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四愣子指着陈秃子骂道：“你个小秃驴，烂龟公，瞅你那副长相，就是挨打的货！再敢多嘴多舌，老子现在就打废你！你信不？”

三傻子说：“不急，一会儿当着他们的那个方山面打他，连那个方山一起打。”

许少爷脸上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他身边几个人就纷纷说：“你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你看他们吃得那么着急，肯定是想赶紧吃完好逃跑吧？”

“一看就是这么回事，你瞅瞅，这么一会儿工夫，饺子都要光盘了。”

“这帮小子害怕了！”

“可别吓死两个。”

“哈哈哈！”

……

三傻子听他们这般说，立刻将黄瓜架子招过来，“再上两斤饺子，五六碟小菜，外加两瓶白酒，吃不了咱带回去给小地豆。反正一会儿让方山掏钱！”

“好哩！”黄瓜架子应一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将小菜端上了桌。

陈秃子喊道：“咱的饺子呢？咋还不上来？”

三傻子说：“你急个鸟毛，饺子好了也得给咱上，你们那桌的饺子找方山要去吧。”

许少爷一声冷笑，“这帮小子还是太嫩，等方山来了，好好教教他们应该怎么在街面上混。”

“就是，这帮小子简直就是找揍呢。”

“不挨打皮肉都松了。”

“一个个全长了副欠削的样！”

……

说着话，黃瓜架子端来了两盘饺子。许少爷那桌的人都抻长了脖子挺直了身板眼巴巴地盯着饺子，能清晰地听见他们吞咽口水的声音，有的人还用手指头擦着下嘴唇。

然而，他们却看到黄瓜架子满面笑容，将饺子放在了三傻子那伙人的桌子上。

黄瓜架子还客气地说：“哥几个慢用，酒这就给你们上来。”

许少爷那桌人顿时炸锅了。

“咋回事？咱先要的饺子，咋给了他们？”

“这才叫眼珠不眼珠的，眼人（仁）呢。”

东北话“眼人”，就是指故意不给人面子，让人难堪，使人下不来台。

比如，你身边有一群人，你挨个发了一圈烟，独独没给其中一个人，这就叫“眼他”。

陈秃子一拍桌：“黄瓜架子，你咋回事？”

黄瓜架子将两瓶酒放到三傻子他们那伙人的桌上，然后反问陈秃子，“啥玩意儿咋回事？你好好说话，别拍桌子行不？拍坏了你赔不起。”

许少爷忽然站起来，抬肘砸向桌面。

桌子轰然一声散了架塌下去，桌上的杯碗碟也全都落地，摔个稀里哗啦。

屋里人都震惊了，原来这许少爷还真有些身手。

只有三傻子爱搭不理，慢吞吞地喝下一口酒说：“把账记下，一会儿记得让他们赔钱就行。”

黄瓜架子立刻应道：“哎！”

便在这时，外面远远地传来了马蹄声。

许少爷脸上露出了笑容，吩咐同桌一个人：“你到门口看一下，是不是方山方大侠来了？”

“是！”那人赶紧往门口跑。

三傻子则对弹弓严说：“你也去看看，要是那个啥方山来了，就给他一弹弓，射脑门就行。”

“好！”弹弓严应一声，掏出弹弓，一边装上钢珠弹一边去往门口。

那边许少爷冷嘲热讽道：“无知小儿，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三傻子没搭理他，而是站起来，将手中的一双筷子轻轻抛起，接着双脚连踢，两根筷子被他踢飞，直向屋顶。

“噗！噗！”两声，两根筷子有如钉子，深深地钉入了屋梁。

顿时，许少爷的那桌人一个个大惊失色。而三傻子这边的人，则一致喝彩：“好！”

不大会儿，许少爷方才派出去的那个人兴高采烈地跑回来了，“是方山，方大侠正骑马往这边来呢。”

此人话音刚落，弹弓严也甩着弹弓笑嘻嘻地进来了，“被我爆头了！”然后又说，“少馆主，这个方山你我都认识。”

那边陈秃子骂道：“孙子，死到临头了还几八吹牛呢！”

这时，马蹄声已近，在门外停住。

人未进屋，声音已传了进来：“倒了八辈子血霉！打哪飞来一个钢珠子，把老子脑袋瓜儿都打破了，看这血流的。”

随着话音，那人手捂脑门儿进了屋，鲜血渗出指缝往下流淌。

许少爷和他那桌人都吃惊不小，许少爷亲自迎上前道：“大侠，伤你的兔崽子就在这屋里，咱跟他们好好算账吧！”

陈秃子也说：“方爷，你来得好哇，赶紧治一治这帮孙子吧。”

“哼，这回有他们好瞧的了。”棒子也跟着煽风点火。

“就是，他们也太狂了！真该暴揍一顿！”有人接话道。

“谁？”刚进屋那个方山怒吼着，“谁这么大胆，敢偷袭打跪过小筐子，踢飞过大筐子，从来没遇到过对手的方山？”

“就是那小子！”陈秃子指着弹弓严。

“那小子是谁？在哪儿呢？老子拧断他脖子！”那人将手从脑门子上放下来。

“我呀，在这儿。”弹弓严走向那人，抻开弹弓皮筋。

那人一见弹弓严，顿时惊慌失措：“啊，啊，弹弓严！你，你咋在这儿呢？”

