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宋致踉跄退后几步,摇头低道,“不会的。”
明明前世里他反复问过从边疆来的那个药贩,那人言之凿凿,说京都里有这药的贵人许多,都没什么事。
“你这话是听谁说的。”宋致一把抓住沈原的手臂,“会不会是听错了?”
“宋公子与其和我在此争论,不如派人去打问打问。”
冷冷扫开他的手指,沈原面无表情,“我想这段时日,公子应该有的忙了。妻主这边,我自会好好照料,便不劳公子费心。”
他逐客之意明显,若是早前,宋致必然不会退缩。
可如今,那双桃花眼中纷乱不断,却不敢再多看床榻上的女子一眼,他走得失魂落魄。
沈原说得对。
他必须得去问个清楚,前世里卖他药的那人,听闻原先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将,却不知怎么得罪了权贵被一贬再贬,发落到边疆,阴差阳错之下才学起了制药。
她叫什么来着?
宋致抱着脑袋坐在游廊下,深深吸了几口气,掌心纹路早就被他自己掐得满是甲痕。
“赵......赵......”
蜂拥而来的记忆宛如漫过河堤的山洪,一发而不可收。
宋致头痛欲裂,却又不知放弃。
他狠狠锤着自己的鬓间,那些被遗忘封尘的记忆,一幕幕鲜活流转。
有她不计前嫌的搭救,还有她吃醉了酒躺在自己怀里说胡话的情形。
也有她纵身跳入湖水搭救伶人的场景。
而更多的是,他满怀妒忌,瞧着她温柔小心,细致护着沈原的模样。
就连最后,她也是喃喃着沈原的名字。
宋致心口涩得似要裂开,那双桃花眼紧紧闭起,哀伤又落寞。
他想起年幼的苏苏在学堂前哭红了脸的模样,也记得她跟着苏大人初来宋家,把他从衣柜里放出时的心疼。
他还记起,那年收到的信与干花。
她的妻主,自小便那么温柔。
可他却被宋家压弯了腰,迷乱了眼,生生把她拱手相让。
天空无云。
沉沉的泪意却压在了宋致心间,那个落魄卖药女子的面容越发清晰,他咬牙切齿,恨恨道,“赵......青!”
透过推开的窗,沈原能瞧见宋致坐在游廊下发抖的背影。
“宋公子。”开口叫住欲走的男子,沈原顿了顿,“你若要找人算账,还请保重自身。妻主她......”
那双如墨似夜的丹凤眼微微撇开,别扭道,“妻主她一直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他的苏苏什么性子,宋致心知肚明。
可惜过往识人不清,错将温柔当做柔弱。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沈公子。”
桃花眼中还有泪,“她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拼命护你无虞。你可知这些日子里,她暗中为你挡了多少祸端。”
“我更妒,你与她的亲近。”
明明红着脸说着不许,可最后何尝见过她推开过沈原。
宋致自嘲的弯起唇角,在他面前,苏苏从来不会脸红,更不会说不许,只因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即便她喝醉了,也只会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赖在一个人的怀抱,扒开一个人的衣襟。
可这个人,从来都不会是他宋致。
她偏爱的明明白白。
吱呀——
虚掩的院门顺势而开。
沈原站在窗边,无意扫过那人搭在门板的右手,只觉得怪异,忍不住又多瞧了几眼。
她大拇指上光秃秃的,连个指甲都没有。
“公子。”来人躬身,“大人请您回县衙一趟。”
“知道了。”宋致迈开的脚步一顿,那双桃花眼最后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影,“这两日我怕是甚少过来瞧她,麻烦沈公子了。”
“宋公子客气,照顾妻主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沈原说得不留情面。
合上门。
小郎君坐在床脚,从被里挪过她的小腿放在自己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
老大夫说了,此举有助于缓解小笨鱼周身的乏累。
总归这会睡足了觉,娘也在前街县衙。
沈原心里的大石总算落地,手下不敢松懈,又揉又捶。
夜里寂静。
许是受了安神散的影响,苏锦醒得并不完全。
黛眉下的眼皮沉重地好似压了千斤重担,只勉强睁开条缝,瞧见了个模糊身影。
那人青丝束发,如玉的侧脸沉静温和,眼眸低垂,宛如正抚琴的仙君。
“原......”苏锦口齿不清,脑袋更是疼的要命,分不清这片刻的宁静,倒是是她的念想,亦或是她说不出口的梦。
艰难地抬起手指想要碰碰他,身子却好像被束在深深的泥潭之下,更似裹进了厚厚的蚕茧之中。
只微弱的发出些声,“......原?”
“妻主!”
沈原一惊,将她的小腿好好放进被里,凑近苏锦面前,她的唇仍哆哆嗦嗦,却是认出了他,勉勉强强弯起眉眼,笑得模样比哭还难看。
“原......原。”
小郎君心底的委屈本来还忍得好好的,瞧见她努力微笑的模样,腔子里登时又酸又涩,只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在。”
苏锦身上又麻又痛,耳朵里宛如钻进了风眼,轰轰隆隆没个停歇。她费力地睁开些眼,手指悄悄点在他的掌心,“原原,我......我疼。”
“那我帮妻主吹吹。”
她身上的伤口是沈原盯着老大夫一样样抹的药,喝得汤药里还有些许安神的药材,为得就是让苏锦能在昏睡中熬过痛楚。
可如今宋致在不知内情下,喂了她一颗安神散。
沈原不敢大意,照顾的越发细致。
但榻上的苏锦却好似娇气至极,蹙着眉抿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疼。”
“吃,吃药。”
“妻主,今日的汤药已经喝完了,是药三分毒,不可贪嘴的。”
沈原温柔的哄着,直到榻上的小笨鱼慢吞吞的撇开眼,他忽得明白过来。
她要的哪里是汤药,分明就是宋致手中的安神散。
心头的酸涩立时变为骇意,小郎君握住她的手,哀哀求道,“妻主,安神散不能再吃。”
“吃,吃药。”她固执,迷迷糊糊瞪着沈原,“宋,宋......”
