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苏顺一下慌了神，虽说他自认不是个什么好人，但也是从来不做杀人这件事儿的，他指着李嬷嬷道：“胡扯！我怎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嬷嬷一步步逼近苏顺，这个秘密她藏在心里整整十五年，如今说出来也算是死得其所。

她道：“您应该还记得，十五年前苏家举家前往‘都仙古城’避暑一事吧。”

苏顺当然记得。

十五年前，他的至交好友在仙都古城开了家私人避暑山庄，修书一封邀请苏家全家前去避暑玩乐。

苏顺道：“当时苏家的人都去了，连小七和莲游我也带着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带着小七出门。”

李嬷嬷讽刺冷笑一声，道：“您可真是位好父亲，大善人啊！您带着七姑娘去‘仙都古城’，是爱她？还是为了让外头的人说您是好人？你带着她出去，却不管她！”

苏卿妤那年两岁，身子自出生起就很虚弱。

仙都古城离宜州路途遥远，一路上奔波劳苦，她一个乳嬷嬷既要照顾苏卿妤，又要照顾半疯的岳莲游，实在力不从心，才到了避暑庄园内，苏卿妤就立刻中了暑热。

李嬷嬷对苏顺道：“您不过问七姑娘，大夫人就命人往死里糟*践她们母女，避暑山庄不是哪一处都避暑热的，大夫人将我们安排在东院最受热之处，七姑娘在内只待了两日便去了！”

苏顺闻言一时哑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小七她不舒服，这孩子不是扫把星吗，都说祸害留千年，我以为她不会死的...”

李嬷嬷仰天大笑，那笑声既悲凉又无奈。

“可她就是死了，她一个才满两岁的孩子，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却被你们给害死了。”

李嬷嬷现在都还记得，苏卿妤死了以后，岳莲游是怎么抱着苏卿妤的尸体痛哭的。

当时东院外头有人，那些人有的是苏家仆人，有的是避暑山庄的仆人，岳莲游哭的越大声，外头的人就越开心。

“你们快来听啊！”李嬷嬷回忆道：“你们快来听，那疯子又在嚷嚷了，不知是不是她的傻女儿病了，若是病了，咱们就将她女儿拿出来逗她，到时候她定会跳脚的，你们想想，一个疯子急的跳脚得多有意思！”

“别说了！”苏顺痛苦的蹲在地上，道：“不要再说了。”

苏卿妤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岳莲游抱着女儿坐在东院小树下，她的疯病越来越厉害，不肯将苏卿妤放开。

李嬷嬷怕天气热了苏卿妤这孩子会腐坏，便等太阳下山，悄悄拜托了苏家一位心善的嬷嬷，让嬷嬷带着她下山去找大夫拿治疯病的药，想着等岳莲游喝了药睡着，就将苏卿妤抱出来入土为安。

她被苏家嬷嬷带着去避暑山庄下一个通宵不打烊的药房，也就是在那里，她见着了一个漂亮的孩子。

李嬷嬷与那漂亮的小姑娘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自己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对褚以恒道：“那孩子就是现在的小七，与我们去了的七姑娘一般大年纪，我见着她的第一眼，就觉着她真的好可爱，好漂亮。”

那孩子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皮肤雪白雪白，笑起来还有一对小梨涡。

当时她就在想，要是这姑娘是苏卿妤就好了，岳莲游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死，也许疯病就会好起来。

李嬷嬷道：“我乘着药房里的人在做事，也没人看顾她，就钻空子将她拐走了抱回去。”

抱回去以后，她也曾担心小姑娘的家人会来找。

但这避暑山庄偏僻，东院又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据说山庄的主人都不曾涉足，她想来小姑娘家人是找不到的，这才放了心。

褚以恒哑着嗓子问道：“那蛊虫又是怎么回事，你是圣蛊师？”

李嬷嬷自然不是什么圣蛊师，不过这蛊虫确确实实是一个女子给她的。

她道：“我生了孩子就来苏家给七姑娘当乳娘，后来我老家的儿子生了病，我儿子他可怜啊，一口我的奶没喝还要死了，当时三夫人将积蓄都给了我寄回老家，可那些钱根本不够。”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突然出现了一位贵人。

那贵人黑纱蒙脸，裸露出来的眼皮和额头上有许多镂空的菱形花纹。

贵人得知她的境遇，直接给了她三锭金子。

李嬷嬷道：“贵人说了，这金子是送我的，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收养她身上的一条大白虫子。”

一旁的褚化雨记得清楚，布灵曾说过，蛊虫一旦强行寄生在他人身上，那人便非死既傻。

萧林思忖片刻，对褚化雨道：“圣蛊师哪里能和布灵一般，布灵的蛊虫在人体内一死，人就好了，圣蛊师的蛊虫死在人体内，我表弟都将它给弄出来了，表弟妹不也中了剧毒。”

