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楚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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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万和宁所料，朝堂上赵国舅一面倒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批批的文人开始弹劾赵国舅党贪污腐败，尸位素餐。赵国舅党忙收缩势力，检查自己的烂账，因而保皇党也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然而不论朝堂上如何风起云涌，坐在最上首的圣上却一直没有表态。

且不论前朝如何，后宫之中，此时，赵太后正头疼地看着哀哀哭泣的妇人。

妇人倒在地上，边哭边说：“朝儿平素就是安分的人，怎么可能去狎妓？那些人定是陷害朝儿。”

妇人正是赵国舅的女儿，赵太后的侄女赵奕然，她口中的朝儿是她唯一的嫡子，周元朝。赵奕然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是娇宠着，事事顺着他。久而久之，周元朝变样成了骄横的性子，在皇城中欺男霸女，每次惹出事情，赵奕然都求到自己父亲面前给他摆平。然而这次却是不行了。

那日周元朝带着自己的一帮狐朋狗友到了宜春楼，他早就对头牌曲流霜起了心思。只是这曲流霜是个清倌，周元朝也就能在口头上占占便宜，连曲流霜的小手都没摸过。

周元朝一进宜春楼，老鸨便凑上上来，捂着嘴呵呵笑道：“周公子，好久没来啦？”

朝堂上的事，让周元朝也受了不少约束，如今好容易出来了，便一甩袖子，道：“叫曲流霜过来给爷唱个小曲。”

老鸨眼睛一转，面露难色，道：“哟，公子，这可不巧，已经有别的客人请了流霜了，不如我叫小桃红陪你？”说着老鸨便拉出身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

周元朝心里的邪火已经憋了一阵子，要是往日，她也就搂着小桃红快回去了，毕竟曲流霜虽然姿态风流，但是看得到摸不着也是折磨。

周元朝眼睛一瞪，抬脚便踹翻了一把椅子，喝道：“爷不来你眼里就没爷了？去把曲流霜叫下来，要是爷今日见不着她，你的店就别想在京城开了！”

老鸨吓得脚下一软，直道煞星，忙使了个龟奴上去了，自己在周元朝身边小意殷勤，好容易将周元朝哄得好些了。那龟奴却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两人身前，哭道：“楼上的客人说，曲流霜他们今日已经包下了，要爷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周元朝定睛一看，那龟奴两颊红彤彤地印着巴掌印，不由大怒，一脚踹开龟奴，骂道：“没用的东西！”说完便呼呼喝喝地带着爪牙往楼上杀去。

老鸨阻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元朝奔向楼上。

包了曲流霜的是一群文人，曲流霜作为头牌也有些本事，作得一手好词曲，因而一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常点了曲流霜红袖添香。屋里的人正评着一炉香，哪知门突然被人踹了，门外冲进来一群眼冒邪光的人，坐在上座的郑经开口喝道：“何人不知礼数！”

周元朝小霸王当惯了的，伸手便将曲流霜一拎，拎到身后，道：“待会再收拾你。”说完也不待对方反应，手一挥，便率爪牙扑了上去。

一边是惹是生非的浑人，一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郑经连连后退，口中不住念叨：“你们这些人！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周元朝听了，朝郑经咧嘴一笑，阴测测说道：“那爷就斯文给你看看！”说着拎着郑经的前襟就往门外一扔，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郑经口歪眼邪，惨叫连连。

周元朝打得兴起，一股热血冲上头脑，伸脚猛得向郑经踹去，没成想，这一踹就把郑经顺着楼梯踹下了楼，一头磕在了青石地板上，歪着头不动了。

周元朝走下楼梯，口里还叫唤着：“敢跟爷叫板，爷弄不死你！”见郑经不说话，周元朝踢了踢他，还是没反应。

这下周元朝有些发慌，虽说他手上不少人命官司，但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个人，却是头一回。周元朝看向周围战战兢兢的众人，一眼看到了那个小龟奴，道：“你，给我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小龟奴两股战战，磨磨蹭蹭得走过来，伸手往郑经鼻下一探，一丝气息也无，吓得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颤声说道：“死了。”

周元朝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问道：“死了？”

小龟奴肝胆俱裂，哪里敢出声。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早就沸腾起来，已经有人悄悄地出门报官去了。周元朝有些恍惚，也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便顾不得自己的跟班，脚下风一样的归家了。

