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跟我回去

徐阳淡笑了下，不动声色的把酒推远，徐徐劝导：“米酒后劲儿大，吃点饭再喝吧？”

孟期期乖巧：“哦。”

做贼心虚的孟期期老实的低头扒饭，忽然又被人轻声唤名字：“孟期期。”

“嗯。”

“你酒量好吗？”

“嗯？”孟期期答，“还行，怎么了？”

徐阳托腮，认真的思考：“我在想，把你灌醉难不难？”

“！”

对方的神色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孟期期惊恐中，颤颤巍巍的：“为……为什么要把我灌醉？”

徐阳淡笑，眼里满满的玩味儿，：“因为以你现在的性格……可能只有在酒后才能说几句真话。”

“……”孟期期反应过来徐阳的言外之意了，“你猜到我刚刚后半句想说什么了？”

徐阳装糊涂：“什么后半句？”

孟期期认真的：“人比菜看着美味。”

“……”

对方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眼神无辜的盯着她，一时间被雷的忘记接话。

这样子太过滑稽，孟期期没忍住喷笑出来。

徐阳黑下脸，放下筷子，盯着她看，问：“孟期期，你是在调戏我吗？”

“没……没有。”她很乖巧的收起了笑。

对方的脸还是黑的，没有回暖的迹象。

孟期期柔声劝哄：“人比菜看着美味意思是说，你长得好看，秀色可餐。”

“真的，你真的长的很好看。”

徐阳忍无可忍：“好看是夸女孩子的词！”

孟期期固执的：“男孩子也可以的。”

“……”

两相对望，半晌，徐阳憋出一句：“可我是男人。”

“……”

三秒后，孟期期笑趴在桌子上，笑声清脆的回荡在偌大的房子里，“对……对，你是男人……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精准无比的戳中了孟期期的笑点，她连形象都顾不上，半斜着身子捧着肚子笑的难受，“徐阳……你真是……特别……有喜感……哈哈哈哈……”

“……”

徐阳忽然脑仁儿有些疼。

最近祸从口出的事例不少啊，他得反省。

对方的嘲笑还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徐阳有点心力憔悴，无能为力的拿起筷子又放下，难得的饭都不吃了，起身溜走：“……我去洗碗。”

……

……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灰灰暗暗。

晶莹剔透的雨珠拍打在窗子上，又顺势跌落。

孟期期盯着瞧了会儿，有些出神。徐阳从厨房走出来，道：“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

徐阳带着伞，和孟期期坐电梯下去，才发现雨势又变大了，门口在积水，有人穿着雨衣在打开下水道盖儿，疏通漫漫雨水。

孟期期的白脚丫子看着柔弱纤细，与阶梯下的脏水格格不入，徐阳皱眉，决定：“等会儿再走吧。”

孟期期奇怪：“雨不大啊。”

“你穿着这鞋感染细菌怎么办？”徐阳坚持，“等会儿吧，下水道打开，水势很快就消了。”

虽然孟期期没那么讲究，但被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深有道理，遂点头同意。

两人挨着坐在屋檐下的铁凳上等雨停，外面虽然弥漫着脏水混合物的奇怪气味，但因为下雨，倒是很凉快。

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吹散了燥热，平静了内心。

安静了半晌，徐阳侧头看了眼孟期期，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孟期期不答反问：“那你在想什么？”

徐阳慢声：“我在想湘市很久以前，下过一场比这更大的雨。”

孟期期一愣。

被徐阳看到淡笑了下，“你是不是想的跟我一样？”

无可否认。

恍然间，孟期期竟然觉得很多事情不止她一个人记得。

徐阳说：“湘市四季如春，每年夏天的时候却都要下一次暴雨，涨一次水。a市不会，那里温差很大，冬天有可能零下，夏天有可能三十多度。我刚过去那边的时候很不适应。”

孟期期平静的听着。

“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对于我要的很努力，学业负担即使再重我都甘之如饴，认为那是我想走的路就没什么可埋怨的。有一回在自习室里待了很晚，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下雨了，那段时间压力很大，电闪雷鸣间，我恍惚的以为你在外面等我……”

“就像以前那样。”

就像以前那样

“孟期期，下雨了耶，我没带伞，你捎我一程吧？”

雨声噼里啪啦，外面打着雷，从小害怕打雷的孟期期往教室里躲了躲，摇了摇头，把伞递给玩的要好的同学，“伞给你吧，我不跟你走了，我要上去等徐阳，他今天留堂！”

