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程轶用胳膊支着墙，眸中带着隐忍的神色。

被困在墙边的小姑娘抬起头，眼睛泛着红，不知道是哭了好几场造成的，还是刚才被他欺负的。嘴唇的颜色也比平时鲜红了几分。

“别相信任何人。”

“包括我。”

“……？”

宋颜颜没太懂他的意思。

“是个男人都有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

她还没反应过来，面前那扇卧室的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她站在墙边愣了几秒，还是没想明白程轶的意思。刚才那个吻的后劲儿上来了，嘴角有点火辣辣的，她摸着嘴角进了自己的房间。

既然酒吧还是有危险，程轶也不想再让她去，那还是辞掉这份工作吧。

在她想着该怎么措辞向老板辞职的时候，程轶去洗澡了，淅淅沥沥的水声隐隐约约传到她耳朵里。

她想了半天，写出了一大段话，发给老板。当时求他给自己这个机会，结果做了几天又不做了，实在有点对不起他。

老板还是依照惯例，先把工资转给她。

然后她就看到老板写：【哎呀，没关系没关系，其实我用了你这个未成年之后，每天提心吊胆，就怕有人来查，既然这样，你就还是好好学习吧。】

去当了几天驻唱，钱没赚到多少，不小心又惹上了事。宋颜颜有点郁闷，现在程轶生气到都不想理她了。

他早就说过，让她尽量不要出去打工，可是她没听。如果今天程轶不在，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快十二点了，到了她平时睡觉的时间。她迅速去洗了个澡，然后关灯躺到床上。耳边却还能听见微弱的水声。

程轶居然还没洗完？

她有点困惑，平时程轶洗澡都挺快的。刚想到这儿，那边的水声就停下来。微弱的脚步声响了几下，似乎走到她的门前，停顿了一会儿，又响起，走到他自己的屋子。

那几句冷言冷语一直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他还是在生气，而且气极了，只不过尽力压抑着火气，他居然说，以后都不管她了……

如果他都不管她，就真的没人管她了……

她又想起来，程轶冲进去看到那一幕的眼神，目眦欲裂，眼角发红，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可怕模样。

他一定特别生气，才能说出这种话吧……

可是她只是想让他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越想越难受，她转了个身，努力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但是事实并非如她所愿，心里揣着事，就会一直在意，无论怎么努力都睡不着。她深吸一口气，这回好不容易转移了目标，但却又想起那个人摸到她身上那种黏腻的触感，让人不寒而栗。

害怕和难过两种情绪交织，让她在黑夜里微微颤抖。

她认命地起床，走到程轶的门前。门缝没有灯光漏出来，里面已经关了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过来和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生气了。

手放在门前，轻轻叩了两下。

里面没人说话，就在她要放弃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里面响起低哑的一句——

“门没锁。”

这就是她可以进去的意思。

她轻轻地按下把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黯淡的月光透着窗帘映进来，能看清一些模糊的轮廓。

程轶坐在床上，看向她这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僵持了一小会儿。

是宋颜颜先开口：“我、我睡不着……”

乖巧的声音带着委屈而畏缩的小尾音，让人瞬间就能心软得一塌糊涂。

“嗯。”那边冷冰冰地应了一声。其实他也一样，睡不着。

宋颜颜摸不准他这个“嗯”的意思，大概等同于“我知道了”？

果然，程哥真的不管她了！

她一想到这儿，更加委屈。走近了几步，直到他的床边，这样好像在黑暗里能看到的东西更多一点。

但她马上发现，她还是看不清程轶的表情，只能看到……有这么个人。

她低头，看到床边还有些位置，鼓起勇气直接躺了上去。

这张床不窄，两个人睡都没问题。

程轶背脊僵直了一瞬，然后缓缓转头看着突然赖他床上的小姑娘。刚洗完澡，她的身上还散发着清香，这清香似乎无孔不入，存在感极强，一个劲儿往他身上钻。

他的喉咙稍微动了动，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你要在我这里睡？”