赵奕然本来还为着周元朝回来得早高兴，哪知没多久，就有人来拿周元朝，唬得赵奕然六神无主，抬出赵国舅也是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来人将面如土色的周元朝锁了去。

赵奕然求了父亲，赵国舅反而将她骂了一顿，没办法，她只好求到了自己姑姑这边，只希望赵太后能把周元朝捞出来。

赵太后也是束手无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你可知道朝儿如今杀的是谁？那是郑国公家的孙子！”

赵奕欢只是哭，呜咽道：“我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啊。”

赵太后骂道：“就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都是野草？郑国公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孙子！这倒好，连个后都没留，被打死了！”

赵奕欢强自辩解道：“定是那郑经先郑国公和挑衅朝儿，郑国公本就跟爹爹不对付，怕是设的陷阱！”

赵太后一个杯子就砸在赵奕欢身上，泼了赵奕欢一身的茶水，她怒喝道：“你也知道和你爹不和！你还放任朝儿去招惹他！你是要整个赵家跟你陪葬吗？我告诉你，这是没法管！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吧！”

赵奕欢本是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赵太后身上，最后竟是得了这么一句话，不由怨恨，口中恶毒地说道：“太后没有儿子，自然不知道当母亲的心。太后受了庶子的气，便要赵家的女儿跟你一样么！”

赵太后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赵奕欢骂道：“你给我滚出去，赵家没你这样的人！”

赵奕欢知道太后这边指望不上了，便飞快地行了个礼，转身出宫了。

赵太后扶着额，倒在椅子上，半天缓不过来。苏嬷嬷轻手轻脚地换了杯热茶，默默站在一旁。

赵太后睁开眼，叹息道：“我的亲侄女，还不如你啊。”

苏嬷嬷也是眼中带泪，用了太后未进宫时的称呼：“小姐，这些年您为赵家做得够多了，如今您有了二殿下，也改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赵太后看向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奴，思绪飘飞，想起了自己未出阁时的无忧时光，立在祖宗牌位前的誓言，这些都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赵太后叹了口气，亲手扶起苏嬷嬷，道：“再看看吧，我自有打算。”

太后这边愁云惨淡，万和宁却在听钱一串汇报太后这边的情况。

万和宁皱着眉道：“不论这周元朝死不死，郑国公和赵国舅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也难怪赵国舅不愿意出力。”

钱一串冷笑道：“赵国舅怎么会为了周元朝去使力，若是周家有些势力也就罢了，周家没落，赵国舅又不是个把女儿当人的，看看赵太后就知道了！”

万和宁见钱一串义愤难平的样子，有些奇怪，问道：“你给赵太后打抱不平？”

钱一串挠挠头，说：“到也不是，我曾有个妹妹，家里嫌她是个赔钱货把她给卖了。我没了命根子之后就常想她，家里没后了，总觉得这就是报应。如今看着不把女儿当人的，就有些看不去。”

万和宁不愿钱一串伤感，换了个话题：“有你也好，想探听谁就探听谁。”

钱一串有些得意的样子，也老实说道：“那倒也不是，不知为何，只有在你身边才觉得魂体不散，离得太远了就不行。”

万和宁也没奢望钱一串能想去那就去哪，道：“这也不错了，如今在这后宫，我身边一个人也无，多亏了你。”

两人想到目前的处境一时也是默默无语。

这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陈贵发的声音传来：“万姑娘，二殿下请您过去。”

万和宁答应了一声，便起身要出去，回头一看钱一串还在原地，便道：“你跟着吧。”

钱一串摇摇头，道：“如今我不便去见殿下了。”

万和宁笑了，有些埋怨，道：“你也太过谨慎了，就如你所说，我如今和二殿下拴在一起，他和我又有什么芥蒂？跟着吧，或许有用的着的地方。”

钱一串心中感动，只是他生性狡黠，口才虽好，却都是些骗人的话，如今想对万和宁说些知心话，倒不知从何说起。钱一串心思百转，万和宁却是不知，已经抬脚要走了。

也罢，以后有自己报答的时候。钱一串这么想着，紧紧跟着万和宁。

万和宁迈入长乐殿，便见李德生在里面没头苍蝇一般直转圈，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李德生看见万和宁，眼睛一亮，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急步走到万和宁身边，焦急道：

“和宁，圣上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