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雪女

“所以，当你在雪天走山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遇到雪女的话，可就没命了。”酒肆里一个老头正在那里说书，讲的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底下的一个年轻人不屑地说道:“老头，你这书说得是不错，可这雪女不是东瀛的妖怪吗？怎的成了这娑君。”

说书的老头听了，摇头晃脑道:“不信的话，下雪的时候，公子大可去天山上看看。”

听了老者的话，年轻的公子明显有些胆怯，说道:“天山那么远，谁没事去那里。”

老头挤挤眼，正了正身姿，说道:“那这位公子就不要怀疑老者的故事了，来，我们讲下一个吧。”

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的戴着面纱的公子，起身站起来，勾了勾唇角，径自离开了。

坐在酒肆里吃饭的缃潋，顿时来了精神，这去圣境的话，必定要经过天山，不知道路过的时候，他会不会碰见雪女呢。

想着，匆匆吃完饭，他就开始赶路了。

走了好久，他还是没有走到天山，前方的路一眼望不到头，这天山到底是在哪里呢，他嘀咕着，继续走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周围似乎越来越冷，这明明是七月流火的天气，怎的一下冷的人牙齿发颤，浑身都要打哆嗦了。

走着走着，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缃潋抬头看了看，果然，一片一片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他用手接住，水晶般的雪花很快就融化了。

他向着远方望去，原来天山已经到了，大大小小的山峦上布满了皑皑白雪。缃潋出来的时候，只是穿了薄薄的一层衣服，这可把他冻坏了，可这雪却跟着了魔是的，越下越大，更要命的是，本就冰冷的天气，此时竟然不合时宜地刮起了大风。

本来就冷得要命的缃潋，感觉更冷了。这天山的风雪果然不一般，他一个花妖，体质要异于常人，都冻得瑟瑟发抖，一般人就更不用说了。这恐怕还没见到雪女，迷路就已经被冻死了吧。

由于太过寒冷，缃潋的嘴唇都变成了紫色，长长的睫毛上已经结上了白白的冰晶，他紧紧抱着自己，实在是太冷了，他走得也越来越慢。

风越来越大，大得他都看不清前方了，天色也突然暗沉了许多，风雪裹着他，这天气实在是太诡异了。他用力睁开双眼，找到旭白的念头，支撑着他，可是他还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模模糊糊地，他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在诺大的风雪中缓缓走来。风吹起头戴的白纱，露出的面庞，肤若白雪，樱红的嘴唇。

“雪女。”他虚弱地说完这句话，就失去了知觉。

那个白色身影似乎和他说着什么，缃潋还是昏迷不醒，白色雪女就拖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一深一浅地脚印，留在身后走过的雪地里。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揉揉自己的额头，看着周围古檀的轩窗，冉冉升起的花鸟花纹的香炉，温暖极了。

我这是在哪里，他记得他遇到了大雪天，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晕倒的时候，他遇到了雪女。雪女？他立马打了个激灵，手在自己的胸脯上摸了摸，还好还好，心还是在的。

“你醒了？”他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头戴一个白色的面纱。与他昏迷时候见到的雪女，一模一样，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雪女？”缃潋立马警觉起来。

细细碾茶的人听见这句话，笑了一下，不顾缃潋的反抗畏惧，走了过来，抬手掀开头上的面纱，说道:“你可看好了，本公子是个男的。”

缃潋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一身白衣，明眉皓齿，风华绝代。

“清欢，你是清欢？”缃潋狐疑道。

白衣男子也不言语，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原来真正的雪女是清欢？”缃潋说道。

那人却笑的更欢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指着缃潋，说道:“真是笑死我了，怎么那说书先生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那日你也在茶馆里？可是这大雪天的，你若不是清欢，又是谁？”缃潋问道。

白衣公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无奈地说道:“难道穿着白衣，出现在雪地里的，都是雪女和清欢吗？”

“那你是谁？”缃潋更迷惑了。

“我叫雪幻，这里是雪谷。从外界穿过天山，就到了雪谷了，雪谷就在天山的山脚下。”白衣男子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你是这雪谷的谷主？”缃潋看了看四处无人的样子。

“不错，这么防备你的救命恩人，可是要被说忘恩负义的。”雪幻刚要转身，可是却全身无力地跌在了地上。

缃潋看着他说道:“对不住了，万一这雪女是个会骗人的呢？”

“你，你给我下了毒？”雪幻挣扎了下，说道。

缃潋点点头，说道:“不过你放心，我的幻毒是没有毒的，三个时辰以后，毒就自然解了。”

缃潋起身，随手裹了一件放着的衣服，然后出门了。留下了握紧着手，心痛极了的雪幻，那件衣服可是用千年的天羽织成的，世间只此一件，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穿几次。

外边的雪依旧下得很大，呼呼的风灌进来很冷，缃潋裹了裹衣领，别说，这衣服虽然不怎么厚，倒是挺暖和的。出门转了一圈，外边除了大雪还是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尽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这雪谷来得。

