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月春

冯悫回到了李南家门口。

玉知春还以为李南家里有问题时，冯悫毫无预兆地转身推开了吴氏的家门。

吴氏一惊，回过头看来。

却见冯悫一言不发的就直直地走进了屋子里，玉知春和左零紧随其后。

吴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追进去：“你们进来做什么？出去！”

可她的反应不及，又有左零在后面拦着，以致冯悫和玉知春畅通无阻地进了屋。

冯悫立在屋里，没有动。

玉知春站在他的身后，也没有动，更不敢有声音，生怕自己影响冯悫发大招。

结果，冯悫什么都没做。

须臾，冯悫往里间走去。

这间屋子像是吴氏儿子的卧房，里面没有铜镜之类的物品，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简简单单。

冯悫打开柜子，里面塞了许多乱糟糟的衣物。他拨开衣物，四处敲了敲，在听到一声空空的闷响之后摸索着找到了机关，打开了暗盒，露出了里面的一个两寸大的锦盒。

锦盒没有落锁，松开扣子便能打开。

玉知春往后退了一步，不敢靠近。站在门口的左零静悄悄的，他面前的吴氏则煞白着脸，不敢置信又略含希冀地望着锦盒，仿佛在祈祷盒子里的东西不是蛊虫。

终于，冯悫打开了锦盒。

吴氏的眼泪瞬间砸到手背，滚烫滚烫。

盒子不算大，里面的蛊虫却不少，一只挨着一只。它们原本在盒子里待得舒舒服服，如今见了光，很是躁动。

冯悫阖起锦盒，拿着锦盒往外走。

哐啷——

院门忽然被撞开，吴氏儿子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在瞥见冯悫手里的锦盒时蓦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身后还跟着李南的父亲，正是李南的父亲通知的他。

“霖儿，你……你竟然养蛊？！”吴氏心痛质问。

李霖知道已经败露，不再掩饰，只是愧于面对吴氏的目光。他躲过吴氏的视线，道：“娘，我是养蛊了，但我不后悔。”

李南爹一脸懵然：“李霖养蛊？那我家小南他、他是不是无辜的？”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霖儿，你怎么能养蛊呢。你还……还给别人中蛊了，是不是？”吴氏质问。

“是。”李霖全都认了下来。

吴氏捂脸啜泣。

李南爹一把捏住李霖的手臂，咬牙问：“小南与你青梅竹马，处处关照你，你为什么要害小南？！”

他不信儿子是自己要养蛊的，肯定是李霖逼迫的。

“是小南自己要学的。”李霖道：“有一回我控蛊的时候不小心被小南看见了，他没有害怕，没有惊慌，他跟我说，他也想学养蛊。我没有逼迫小南。”

“不可能！”

玉知春小心的与李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害那些村民？他们虽然有错，但不至于以命相抵吧。”

“都是欺侮过我和娘的人，为什么罪不至死？”

玉知春沉默几许，问：“还有傀儡呢？”

李霖大笑：“真以为那天晚上小南没有发现你们在跟踪他吗？我们早就发现了。小南也只是我推出去转移你们视线的，我的傀儡们早就转移了。”

吴氏惊愕。

李南爹则更加愤怒，忍不住对李霖拳脚相向，又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能放过小南？！”

后者并不反抗，甚至自得极了。

“李家村没有那么多死人。”

“是啊。”李霖阴森森地笑起来：“我不仅杀了那些该死的罪人，也杀了很多来往的路人。”

玉知春觉得李霖心理有问题。他又问：“李南的背后是你，你的背后是谁？”

“我的背后？我的背后谁都没有。”

说罢，李霖毫无预兆的开始召唤蛊虫。锦盒里的蛊虫已然被他放弃，反倒是他的手腕经脉处钻出了几只红色的蛊虫。蛊虫一出来，便飞速地爬动，向着玉知春等人的方向爬去。

李南的父亲吓得直往后退。

吴氏也是花容失色。

玉知春下意识地躲到冯悫身后。

下一刻，他想起自己跟三月学过了一点点，便壮起胆子站出来，冲着蛊虫施展术法。他默念：“日照渡火，寸草劫灰！”念罢，指尖凝出的火焰般的光芒击中了一只蛊虫。

蛊虫在红色的光芒中化成了灰烬。

见此，冯悫道：“你对付他。”

玉知春：“？！！”

他道：“你呢？”

“锦盒。”

