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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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颀把祝均安和好好送到机场，返程的路上，看着外面这座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第一次觉得有些陌生。

无论他开往哪里，在这座城市都遇不到他心上的姑娘了。

突然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开着，竟不知不觉到了曾经和祝均安一起住过的那套公寓楼下。

已经四年没有来过了。从跟祝均安不欢而散之后，他不想触碰跟她的任何回忆，这里自然也就荒废了。

在这样一个心思萧索的傍晚，他其实很想上去看看，却又停在楼下久久没有动作。

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枯坐半晌，天渐渐暗下来，他才下了车，缓慢地走向电梯间。

刚步入电梯，尘封已久的记忆就已经铺面涌来。他回忆起曾经每次乘坐这台电梯的时候，都觉得它的运行速度有点慢。

出了电梯，恍惚中好像看见一个女孩可怜兮兮地蹲在2501门口，他视线望过去的时候，那女孩自膝盖中间抬起头，露出苍白的小脸，泪盈于睫。

他心头一痛，忍不住赶紧上前一步，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那个女孩，早已经不会再来这里等他了。

这一刻，他多想回到从前，把那个无望地等着他回来的女孩儿紧紧拥进怀里，跟她说对不起，他再也不会让她等。

愣了片刻，拧开房门，果然四处蒙尘，门边甚至生了蜘蛛网。但是所幸，一切陈设都没有变，还是他们最后一次离开时候的样子。

他慢慢地度量着这房子的每一寸，茶几上还有她留下的一根粉红色头绳。他路过的时候，轻轻捡起，用手指揉搓了几下，套在手腕上。

洗手间里摆着的牙刷还是两双，毛巾、拖鞋等等一用日用品也都成双成对，他视线一一扫过每一处，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不过很快便又收起。

最后，他走进卧室。双人大床上铺着粉色的床上用品，是当初她执意要选的。衣柜里甚至还有她的睡衣，和两身夏天的换洗衣物。

那时候她并不在这里常住，他也是。只有两人相约的时候才会来这里小住，所以生活痕迹并没有那么浓重。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即使只有这些，也已经足够让他怀念。

缓慢地逛了一圈，他决定今晚就住在这里了。

打开水阀和电闸，他一点一点认真擦拭着这小小公寓里的每一寸，而后把所用物品物归原处，几乎与他进门时毫无差别。

一通收拾下来，三个小时过去了。他觉得身心俱疲，倒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大床上。

洗衣液大约已经过期，他就这么凑合用了。不知道是因为过期影响了味道，还是到底缺少了身旁的人，他翻来覆去也找不到曾经睡在这张床上时鼻端缠绕的幽香。

心里焦躁起来，虽然很困，可怎么也睡不踏实。迷迷糊糊间总觉得被梦境包围，可恍然惊醒，又什么都想不起、抓不住。

最后到底还是睡着了，直到夏日的晨光穿透浅色窗帘照在身上，他才悠悠醒转。

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一时头昏脑涨，不知道今夕何夕似的。大约过了五分钟，他才想起来，昨天他来了这里。

起身刷牙洗脸，他回了趟从前常住的距公司很近的那套房子，把平时常用的东西、衣物等收拾了一大包，又回到了他和祝均安的“家”。

他决定，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这几天是完全丢掉了公事的，归置完衣物用品之后，他回了公司，一头扎进工作里，想让自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大概是见了一点效的，他忙起上来连饭都不记得吃，心里的空洞自然也来不及细细感受。

只是到底和从前没心肝的时候不同了。一周过后，他突然惊觉他安排的后面一个月的主要工作几乎都需要去南边儿，不由苦笑。

于是分开不到两个星期，好好就再见到了爸爸。

在幼儿园门口看到是爸爸来接她的时候，好好尖叫着飞奔到他的怀里。

“爸爸，你真的来看我啦！”好好高声道：“这是你第一次来幼儿园接我呢，我好开心呀！”

好好的样子很高兴，可顾颀听得揪心。他缺席了太久，亏欠她们母女太多了。

想到这里，却又忍不住苦涩一笑。他想起来之前跟祝均安电话说要过来的时候，祝均安明显迟疑了一下，虽然没有拒绝，但她的态度绝称不上欢迎。

他亏欠的，她大约已经不愿意让他弥补了。也只有怀里的这个傻妞，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这么亲近他。如果她知道，他那么喜欢的爸爸，曾经决绝地放弃过她……

无意识地紧了紧手臂，顾颀抱紧女儿，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些。

“壮壮～”还没来得及跟女儿说什么，就见怀里的好好挥动着手臂叫道。

顺着她的视线，顾颀看到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看起来跟女儿差不多大的样子，长得很符合他的名字。

小男孩的妈妈牵着他，听到好好的叫声，笑着往他们这边走来。

“陈阿姨好！”来到近前，好好礼貌地跟小男孩的妈妈打招呼。

壮壮妈妈和蔼地笑了笑，看向顾颀，问好好：“今天换了一个叔叔来接你啦。”

