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变化

伏黑惠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伏黑甚尔就坐在他旁边,安静地低头削着苹果。

见伏黑惠醒来，拇指抵住刀背向下一推，切出一块大小正好的苹果肉。用手取下来,递到伏黑惠嘴边,“要吗？”

“……”给刚醒的病人吃苹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伏黑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床头柜的玻璃杯上,“水。”

多日的昏睡让嗓子干涸。出口的声音嘶哑得把伏黑惠自己都吓了一跳。

伏黑甚尔愣了下。吃掉苹果块，拿起保温瓶给伏黑惠倒水。

伏黑惠隐约嗅到些血腥味。侧过头，目光落在伏黑甚尔腰腹处，眉头微颦，“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意外。”

刚回答完,又觉得从没出事的自己不该这么听话地回答出事了的小鬼,“臭小子，先关心一下你自己。”

伏黑甚尔轻啧一声。单手把伏黑惠抱起来，往小孩背后垫了个枕头。有点气地捏捏伏黑惠的脸颊肉,才在伏黑惠气呼呼的瞪视下把温水凑到唇边。

伏黑惠自知理亏。乖乖捧着杯子喝完水,眼睛忍不住往旁边的保温盒里瞟，被伏黑甚尔掰正。

“那个是中午的,现在已经下午了。”不过昏睡这么长时间，确实该感到饿了。

伏黑甚尔打量一秒伏黑惠的小身板,摸摸伏黑惠的头,拐着弯解释道,“津美纪和另外三个小鬼回去休息了。等会儿五条悟会给你带新鲜的食物过来，很快就到。”

老实说，伏黑惠不太想承认伏黑甚尔这个混蛋老爹是在哄他。

语气语态什么的根本完全不对头嘛！

但伏黑惠还是诚实地红了耳垂，感觉空气里都变得有点热，还夹带着丝丝甜味。

会有体贴反应的老爹也是个大进步。

算了。给个满分评价也不是不可以。

伏黑惠把手藏在被子下,悄悄揉了揉瘪瘪的肚皮，嘴唇上忽然碰上一个带着尖尖的、微微湿润的东西。

是伏黑甚尔切的苹果。

伏黑惠把进化成小兔子形状的酸甜果肉包进嘴巴。小仓鼠似的一嚼一嚼，腮帮子鼓鼓。

真是锲而不舍啊，这个家伙。

而且，空腹吃苹果也很奇怪吧。果然还是那个不靠谱没常识的老爹。

——在伏黑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伏黑甚尔和五条悟的存在，已经给了他超乎想象的安全感。

伏黑惠全然放松，甚至不着边际地想着。在伏黑甚尔下一次伸手的同时，主动张开嘴，啊呜一口。

不吃白不吃。

让伏黑甚尔照顾一次可不简单，怎么着也得把以前那么多年吃回点本。

偶尔会有柔软的触感在指尖上一触及离。

伏黑甚尔在抽离的瞬间无意识地摩挲一下手指，望着突然有些赌气的伏黑惠，不禁有些好笑。

他的时间，重新开始走动起来。

“等你出院了，我们再去找一栋房子吧。”

伏黑甚尔忽然提议。

伏黑惠愣了下，茫然地歪头看向他。

“不用太靠近市区，带个宽敞些的小院子。最好多几层，有足够的房间，或者邻居的独栋也买下来；周边直接订下一栋住宿楼也行。你不是有很多偶尔过来寄宿的‘朋友’吗？一人一间应该比较方便。”

以往几乎不关注这些的人难得细心周道，伏黑惠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颗苹果吃完。

伏黑甚尔倒水洗干净手。垂着头，用毛巾慢慢擦干手指间沾染的水迹。许久后，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眸对上伏黑惠与他如出一辙的碧绿眼睛，“之后，不会再出任务了。”

这是伏黑惠有记忆以来，伏黑甚尔第一次主动向他许诺什么。

伏黑惠捏着被子的手下意识收紧。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弯成恬静的小月牙勾。轻轻点了点头，“嗯。欢迎回来，爸爸。”

“啪！”

“咩咕咪~！你看，这是我给你带来的伴手礼！喜久水庵新出的喜久福，像惠一样甜甜软软的红豆味，超~好吃！悟先生强烈推荐哦！”

温馨的气氛瞬间被打碎得渣渣都不剩。

伏黑甚尔手臂上青筋一蹦，把五条悟拖出去爆锤一顿的心情都要有了。

这个小鬼，怎么每次见他都没好事！

荣获脱线大人x2。

伏黑惠头顶滑下一排黑线。视线落在五条悟另一手上提着的两个保温盒上，忍住了让伏黑甚尔把五条悟踢出去的冲动。

给肚子空空的病人带甜点什么的。

完全是不亚于投喂苹果的欠揍！

——明明刚才吃得超开心。

“是五条老师亲手特制的病号粥哦！小惠吃完后一定马上就能健康出院啦！”

五条悟捧着保温盒，背景特效自带圣洁闪光。

伏黑惠：“……”

能一顿饭治好的，那可能不是粥，是仙丹。←_←

总之，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后，小病号伏黑惠可怜巴巴的胃，终于吃上了正经的餐点。

可太不容易了。

伏黑惠咬着勺子，还不忘瞪一眼五条悟。

“不是说要出差一个月吗？你的任务已经做完了？”