“这样啊？”同学眼里满含担忧，忍不住提醒，“可是外面下很大雨哎，你把伞给我了你怎么办？要不我们一起走吧，你那个邻居哥哥还不知道要留多久！”

“哎呀，你走啦走啦，晚了要涨水了，淋雨会感冒的，早点回去，明天见！”

孟期期利索的和人告别，尝试着克服心里的恐惧，挨着屋檐往外走。

走廊尽头，上楼梯，找到徐阳所在的班。

戳戳最后一排的同学，甜甜一笑：“同学，帮我叫叫徐阳！”

里面在抽查作业，一个个排着长队给讲台上的班主任检查。

徐阳大她一级，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体摆出来的公式她也看不懂，但能看得出来的是，他们班的班主任今天心情不怎么好。

不过，这老头心情好像也没好过。

他们班的班主任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

徐阳从队伍里走过来，皱着眉头有些惊讶：“你怎么没走？”

孟期期：“等你啊。还要多久，我想回去看倚天屠龙记大结局。”

徐阳摸摸鼻头，算不出来时间：“唔……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

“你这怎么写的！z写的跟个2一样！拿回去重写！”

讲台上，四十岁的老头眉飞色舞的一震。

徐阳微弯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匆匆交代：“我得先过去了，流动红旗没得到，早上还好几个人迟到，今天老班发了好大的火，我先过去了！”

“哎”

孟期期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徐阳已经跑过去了，重新排在队伍的末端，拿着书本修修改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原来聪明如徐阳，也会有困惑不得解的时候。

孟期期转眼瞧瞧外面滂沱的大雨，以及天边忽闪忽闪的白光，心尖儿一颤。

徐阳啊，你快点出来吧，我怕。

那天的留堂是那一个学期里最久的一次留堂。

久到孟期期被天边的闪电吓到要崩溃，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她往里看的时候，还没几个人能走的。

她可以不看倚天屠龙记，且让她平安回到家吧。

孟期期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走廊外面，是真的很想哭，观音菩萨弥勒佛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连孙悟空都拜了，只希望徐阳赶快出来和她回家。

被念叨着的徐阳没出来，徐爸来了。

他来接徐阳回家，在走廊外面发现了孟期期，笑着把人扶起来：“你爸爸妈妈看你那么久没回来，知道我来接徐阳，就顺道也接你回去。”

孟期期可怜兮兮的：“那，他们怎么不来？”

“他们有急事儿，你就在外面等徐阳等这么久啊？怎么不进去教室里面呢？”

“我不好意思，跟他们又不熟。”

徐爸失笑，瞧出小姑娘情绪有点害怕，尽力安抚：“我进去跟老师打下招呼，你在这儿等着好吗？”

小姑娘哑着嗓子，乖巧的点头：“好。”

过了会儿。徐阳背着书包出来了，瞧见孟期期的时候，愣了好愣：“你……你怎么……你一直在这儿等着啊？”

孟期期好委屈：“是啊！都说要等你了，你以为我闹着玩啊？”

徐阳无言，心情复杂的难以想象：“你一直等着没走吗？”

被人一而再的质疑真心，燃起的愤怒和持续的害怕交加，冲他实打实凶巴巴的吼了句：“没有！”

……

……

老天爷善变，这会儿子雨又有变小的趋势，雨水缠绵不清，一会儿落，一会儿歇。

徐阳说，就像以前那样。

如果以前的那些事情逐渐变得深刻，那还能掩饰得了那些无人相伴的日子里，无声积攒的情绪吗。

孟期期抬头望眼天空，利索起身：“雨小了，我先回去了。”

“哎”

徐阳叫住她，看她停住脚步，才慢声说：“其实，关于那天酒店的事情一直想和你说句对不起的。”

说的应该是两人差点被误会在接吻的事吧。

徐阳双手插兜，立在原地，白T恤衬得他闲散，眉眼间的沉静却更甚从前。

他犹豫半晌，到底把憋了几天的话说了出来：“有时候觉得自己优柔寡断，很多事情在心里犹豫片刻，就丧失了说出来的勇气，连那天酒店楼下的那个醉鬼都比我勇敢，想到了什么就可以不顾一切直接表达。”

“孟期期，我为我那天的唐突向你道歉。”

这份道歉对孟期期来讲才更显“唐突”，仿佛客气和礼貌将两人推的更远，欲言又止下如骨鲠在喉。

十二年的空白横在孟期期脑子里，让她忽然清楚，原来他们真的错过了对方的十二年。

有趣或枯燥的时光，无意中改变对方的人或事。这些东西不管他们在乎或不在乎，都已经全数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