弹弓严的弹弓直对向那人脑门子，“我听这屋里有几个瘪三说你叫方山？”

“这……”那人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这时，三傻子微笑着走过去，“二倪，是吧？别来无恙呗。”

“扑通！”二倪一见到三傻子，双膝一软，当即跪倒，“啊，爷爷！不，不，祖太爷！”

三傻子板着脸道：“你还记得俺？俺是谁？”

“啊，爷爷，你是方山，方大爷！你那天打擂，我也去看了。”二倪都快哭出声了。

而许少爷则面色惨白，脸上直冒冷汗，浑身打着哆嗦，尽管正值盛夏时节。

三傻子招呼四愣子：“富足，过来，削这个假方山，连那个秃瓢龟公一块削！”

陈秃子哭叫着：“啊，饶了我，我错啦我错啦……”

四愣子朝陈秃子勾了勾手指头，“秃驴，过来！”

“啊，不……不，许少爷，你……你说句话呗。”陈秃子哭哭叽叽道。

“我……”许少爷显然很为难，“我咋说呀，王八犊子，这叫啥几八事？”他颓丧地坐了下去。

三傻子一笑，“你那个许少爷的账，咱一会儿也得算！”

许少爷以讨好的口吻道：“小侠，你总得给我个面子吧？”

“俺都不认识你，给你啥面子？”三傻子冷笑着。

棒子插嘴道：“我家老爷是奉天海市场的老板许甲！”

三傻子摇摇头：“啥许假许真的，俺没听说过。”

四愣子道：“跟他们掰扯那些没用的干鸟毛？俺现在手痒痒了想打人呢。秃驴，你赶紧爬着过来！俺数到三，你要是还不过来，俺就让你今后永远爬着走。”

“啊……”陈秃子哭着，“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一……”

“我……我……”

“二……”

“我过去，我过去还不行吗？”陈秃子“扑通”跪下来，爬到了四愣子跟前。

四愣子用脚尖抬起陈秃子下巴，笑着问：“刚才你说啥来着，是不是说要卸掉俺胳膊？”

“不，不！”陈秃子磕头道，“我那是开玩笑呢，闹着玩儿，闹着玩儿。不说不笑不热闹！”

“你个大秃驴，龟公一个，俺跟你闹啥玩儿？俺又不认得你。”四愣子瞪着眼睛厉声道。

“啊……这……”陈秃子张口结舌。

四愣子一脚将陈秃子踹到二倪身上，二人撞在一起，同时倒地。

二倪骂了陈秃子一句：“混账东西，撞我身上干啥？”

“我也不是故意的，那不是他踹的吗？”陈秃子辩解着。

“他踹你，你就撞我，你咋不撞别人呢？你是不是对我有啥不满？”二倪不依不饶道。

三傻子这边的人笑呵呵地看他们狗咬狗，而许少爷那边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不敢，不敢，我没啥不满的。”陈秃子低声下气道，“我真的没想撞你，实在是我被踹得搂不住了。爷，还有在座的各位爷，包括洋大爷，今个儿我请客，大伙儿都到绣芳院去开开心，姑娘随你们挑，曲子随你们点，我请客，我请客！”

接着他又爬过来给三傻子磕头，“爷，方山爷，真方山爷，我请客，让绣芳院的头牌娇莺姑娘为你抚琴唱曲，陪你喝酒。”

原本不敢吭声的许少爷“嚯”一声站起来，“陈秃子，你个王八蛋！不是说好了本少爷要为娇莺赎身吗？”

四愣子一拍桌子，“吵吵几八毛！”

于是，屋里静了下来，四愣子瞪着二倪问：“你叫二倪？”

二倪忙磕头，“是，是！”

“那这帮孙子咋说你叫方山呢？”二愣子问。

“是前几天，那个许老爷坐轿子在街上过。我喝醉了，耍酒疯，没给让道。许老爷的家丁就跟我打起来了，五六个家丁全叫我打趴下了。

“许老爷当时问我是谁，我也是喝迷糊了，想吓唬吓唬他，就说我是方山。他立马请我当保镖，说是一个月二百大洋。我就……就冒充方山爷爷了。”

二倪说话时，额上的血流在了眼睫毛上，他抹了一把，结果抹了个满脸花儿，倒像血葫芦，看着怪瘆人的。

四愣子点点头，“哼哼，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你还挺能打的。刚才这个陈秃子撞到你了，是不？”

“是，是！”二倪子连连应着。

“你这么能打，肯定不会容忍窑子铺的龟公撞你吧？”四愣子问。

“那是肯定，那是肯定的！”二倪子赶紧回答。

“那好，”四愣子说道，“你把这秃驴胳膊卸了。你要是不卸他胳膊，老子就卸你胳膊！”

二倪丝毫没犹豫，问道：“小爷你说，卸他一条胳膊还是两条？”

四愣子说：“一条就够了！”

“不，不！别，别！”陈秃子叫道，“我立马请你们去绣芳楼喝茶听曲去！”

“我去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