跟小青松都玩儿累了！”

“你听我说。”尚青霭抬腿迈了两步，枪伤处剧烈的痛楚又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殷古气息沉了沉：“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不察让小十爷被人带走，是我的错。”

“……”殷古疲惫地按按眉心，“不说这个，你没事吧？”

“我没事。”尚青霭盘腿坐下来，打开手机免提放在一边，开始观察自己的伤口。

“殷先生，你身边还有多少人？”

“30个。”

“分10人出去，守住游乐园各个出口，严格检查进出人员的交通工具，尤其是能装进人体行动方便的物体。”尚青霭指尖在伤口处摸索，摸到骨缝处顿住，微微一笑。

原来是卡在这里了。

“园区分布较大，分十人检查园区内的车辆和个个隐秘角落，剩下十人去搜竹林和树林，还有桥洞和河边。”他说着，于腰间掏出长约十厘米的盒子打开，那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匕首，刀刃扁平细长，晃动间泛起森凉冷光。

“好。”殷古顿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尚青霭拿起那把匕首对准伤处。

“我要去找他。”

尚青霭脸色苍白如纸，缓步从鬼屋里走出来，步子还有些跌撞，眸子微微眯起，目光落在远处，平和且温柔。

“我不知道您让我来这里的意义。”他忽然开口，声线淡然清雅。

“也不知道您为什么收回我与生俱来的能力。”

“更想不通您让我来到这里之后为何依然让我经历凶险。”

“如果您是想惩罚我，让我历尽惊痛和离别，那么大可不必。”他似是力竭，停下脚步扶住身边的树干轻轻喘息。

“这幅躯壳，”尚青霭低叹，“可真是拖累。”

紧接着，他闭上眼睛，一头栽进路边绿篱植物里。

时家——

时欤躺在藤椅里正在晒太阳，许是因为闭着眼睛，表情远没有平时那般平板冷漠，反而显露几分慵懒。

齐管家坐在他身后，垂头看着文件。

“叮！”桌子上时欤手机响了，齐管家递给他，余光一瞥。

【老板，人已经抓到。】

时欤嗤笑一声，还以为那小子多有能耐呢。

【很好，情况如何？】

【人在昏迷，抓他时伤了一个人。】

伤了一个人？

时欤挑了挑眉，雇佣的这两个人可不是普通人，什么人能把他们逼到动手呢。

【老板，真的要用那个东西？】

【用。】

时欤按灭手机，屏幕黑下来，倒映出齐管家略显复杂的表情。

“怎么。”时欤抬手将手机扔回桌面，“你又想说什么？”

“您抓到了少爷？”

“嗯。”时欤闭上眼睛，“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您想怎么对少爷？”

齐管家声音很冷，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强硬和锐利，时欤感觉到了，却没有回答他，依旧闭着眼睛，像是已经沉睡。

风停，叶止，整个世界仿佛悄无声息，时间也像是停止流逝。

齐管家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一丝失望滑过他的眼眸，正当他要放弃与时欤僵持，时欤却开口了。

“齐若白。”他声音很紧绷也很沙哑。

“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的性子你也清楚。”

“有些事情你能做主，而有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齐管家眼睛倏而睁大，浑身开始颤抖，数次启唇又数次闭上，最终什么也能没说出来。

“好——”

“好。”

时间啊，如同一把刻刀，会慢慢将人雕琢得面目全非，也将某些人打磨得更加厚重深沉。

时飞泉在一阵刺痛和极致难言的感觉中惊醒，他睁开眼，光线入目，眼前天旋地转，意识又控制不住开始涣散。

可是，这不对。

时飞泉挣扎着坐起来，强撑身体环顾四周。

他现在正处在封闭的车厢里，光线从车窗照射进来，对面有陌生男人正盘腿而坐。

他脚边，放着一个透明针筒，里面的液体显然已经用光。

时飞泉只一眼，就明白那是什么。

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扩散，他下颚紧绷，不知是悲是怒启唇呵笑，短促又尖锐，在这个安静车厢内显得尤为清晰。

男人听到声音，睁开眼看他，目光冰冷隐隐透出残忍和凶气。

这眼神只有真正见过血才能拥有。

“是他吧。”时飞泉笑着，脸上没有血色，脆弱虚弱尤为可怜。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会，复又闭上眼睛。

时飞泉轻哼，尝试动了动手指。

“你别动。”男人突然出声。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男人凝视他，指向那个针管。

“你知道的吧？第一次碰不会出现兴奋等感觉，只有第二次才会出现兴奋、飘飘欲仙等情绪。”

“你现在很虚弱，老实点别折腾。”

“安静等人把你接走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他做这些的原因？”时飞泉乖乖坐好，背靠车厢不再动弹。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个雇佣兵。”

“接单，完成任务，拿钱走人。”男人饶有兴趣扫了他两眼，“你们父子也奇怪得很，而你似乎对于你父亲用这种方式控制你一点惊讶都没有。”

“有什么好惊讶的。”时飞泉冷嗤，“他就是个疯子。”

男人挑眉，恍然大悟般颔首，他的目光，忽然出现几秒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