未尽的话都被小郎君细细吮进舌尖,憋在眼眶许久的泪珠滴滴答答落在苏锦面颊。
他极尽温柔,浅含深吮,等那干裂的唇终于水润,才稍稍放开。
“妻主,原原帮你止痛,我们不吃安神散好不好?”
深怕她摇头,小郎君双手撑在苏锦两侧,俯身细细勾勒,缓缓描绘。
不多时,那蜡黄的脸色便染上了浅浅的粉。
“妻主,不吃药,好不好?”他眼角还沾着泪意,低低问着被亲懵了神的小笨鱼。
只要她不答,沈原便欺身过去。接连几次,缓不过气来的苏锦终是为难的点了点头。
本就迷糊的意识渐渐松散。
苏锦一时觉得她很欢喜,一时又有些怵这看起来姿容胜仙的郎君。
他会吃人,只要她稍稍皱眉,他便吃得她嘴巴发痛。
不过他又很温柔,会唱歌给她听。
低低的清冷之音,合着昏暗的烛光,犹如最柔和的月色,拂去了心中莫名的慌乱与不安。
因伤痛泛起的急躁渐渐褪去。
刚刚还勉力支撑的苏锦登时没了精神,她缓缓闭上眼,身侧也随之塌下去一块。
睡过来的小郎君有股淡淡的清香。
苏锦动不了,也不想动。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抹干眼泪的小郎君正握着苏锦的手指,说话温柔,“妻主,你不要怕。有我陪着你呢。”
“近些。”模糊的低语自她唇齿间蹦出。
沈原俯身凑过来,“嗯?妻主说什么?”
“靠,近些。”磕磕绊绊说出几字,苏锦脑袋里昏昏沉沉,犹如潜入深海的鲸,于无尽的黑暗中精疲力尽,终是又睡了过去。
悄悄在她眉间落在一吻。
小郎君与她躺近了些,那清冷的声线泛着心疼,低低与昏睡的小笨鱼说了好些情话。
日头东升西落,从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停滞不前。
这期间苏锦浑浑噩噩,吵着要吃安神散的次数越来越低。人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沈梦来瞧过几次,却也没说些什么。
如今毕竟是夏日,顾晓的尸身经不住放,一早便由宋太尉率部分铁甲军秘密运往了京都。
女帝滞留在凤平已有六日,京里的一众朝臣每日都胆战心惊。上一次女帝在边疆半月,回来便革了不少人的乌纱。
这一次又涉及皇女结党营私,连过往动不动上折子的言官也破天荒的安分下来。
官舍窗外的牡丹已经结出了花苞,沈原刚刚才给苏锦喂了汤药。这些时日为苏锦止痛早就成了习惯。
只小笨鱼眉头一蹙,薄唇便准确无误地含住她的,细细勾勒,直到那双水眸迷茫不知伤痛,才会略略放开。
苏锦口里还有刚刚咽下的药味,沈原一点也不嫌弃,还顺手塞了个蜜饯给她。
一转头,就瞧见游廊下站着的沈梦。
“娘。”小郎君从窗边探出双眼,他面上还有浅浅的粉,瞧着比十五那日不知欢喜了多少,“您何时来的?”
到底还是瞧见了些不该瞧的。
沈梦为人母,自是百感交集。她家原儿这模样,任谁看了都知是极为心悦润元。
只不过,想起十五那晚无意听见的宋令之言。
沈太傅反倒有些吃不准润元的心意。
替床榻上的睡着的小笨鱼掖了掖被角,沈原这才小心地掩上门走近沈梦。
“娘,昨您跟柳太师审的如何?”
前世里,顾执的确是与顾晓在争夺太女之位时,双双被下了大狱,等圣怒过后,又被终生囚在了皇女府。
只不过前世中,顾执倒台,是在小笨鱼当上首辅之后。
如今不仅日子提前,就连两人的结局也出现了极大的不同。
“原儿,依你照顾润元来看,她可能清醒上一个时辰?”沈梦忧心。
苏锦重伤未愈,提审之事却不能一拖再拖。
尤其如今后宫之中似是也听到了风声,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女帝震怒,怕是午后就要移驾官舍。
“一个时辰总有些勉强。”沈原摇头,“不过苏苏这两日清醒许多,只是简单的问询应是没什么大碍。”
沈梦沉默,怕就怕苏锦不甚清醒,说了不该说的。
尤其当事四人,两死一伤,还有个顾执咬死不肯多说。
沈梦沉沉一叹,还未多说,院门被人敲响,却是换了微服的女帝与柳太师等人。
“陛下。”沈梦赶紧跪迎。
“不必拘礼,今日孤只是来瞧瞧苏锦。”
伸手虚扶起沈氏母子,女帝目色沉静,“按照习俗,今夜是晓儿的头七,孤总要给她个说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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