玉知春差点忘了锦盒也要处理，现下只好点头。好在李霖的蛊虫的级别虽然高，数量却不多，他尚能应付。加上左零也在对付李霖，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吴氏的眼泪渐渐止住，喝道：“霖儿，别再做傻事了，收手吧！”

“来不及了。”

当他于无意中看到了《养蛊》这本书，他就陷入了其中，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玉知春将李霖召唤出来的所有蛊虫都杀死，终于松了口气。李霖却是微笑：“一个蛊师，怎么会只有这几个蛊虫呢？”

玉知春顿时警铃大作。

等了会儿，预料中的蛊虫并没有出现，仿佛李霖仅仅是为了占口头上的便宜。然则，下一刻，李霖便翻起了白眼。他的眼眶里一眼黑色的眼珠都没有，全都是眼白。他的嘴角诡异地弯起，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比起此刻的李霖，玉知春脸上怪异的妆容都亲切了许多。

“霖儿！”

吴氏既惊又慌。

冯悫处理锦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

玉知春侧眼瞥过，没有打扰。他依照之前的办法，打算按住李霖手腕处的大陵穴，可李霖比起傀儡要灵活得多，手臂一扭，便从他的手里逃脱了。

不但如此，李霖的动作非常敏捷，在逃脱的同时用左手划向玉知春的脖颈，手风十分凌厉。

玉知春侧头让了一招，大喊：“左哥，帮我按住李霖！”

左零出手快狠准，仅两个回合，便将李霖按住了。

玉知春由衷地佩服左零：“左哥真棒！”他重新按住李霖手腕处的大陵穴，再手腕一转，食指按上拇指一寸之外的位置，后一路往上，直至后脑。

那一下，他默念了术语。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未出现。

玉知春才惊觉，这一招对李霖没有用。他不得不求助冯悫：“冯兄，我治不了！”

吴氏泪眼婆娑地走到不断挣扎的李霖面前，哽咽着说：“霖儿，放弃吧。”她道：“娘不怪你，但你别再做错事了，你不能一错再错了。听娘的话，啊？”

李霖竟当真渐渐放弃了挣扎。

“霖儿，娘的好孩子，娘的好孩子！”

玉知春故技重施，这一回，竟是有了效果。

恰好冯悫处理完了锦盒里的蛊虫，他走过来看了看，对李霖再施了一道术法，叫李霖再无生还的可能。

事情总算结束了。

玉知春一行没再打扰吴氏和李南的父亲，也没有参与两家的新仇，悄然离开了李家村。

他问冯悫：“你怎么看出李霖有问题的？”

冯悫道：“眼睛看的。”

玉知春：“……”他又问：“冯兄，你什么时候就看出李霖是蛊师的？”

冯悫没有回答，但玉知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理了一遍后，他比较关心的问题是：“傀儡被转移走了，我们该去哪儿找？”

若是不一并解决了，总是个隐患。

“傀儡是走不快的，何况蛊师都已经死了。”冯悫又道：“再者，那么多傀儡一起走，定然会有痕迹的。”

是以，玉知春一行重又回到山上。

傀儡在山腰处。

这条信息是那天李南透露出来的。玉知春和冯悫及左零在山腰找了会儿，找到了傀儡的据点。

是在一个山洞里。

进了山洞，再往里探一探，便能看到一个小山谷。山谷便是傀儡的真正的据点。

玉知春仔细看了看，四周果然有傀儡留下的痕迹。

三人循着印痕，一路往北，追寻傀儡的踪迹。

李霖很是谨慎。

他带领傀儡走过的地方全是些荒地，不仅周遭没有人家，也没有庄稼，只有比人还高的草地。

是李家村的边缘。

而再往北去，就是祁州城了。

傀儡的足迹最终消失在草地里，不知是草地里留不住脚印，还是其他原因。

玉知春望着茫茫一片荒地，身心疲惫：“还找吗？”

冯悫毫无感情道：“随意。”

左零这才说话：“找。”

“歇歇再找吧。”玉知春说。他抬头望着天边的夕阳，忍不住感叹风景秀丽，道：“我们今晚睡这儿么？”

也没有别的地方能睡了，冯悫便应和道：“嗯。”

“夜里会冷的吧。”他问：“盖草吗？”

这大概就是电视里的“以天为被地为床，还有茅草当被褥”吧，可是真的不会冷吗？

他殷殷地望着冯悫：“冯兄，我能挨着你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