好好立马道：“不是叔叔，是我爸爸。”语气里带着骄傲。

她喊住壮壮，就是为了炫耀爸爸来着。壮壮原来欺负她的时候，说她没有爸爸，她要让他看看，她不仅有爸爸，而且他的爸爸比其他所有人的爸爸都好看，还宠她。

壮壮妈妈有些惊讶：“哎呦，是好好爸爸呀，你看我，说错话了。”表情带着股欲言又止的意味。

顾颀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头，没有跟她搭话，微点了点头，抱着好好转身出了门。

壮壮妈妈被甩在身后，像是闷了火的炮弹似的，胸膛里有些烧得慌。

顾颀从那个女人短短两句话里就感受到了她对祝均安的不善，他不知道原因，但这种感觉很差。

“刚刚那个谁的妈妈，她跟你妈妈认识吗？”顾颀问好好。

好好答：“认识，好多小朋友的妈妈都认识我妈妈的。”想了想，又说：“我不喜欢壮壮的妈妈，也不喜欢壮壮，他老说我没有爸爸。”说着噘起了小嘴。

顾颀刚刚见好好热情地跟那个小胖子打招呼，还以为他和好好是好朋友呢。

原来是这样。

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个女人估计没少在家嚼舌根子，而这女人怕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祝均安是顶着什么样的压力生下了好好，这些年来又受了多少委屈，他不敢想了。

心下又灰了灰，每了解她多一点，他就会更加不确定，他真的还有资格跟她说原谅吗？

心事重重地离开芜大校园，顾颀带着好好去了他在芜市新置的一处房产。

从前作为投资，他也持有几套芜市的物业，不过要么地段不合适，要么户型不合适，都不适合作为他如今在芜市的落脚地。最终上个月才敲定了这里，是离祝均安住的小区不远不近的三室一厅。

到了家，顾颀给好好放了动画片，自己去给她做晚餐。

好好还没吃过爸爸做的饭，很是期待，连平时最爱看的动画片都看得有点走神，时不时往开放式厨房里的爸爸那里看一看，觉得好开心，她爸爸可真好看。

顾颀为了这顿晚餐准备了半天了，使出浑身解数。他现在大概已经摸到好好的喜好了，他闺女是个颜控——这顿饭好不好吃是一回事，好不好看说不定更重要。

摘了围裙，端着漂漂亮亮的两碟餐食出来刚放在餐桌上，好好立刻就围了过来，然后一顿夸赞。

一把抱起她坐在椅子上，顾颀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笑道：“小捧场王，快试试味道怎么样。”

好好用勺子挖了一大勺，阿呜一口吃了进去，刚刚咀嚼两下，就猛点头。顾颀怕她呛着，赶紧扶住她的小脑袋，笑着说吃完了再说话。

父女俩相处极是和谐，顾颀却依然控制不住地觉得有些恍然。

这场景终究是少了些什么。

即便他第一眼见到他和她的女儿的时候，就不知不觉地把她疼到了心里，可如今女儿在身边，他反而更加能感受到缺憾，那种缺憾感甚至比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津市家中时更甚。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她一面呢，只是见一面都好。他心里琢磨着。

之前跟她联系的时候，祝均安说她今晚还是要加班，如果九点之前能结束，她会联系他，来接好好，如果不能，就还是让程远航来接。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让他见她一面吧。

也许是上天看他最近太惨了点儿，终于在八点半多一点，他接到了祝均安的电话。

看到是她打来的，顾颀控制不住嘴边的笑意，用力抿了抿，才接起来，力图让自己听起来不会太不正常。

那头祝均安问他要了地址，便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电话又响起，他一边接起一边抱起好好往小区门口走去。

祝均安已经等在那里。她没开车，是打车过来的，见面后冲他笑了笑，接过好好道声辛苦了，就要离开。

顾颀一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祝均安像触电了一样立马甩开，而后发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了，讪讪道：“抱歉。还有什么事吗？”

顾颀心下涩然，到底不舍得盼了这么久的见面就这样结束，说道：“我送你们回去吧，天有点晚了。”

祝均安笑了笑：“不用，现在治安很好的，再说，九点还早。”

顾颀还是坚持：“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没必要打车，总不如我送你们来得方便……”

他还没说完，就见祝均安面露难色，似是纠结了一下，打断他道：“我看你在芜市已经有常住的房子了，我想有些话还是提前说一下好一点。”又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接着道：“就是，唔……我怕我妈妈知道好好经常跟你一起，会不高兴，所以可不可以以后如果接送好好需要去我们小区的话，都提前跟我说一下。”

说到这里，脸已经憋得通红，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我知道这样说起来很不礼貌，我也不会阻止你和好好正常相处的。只是长辈年纪大了，我妈妈前年诊断出有轻微脑梗，我怕总是情绪波动对身体会有伤害。实在抱歉。”说着，甚至抱着女儿微微鞠了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