褚以恒想起之前在鲜馐阁的一幕，道：“你同妤儿说过，你的心脏长在右边，蛊虫能在你身上寄生，可是与这件事有关？”

李嬷嬷告诉褚以恒，贵人说她的心长在右边，这虫子虽然毒性重，可让人非死既傻，但在她身上是不会害她的，她一个苦命人哪里管得了那样多，一心就想要金子，便答应了收养虫子。

她拿着这笔钱给儿子治好了病，还让自家姐姐在老家置办了些房产田地。

万里峰道：“那女子可有告诉你，若中了蛊毒，该如何解？”

李嬷嬷此刻泪如雨下，她对众人解释道：“我得知七姑娘病了，心里便直打鼓，就怕是那蛊虫引起的祸端，若我知道该如何解，哪怕万死也不敢隐瞒，贵人并没有对我说过任何关于解毒的事情。”

她见褚以恒神色冰冷至极，仿如煞神一般，她生怕自己的过错连累了老家儿子，只能辩解乞求道：“毅王殿下，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这孩子生的就不像七姑娘，还好老爷和大夫人少有见着能勉强糊弄过去，若再不是傻子，可怎么办才好？”

褚以恒抽出腰间佩剑架在李嬷嬷脖子上，道：“蛊虫之毒，有九成机会可取人性命，你也下得去手。”

李嬷嬷支支吾吾的道：“蛊虫若是毒了她，就当是这孩子的命不好，总之三夫人一见到小姑娘就将她当做小七，三夫人真的离不开这孩子。”

众人纷纷无言以对，李嬷嬷这般愚忠，为了所谓的主仆情深就将无辜之人推入地狱。

褚以恒不想与她再废话下去，道：“你方才所说不打烊药房叫什么名字，妤儿被你拐走时身上可有何信物？”

李嬷嬷道：“叫‘济辉药房’，信物也是有的。”

她从梳妆匣的夹层内出一根红绳子。

十五年过去了，那绳子的颜色早就褪的差不多，但绳子上拴着的白玉平安扣还是如往昔般洁净无瑕。

褚以恒手中的剑瞬时落在地上。

他方才一听苏卿妤是在仙都古城药房被人拐走的，心中就已“咯噔”一下，如今再见着这玉佩，苏卿妤的身份他已是不能否认。

褚承明将玉佩拿过仔细端详，他激动地对褚以恒道：“老四，她就是小慈，是我们找了十五年的小慈！”

一旁的萧林一听，手中鞭子‘啪’的落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这世间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褚化雨见他们一个个反应这般激烈，是满头的雾水，他问萧林道：“四嫂到底是谁？”

萧林道：“你那个时候还小，不知十五年前的左丞相，盛央盛大人。”

褚化雨当然知道盛央了。

盛央身为丞相，为人刚正不阿，敢于谏言，清廉之名享誉大玮。

萧林道：“当年盛大人辞官，轰动了整个宜州，我父亲是他的好友，曾多次劝阻均无用，盛大人带着女儿离开宜州回老家仙都城...”

褚化雨倒吸了口凉气，道：“老天爷！我四嫂该不会是盛央大人的女儿吧？”

萧林赶紧捂住褚化雨的嘴，提醒道：“小点儿声，瞎嚷嚷什么！”

褚化雨将萧林臭烘烘的手掰开，悄声道：“当年盛大人辞官回乡，我听父皇说有不少人都在骂...”

褚承明见褚化雨欲言又止，直接道：“老九你是想说，当时有不少的人都在骂朕，说朕黑白不分，纵容奸佞，寒了忠臣之心，所以盛央才会辞官的。”

褚化雨赶忙解释道：“非也非也，孙儿方才只说了一半，当初世人骂您不假，可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您和盛大人的计谋。”

褚承明想起盛央，就会想起他鲜衣怒马，满怀抱负胸襟的模样。

当年盛央辞官，确确实实是自己和他演的一桩苦肉计，目的是为了铲除朝廷内的大奸臣连松。

他当初允诺过盛央，只要连松伏法，自己会亲自去仙都古城接他回宜州继续做丞相。

可谁成想，盛央在回乡的路上就死了，连女儿也流落在外，整整十五年音讯全无。

褚承明道：“是我对不起小七这丫头，我们大人的事儿，连累了孩子。”

褚以恒除了褚承明，最敬佩的就是盛央，他对褚承明道：“您何必将我的罪责揽下来，小慈会成今天这样子，都是我的错才对。”

十五年前，他十一岁，小慈两岁。

小慈生的可爱，还是个小粘人精，每次他去丞相府找盛央学功夫，小慈都会吵着要他抱抱。

盛央辞官，要带着小慈回老家仙都古城。

他求了褚承明好久，褚承明都不允他去送一程。

但他从小到大都不是听话的人，褚承明不答应，他就偷了母妃的通行御令出皇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