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无月8

???

恶鬼退治形成一个趋势，只不过和过去妖怪退治时是阴阳师出手不同，如今活跃在前线的是武士。

我皱眉陷入深思。

从武士出手就能明显看出其后有贵族的影子。

食指指节有节奏的轻敲桌面，我视线往下方投去，底下满满都是人，看不到一处空地，鸣女说明无教有扩建几次，但我往敞开的大门看去，外面却也是一堆人，因为里面坐不下只能坐在外面。

我环视大殿一圈，场地分明不小，要形容的话......旧时鬼舞辻宅邸的两倍吧，连庭院范围一起算进去的那种。

所以，鸣女他们到底是怎样发展出这么多教众的？

为了方便沟通，此时的我是男性外貌，相信比起陌生女性，他们更信神。

对着那些垂首等待指示的人，我说，＂集结起来清洗人类这件事，我不认同。＂

话音落下的瞬间，底下开始有细碎声音出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我指节敲击桌面的力道大了点，冷冷看着那些只敢私下和同伴说出不满，却不敢抬头的人。

＂是什么让你们产生自己拥有判决别人对错的能力的错觉了？＂因为我刚才的动作，他们的议论声小了下来，现场恢复一片寂静，只剩下我制造的声音，所以我并不担心他们听不见。

我说，＂生而为人，便是原罪，你们和那些为一己之私而肆意制造杀戮的人并无不同，差别只在于你们得到了约束。＂

停下敲击桌面的动作，我笑着问，＂还是说，你们更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我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这只是为了让他们放下戒心的伪装罢了。

＂我可以给你们庇护，但我不要不听话的废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没错，但我不喜欢先制造事端的人，你们的决定是什么？＂

是乖乖听从调令，还是，当一个废物？

或许听起来有些被动，但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

底下有人听完后终是按捺不住，抬起头大声道，＂眼前正有人受到伤害却视而不见的话，我们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在这次出现前，我有先向鸣女了解这些教众都干了什么好事，而这张脸我是记得的。

只认自己看到的东西，不去向旁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向受害者出手，还自以为做了好事......

所以我才讨厌不听话的人。

我眯起眼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处理的？＂

视线在那人身上扫过，男子得意洋洋道，＂我把那个竟敢当街袭击弱小的恶人给制伏了，虽然我一直拒绝，但被我帮助的人坚持要送东西给我，虽然是做好事但还是很让人不好意思啊。＂

＂不只如此吧？＂我嗤笑了一声。

自以为是，没有能力却偏要去做事，这么想着，我冷眼看着他道，＂你所谓的制服杀死了那个人。＂

底下教众纷纷将目光往男人身上投去，厌恶、不敢置信、愤怒等等，都有。

男人有片刻的慌乱，但他马上就镇定下来，说，＂我本意不是如此，这只是意外，而且我是出自好心！＂

让人恶心透顶。

我问他＂你知道吗？被你害死的人是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

他自然是不知道的，我看他身体巨震一下内心并无意外之感，他只是想要满足自己做好事的念头罢了。

男子在我的注视中低下头，不敢面对我的目光，我接着道，＂他想着那瘸子平日待人处事都是极好的，女儿嫁过去也会被好好对待，所以在瘸子上门求娶时应下了，谁知女儿嫁过去未满一年突传暴病身亡。＂

我看着他，内心没愤怒也没有喜悦，只感觉可笑极了。

＂因为女儿从前没生过几次病，于是那父亲心生疑虑，暗中调查后才得知暴病身亡只是谎言，实际上女儿是被折磨死的，他找上那人讨说法，可惜......＂

可惜遇上你这么个蠢货。

攻击头部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没错，但也容易致死，偏偏又遇上下手没分寸的。

＂出自好心没有错，善良也没有错......＂停顿了一下，我做出结论，＂可怕的，是无知。＂

我微笑着问他，＂这样的你、你们，和那些口口声声退治恶鬼，却将武器对准平民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男人额上有汗液滑下，我将视线自他身上移开，目光由右至左缓缓从众人身上掠过，无人敢应声。

其实还有比无知更可怕的，是知而为之，但据我了解，他们的错仅在于无知而已，所以不需要说这么多。

我开口缓缓道，＂因为你们向我寻求庇护，所以我管教你们、约束你们，不许将武器对准无辜者，哪怕是无实体的言语。＂

＂恶鬼因恨而生、依爱而存、寄欲而活，教典上也说明了，我想应该没人不知道吧？就算不识字的，也会有人读给他知晓。＂我知道鸣女他们不会让一个教众漏听。

＂发现不对头可以动手处理，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被伤害了也能报复回去，哪怕千倍、百倍......＂但只有一件事我不允许。

＂唯独将武器对准毫不相干的无辜者，罪不可赦。＂

“化身恶鬼、获得力量，是报复的方法、是活下去的方法、是找到出路的方法，但不是用来欺凌无辜弱小的。“

是的，在鸣女建教后，我也产生了责任感，因为无法生存或者遭到迫害而想成为鬼的人，我会给他们选择，也说明了，报复可以，但将利爪伸向无关之人时，我会抹去他们的存在。

在我的约束下，他们都很有默契，哪怕我没特别划分无辜者的范围，但如果是一家三口，犯错的只有父母，那就只对父母下手，孩子放过。

就算孩子未来会恨他们，想要向他们报仇，那也是未来的事。

我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在他们的心声中我已经听到答案了，不知为何，他们想的都是同一句话，【血脉可以延续，但罪孽不该被传递。】

失去这样糟糕父母的言传身教，他们还是能成为好孩子的，不会因为那些教导而使天生便带着的负面因子被放大，成为一样糟糕的人。

我也想给小恒的后代留下一个安稳的世界。

或许死去是最快的方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这世界尚未拥有我期盼中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