宋颜颜不仅躺上去了，还拽了个被角盖在自己身上，弱弱地问：“可以吗？……我真的睡不着，只睡一晚……”

程轶揉了揉额角，似乎有点头疼：“你没听到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吗？”

“每一句都听到了。”宋颜颜眨了眨眼睛。

“好。”他不信，“那你说，我说了什么？”

一想到这儿，宋颜颜很是委屈：“你说……我不听你的话，你不再管我了……”

“还有呢？”

“还有……”她想了想，“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

程轶也拉着被板板正正地躺下，用一个仿佛在站军姿的姿势，躺在床的最边上。

“嗯，还有。”

“还有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听到这儿，果然发现她把他说的话又又又忘了。

“还有，是个男人都可能会伤害你。”

那头委屈的声音隔着被闷闷地传来：“我相信程哥，不会伤害我的。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伤害我，那一定是你，所以我信你。”

程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所以这就是你敢跑到我床上睡的理由？”

“这样不好，是吗？”宋颜颜把被盖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弱弱地看着他，“可是我真的睡不着，我不想看见你生气，所以……”

“你没懂我的意思。”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我说的伤害指的是……”

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似乎怎么说都太过直白。

“啊？”她愣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伤害她啊……如果不是她理解的这方面，那他指的伤害到底是什么呢？

宋颜颜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当她把事情串在一起想了几遍之后，她突然明白了，后知后觉道：“噢……”

被子下盖着的脸瞬间发热发烫，像煮熟的虾子。她怎么就这么笨！好歹也是实验A班的学生，居然还得程轶把话提示到这个地步才明白！

其实程轶早就已经没那么生气了，生气当然还有一点，只不过是气自己没把她看好，气自己没有能力还要她出去兼职，也气她不会听他的话好好保护自己。

更多的是内疚，小姑娘经历了这种事，被他骂了几句，还要给他道歉，过来哄他。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今天分外鲜明的躁动。

遍布全身的躁。难以压制的躁。

宋颜颜藏在被子里的手不停地绞着，这些事情她多少也懂一些，更何况不受宠的孩子要更早熟一点。

她一直觉得程轶对她太好，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

她慢吞吞又迟疑地说：“程哥，那个……”

程轶微微侧头听她说。

“只要你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给……”

程轶的额角猛地一跳，身上那股子躁意更加猖獗，毕竟年轻气盛。

他克制地咬着后槽牙，声音又低哑了几分：“——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到这句有点凶的语气，她微微瑟缩了一下，有点委屈的想，难道这个回答不是他想要的吗？

程轶头一次在她面前这么束手无策，凶完她又觉得愧疚，语气缓和了些：“你太小，法定年龄以前，都不要提这事。”

“我知道啦。”她说。

“睡觉吧。”程轶估算着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很晚了。

只不过今天晚上，她过来之后，他更睡不着。

“嗯……程哥你还生气吗？”

“不气了。”

“那就好。”她总算是一颗心落了下来。

似乎是过了几分钟，黑暗里又响起一道声音。

“你为什么要去那个酒吧兼职？”

他最近赚的钱虽然不多，可两个人的基本花销够了。是不是小姑娘有什么东西想买，又不好意思找她要钱？

但平时她花的钱并不多，不必要的东西就不买，所以这是他很困惑的问题。

“因为、因为我想让你去N大的冬令营。”她说，“那是你的梦想。”

程轶黑漆漆的眸子动了动，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闪过一抹惊讶：“原来你知道了。”

最终，居然是为了他吗……

“我不想因为钱，让你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放弃好的前程。”小姑娘似乎是有点困倦，声音开始带着点儿雾蒙蒙的倦意。

程轶终于转过身来朝着她，揉了揉她的头：“放心，前程是我说了算。就算这次不去，以后也一定会去。”

这是对自己的承诺，更是对她的承诺。

通往一个目标一定不止一个方法，总有一天，他们不会再因为钱而束手无策。

“真的吗？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困倦的声音带着点儿高兴，说完了还打个哈欠。

“睡吧。”

这回是真的。

“晚安，程哥。”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