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雪人像不像

垂云峰山腰处，内门弟子大多居住于此，唯有极个别特例，才有机会入住山腰之上的长老庭院区。

这些特例大多是受长老喜爱，但不便收为入室弟子，便准许其在自家宅院中挑选一栋房屋修炼。

只是有一人却是不同，公孙术，这一届新秀榜榜首，乃是掌门亲自赐下一块令牌，得以在长老庭院区，选一栋庭院作为自己的府邸。

身为内门弟子，待遇却是几乎与长老等同，这份殊荣，不可谓不令人艳羡。

今日，刚刚与习剑广场首席执教长老赏雪论剑一番的公孙术，踏雪归来。

看着正在自家府邸门口堆雪人的四人，微微一愣，然后他笑了笑，走上前也不说话，就开始帮忙添雪捏造型。

不得不说，这公孙术相貌气质，皆是一等一的上佳，笑容恬淡，有种高空白云之感，似不沾凡间俗气半点，仙气十足。

但现在随着他加入堆雪人的人群，竟也没有什么格格不入之感。

远远看去，就似看到一幕大户人家的兄弟一起玩耍的情形。

其实，陈胜山和王小山都还是很怵这个看似和善的少年人的，只是他们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假装在远处的院墙上刨雪，也不凑近。

只有小胖子蔡坤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在第一现场指挥，说底子要多弄点雪，还要夯厚实些，不然堆到后面会塌的。

陆溪笑了笑，只是对那突然加入的少年人礼节性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卖力的要完成这副佳作。

很快，这雪人就初具雏形，只看得出是一个背着剑的人，但那把以雪捏出的剑形，众人却都看出来了，正是陆溪背后的那把大拙古剑。

公孙术目中有微不可查的异色一闪而逝，他拍了拍冻得通红的双手，不再帮忙堆砌，而是淡淡问道。

“陆师兄这是何意？”

陆溪不答，继续埋头雕琢细节。

那公孙术养气功夫也是极好，就安静的等在一边，这期间，他一眼都没有去看那陈胜山。

的确如陈胜山自己所说，在他眼中，这样的人还不配沦为棋子。

只不过是他随手丢出，连接陆溪的一条线罢了，用完弃之即可。

半个时辰后，雪人被陆溪与小胖子精雕细琢的栩栩如生，除了身形没那么高，其他相貌、身材、古剑都与陆溪一般无二。

“怎么样？像不像？”

陆溪站起身，看向那个脸上始终带着恬淡笑意的少年人问道。

就连小胖子和王小山都觉得这雪人堆的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佳作，自己这辈子都没堆过这么栩栩如生的雪人。

可是那少年人却是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不像！”

陆溪玩味笑道：“哪里不像？”

公孙术一指这雪人，淡淡道：“位置不像，若是这雪人堆在溪剑峰，那自然是像极了，堆在我这小院里，也有点像，但堆在门口，就一点不像了。”

小胖子听的迷迷糊糊，这雪人堆在哪儿跟像不像有个毛的关系，你这家伙，脑子不会有毛病吧，想什么呢。

王小山也是如此觉得，但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只有陈胜山听懂了其中深意，此刻对于公孙术越发畏惧，同时对于陆溪也有了深深的敬畏。

他原本以为这陆溪就是个废了的天才，除了那点光辉时的傲气，什么都不剩了。

可接触过后，他才发现，废了的确是废了，但这人却是一点傲气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傲气，怎么不要脸就怎么做，贱的令人发指。

而之后的一幕幕，引诱他上溪剑峰，逼他说出实情，以及对付张长鸣的手段，都让陈胜山意识到，这个人绝非表面那么肤浅。

看似不要脸，贱到极致，但却心细如发，对局势把控有度，懂得借势用势，往往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今天，陈胜山又看了陆溪心机深沉的一面，表面借堆雪人来示弱，实际上却是将大势揽入手中。

要知道，这事一旦传出去，公孙术的声望绝对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陆溪亲自来公孙术府邸门口堆出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雪人。

什么意思？

陆溪给公孙术看大门啊。

这是陆溪的示弱低头，却也让人看到了公孙术仗势欺人的一面。

两个月前，张长鸣绑了两名外门弟子的事情，现在谁不知道，再加上内务堂那位美妇人，透露出两位外门弟子已经转为溪剑峰弟子，以及陈胜山从内门躲在溪剑峰几个月不出的事情，等等。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猜到公孙术在针对陆溪。

如此一来，又发现了陆溪亲自登门低头一事，外人会作何感想。

怕是第二天整个玄剑派都会传出，新一代剑道天才以势压人，逼迫落魄陆剑仙登门致歉，并以雪人明志，自己不过是公孙术的看门狗。

这种情况，公孙术的声望绝对会一落千丈，甚至遭人唾弃。

但公孙术也是眼力毒辣之辈，早在那雪人雏形已成时，就收手旁观了，也说出了这番“不像”的言语，以此略微化解了陆溪的第一招，但却远远不够。

这里是什么地方？

长老庭院区，居住的都是筑基期的授课执事长老，甚至连掌门都住在稍微上面一些的地方，神识一扫，便可察觉此地事情。

如此一来，再去打碎这雪人，已经毫无意义，只能想方设法补救。

陈胜山额头已经泌出冷汗，真正的高手过招，往往不在正面的刀剑法术上，而是这些让人意想不到，棋错一步便满盘皆输的心术算计上。

这一刻，他对陆溪的敬畏，已完全不下于公孙术，因为这见面交手的第一招，可以说是陆溪完胜。

但公孙术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立刻让他悚然。

“这雪人除了位置不像，形神也不像，陆师兄恣意行事间，自有剑气胸中藏，谈笑两句话，便有杀意温古剑，你说这雪人如何能像，差之远矣！”

恣意行事，说他们没打招呼，自行在这里堆雪人。

谈笑两句话，说陆溪来了此地，仅说了两句话，就有浓浓的杀意已在背后古剑中。

这话既是说给陆溪听的，点破其用心险恶，也是说给关注这里的长老们听的，表明这陆溪是主动来此，与自己无关。

言语深意，深究其中，陈胜山只觉头皮发麻，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