走不出去，就到不了圣境，到不了圣境，就找不到旭白。绕了又绕，他发觉他又绕回了雪谷，无奈的他，不得又重新踏进了屋子里。

他随手把衣服脱下，扔在一边，瘫倒的雪幻，已经不在原地了，他有点惊讶，说道:“这才两个时辰，你怎么就能站起来了？”

雪幻得意地一笑:“五百年的小妖，我可比你活的时间长太多了，这点妖力还是有的。”

“原来是这样。”缃潋走上来。雪幻看了他一眼，急切地问道:“你身上的衣服呢？”

“喏，扔在那里了。”缃潋随手一指。

“哎呦，祖宗，你可知道这衣服，是千年的天羽织成的，多么珍贵。”雪幻说着已经飞奔出去，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拿起来，抱在怀里。

“有那么宝贝吗，雪幻，你说，我怎么出不去这雪谷。”缃潋说道。

“雪谷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进出出的。”雪幻看了一眼天色，说道:“等雪停了吧，我就亲自带你出去。”

“那就多谢你了，怕是要叨扰你几天了。”缃潋说道。

雪幻就像没有听见他的话语，只是仔细整理着他的衣服，用心又细心。

过了一会，缃潋问道:“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那你听说过天山上的雪女吗？你说真的有雪女吗？”

雪幻听了手抖了一下，继续整理着衣服，说道:“哪里有什么雪女，什么娑君都是骗人的。”

“我也觉得，这天山诡异是诡异了点，可是哪有雪女这么可怕的妖怪。”缃潋说道。

“那你还那么害怕，把我认成雪女。放心吧，自然是没有的。”雪幻整理衣物的手慢了很多，说道。

缃潋听了自己坐着勾着自己手腕上的兰花串，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雪幻看着窗外纷纷的大雪，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

那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雪天，他遇到了一个全身雪白的女子，那个女子肤若白雪，形貌艳丽。女子的身上怨气很重，眼神里满是哀怨。由于雪太大，女子很快就不见了，他也以为自己眼花了。

后来他就听说旁边的雪山上出现了雪女，那是一种会迷惑住过路的人，吃掉心脏的妖怪。

一开始，他也试着抓过几次这个作恶的妖怪，可是交了几次手之后，他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关他什么事呢，他又何尝不是个妖怪呢。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直到有一天，雪女自己站在他的面前，说道:“雪幻，我知道你叫雪幻。”

雪幻没打算理她，接着往前走去。雪女走近他，挡住他的道路，说道:“我来是来跟你告别的。”

他抬起头，看着雪女，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雪女的样子，出乎意料的是，她之前眼神里的哀怨已经全都不见了，多了很多的安静平和。

见雪幻盯着她，她笑了笑，原来雪女也是会笑的，她开口道:“我叫娑君，之前多有打扰了。”

说完雪女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他有时候也在想，雪女到底去了哪里呢，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了呢？那说书先生说得到底是真是假，他也从来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就是，从那以后，天山再也没有出现过雪女，人间也再也没有了娑君。

娑君死的那天晚上，清欢终于回来了。看着死去的娑君，他感觉心底有什么空了。他看着掉在雪地上的那颗心，是他抛弃了它吗，所以它才那么快就失去了温度。

娑君，我回来了，你听到了吗？

他抱起已经没有呼吸的娑君，冰凉的触感让他感觉陌生，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一直都是这样的冰冷吗？原来一直都是娑君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他本是人世间四季化成的精灵，没有心，通体冰凉，更不懂情爱。

他的眼泪滑下来，他抓了一把，这是什么，他疑惑着。窸窸窣窣的白雪从他眼睛里掉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难过。

难过，心痛，所以就会下雪吗？清欢眼睛里掉下的雪越来越多。他亲吻了娑君一下，本该温热的唇却冰凉刺骨。他抬手，然后他就化成了一缕白色的雪，填在娑君的胸口，从此以后他就是娑君的心了，代替被她抛弃了的冰凉的心，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走了，他要陪着她永永远远地活着。

娑君的胸口传来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道:“娑君，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遇见清欢，再也不要难过。”

一片痴情，万般柔肠，离别再也不复再见，一曲哀怨，可否把这悲凉都叹完。

等娑君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雪。她不知为什么自己已经变成了妖怪，她的心里充满怨恨，每当她难过的时候，天上就会下起大雪，她就更恨了，于是她迷惑住那些倒霉的路人，然后挖下他们的心。

她依旧不知道清欢去了哪里，她时常抚摸着自己长长的白发，告诉自己清欢已经死了，当她剜下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每每想到这里，她就感觉自己还是难过地都要发疯了。

而她的胸膛，却总是出乎意料地很平静，让疯掉的她也很快平静下来。她想，这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心了吧，所以才会连发狂都如此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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