其实是废话。

日本咒术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五条悟根本不可能还留在国外。

“那些任务对我来说太简单了嘛。我一秒就能完成，迫不及待就飞回来见小惠啦~！后续的一切处理都是一百分的完美哦！”

五条悟没有挑出伏黑惠话语间如此明显的纰漏，而是顺着伏黑惠的发言继续下去。

就像以往很多次，他们平常地讨论着咒术界的状况一样。

“那就好。”得到答案，伏黑惠便不再多提。

他隐约能猜到这次的事件给两个不在家的大人留下了不少阴影，也就无意去戳探这些时刻泛痛的伤口。

总之，大家都还好好地活着，以后也会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

“对了，小惠的同学吉野君不是觉醒了咒术吗？是和惠一样的召唤系呢。那孩子要是有意愿的话，毕业后可以来高专哦。老师保证，那个时候绝对不会再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五条悟举起手，笑呵呵地同伏黑惠分享近期发生的事情。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这就相当于另类的保证了。

不管意外跨过咒术界与普通人界限的吉野顺平如何选择，五条悟都会维护他本身的想法。绝对不会让咒术高层以所谓的正义去强制收编。

“嗯。我会询问吉野君的意向的。”

说话间，伏黑惠认真地将勺子放回碗里，双手抱着保温盒举起来，“我吃饱了。”

“啊！吃完了呢！悟先生好开心~，明天我再给小惠做早餐带过来吧！”

五条悟伸手接过，往里望一眼。身后当即飞满摇曳的小花花，骄傲且膨胀。

伏黑惠：“……”

他觉得下次送饭的可以换一个人。这个太吵了。

伏黑惠望着五条悟眼罩下不经意露出的青黑痕迹，到底是没说出反驳的话。

最近，大家都很辛苦吧。

******

五条家的年轻家主兴高采烈地带着小饭盒出门，又哼着歌儿高高兴兴地从外面回来。

但是，上至家族高层、下到扫地小工，都个个噤若寒蝉。老实本分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不敢有丁点疏忽。

五条悟将绘着猫爪爪的饭盒在厨房里放下。

霎时间，嘴角的笑容也像是被哗哗的流水洗刷掉，凝成平静到让人害怕的冷冽。

“啊呀，果然都到了啊。我很高兴哦，没有人迟到~。”

明明最喜欢迟到的人就是你自己吧！

夜蛾正道无语地抽了下嘴角，心中诽谤。

五条悟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双手插兜，径自越过在场的咒术高层，坐上主座。

“好了，把人都带上来吧。”五条悟对着大门勾勾手指。

人？什么人？

说到底，为什么五条悟会在今天突然间把他们都邀请过来，并且是以相当正式的五条家家主的身份，让咒术高层们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发生了东京市区那样恶劣的咒灵事件，以及他们数次针对那群难缠的小鬼都尽数失败的行动，过去五条悟最常见的反应，不该是要来想找他们兴师问罪吗？

这次反倒是异常平静。

平静到让他们有恃无恐的心底，也忍不住开始忐忑不安。

“哗啦。”

和式的大门随着五条悟一声令下，被人从外界拉开。

五条家的人压着五条家的人，走了进来。

前者面无表情、神色冷肃；后者愤怒又惶恐，五花大绑的模样狼狈至极。

高层们面面相觑。目光数次在跪地的熟悉面孔上徘徊，心中隐约生出某种不敢揣测的猜测。

处在温暖的室内，他们却浑身发凉。

“这些啊，都是在我外出途中，企图谋篡五条家家主之位的逆党。今天，我就在诸位的见证下，自清门户。也好让五条家的其他人都知道，在我统治下的五条家，不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插上一手的。”

“你！”有被戳到痛脚的其中一个高层愤恨地瞪向五条悟。正要开口，就被身旁的同伴拉住。

同伴带着笑，看向五条悟，“悟，这些人到底也是为五条家做过贡献的老人。你这样，会不会，寒了其他族人的心？”

五条悟盘腿坐在上座，手肘抵住膝盖、手心撑着下巴，完全没有正式会议的严肃感，吊儿郎当的姿态看得一群老古董太阳穴狂跳。

“怎么会呢？”五条悟勾起嘴角，“我杀死的，可都是该杀的人。在此之前，五条家内部已经进行过超~公开透明的公平票选哦！”

那可真是神奇的公平。

夜蛾正道抱着看戏的心情，依旧忍不住嘴角抽搐。

劝解的高层尤不死心，“可……”

“志武先生。现在的高层策划，我没有随便插手过吧；难道我肃清自己家里的势力，还需要请示你们吗？”

五条悟讽刺一哂，声音是淬了冰一般的寒意，“记住，你们只是今天见证五条家行刑的看客。是谁给你的资格置喙其中？真是可笑至极！”

名为志武的高层当即一哽。在五条悟轻蔑的回应下气得脸色涨红，却又心跳如鼓。

“好了，别让一个看不清主导者是谁的蠢蛋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五条悟淡漠地从高层身上移开视线。抬手勾住眼罩摘下，露出那双五条悟独有的标致：苍蓝如天空的六眼。

守旧派们停滞了颤抖。

在六眼的注视下，甚至没能做出任何求救或害怕的反应。

“国显，动手吧。”

一片空白之下，血液飞溅。

染红整个五条家的会客大堂。

所有的高层都陷入到死一般的静默之中。

他们都意识到，五条悟有什么地方，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