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无月21

这时的继国岩胜学会呼吸法了吗？

我对着他陷入片刻沉思。

不管有没有学会，此刻的他身上带着一种气势，这绝不是弱者所能够拥有的，那种仿佛立于累累尸骨之上的感觉。

带着冷意，又透着些狠。

都不是对着我的。

孩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

可他，又好像一点都没变。

我没问他缘一怎么了，因为我大概感觉出他似乎不是很想我提到他。

原因，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我面前的人是他。

我没问他’你想好了吗’，因为我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已经是答案了。

我该笑的。

于是我笑了。

这或许是必然吧，但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只要我想。

有一个世界的鬼舞辻说，这世界仿佛生出无数看不见的丝线连在他身上，试图牵动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他烦躁、他意图挣脱束缚，但是没用，摆不脱，也甩不开。

他很愤怒。

凭什么一个人生来就是为了毁灭，而这个人偏偏是他？

问得好，这个问题我也想明白。

为什么－－鬼舞辻无惨非死不可呢？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想正常的活着。

可，一切的一切，都不愿意成全他。

和我不同，他，是多么的想活下去啊。

可这世界说来也是好笑极了，想活下去的，只能走向灭亡，而不想活的，却偏有人要拉着他前行。

这或许也是人类对弱者的一种偏帮。

人类觉得没有生的欲望的人是弱者，通过使他达到活下去这一目的，来成就自己的自我满足，而求生欲望强烈的，因为不需要帮助，他也会拼命地想要活下去，于是反而想要去破坏、去摧毁，看他用尽全力的活后依旧是求而不得，从而得到一种快感。

帮助前者，他们会觉得自己善良。

摧毁后者，他们会觉得自己强大。

多么可笑啊。

在那个鬼舞辻说完后，我真的看见他身上连着的无数丝线，覆盖了他的一生，覆盖了他的命运。

他要使他们激发愤怒、构筑坚强、得到勇气，然后除了自己，成全一切。

直至死亡，方得解脱。

在那个鬼舞辻后，我便能够看见遇上的鬼舞辻身上那或多或少的线，而我也看见了自己的－－一根连着心脏的线。

也仅那根而已。

我不由得怀疑：我的思想，真的是我的吗?我的选择，是自己做的吗？我的自由，又是真的吗？

连我也不晓得了。

＂去加入鬼杀队吧。＂我笑着道。

继国岩胜的瞳孔一缩，＂可......＂

我面色不改，盯着他的双眼说，＂没错，那是一把对着我的刀。＂

那是一把不够锋利但偏偏又最为锋利的刀。

不够锋利，是因为伤不到我。

最为锋利，是因为明面上只有它对着我。

＂但它在我手里。＂

继国岩胜沉默了下，而后道，＂我明白了。＂

去成为那把在神子手中却又对着他的刀。

如果他被伤到，只会是因为他想被伤到，或者明面上他需要被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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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晚风很凉，我张开双臂感受了下，掠过体表的风没能带走任何温度，因为我的体温早已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我望着那根自天际直连着我心脏的莹白丝线发呆。

它平时是不动的，摸不到碰不着，连风也吹不动它，可当它一动时，被我压下的回忆就会不由自主地上浮。

丝线轻轻颤动了下。

于是我忽然想起了，那年冬天，我望着窗外落下的细雪在空中翻飞，一阵风卷了点雪花进来，带来的寒意让我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咳，于是母亲把窗关上，说等我身体好些，再陪我出去玩雪......但每年冬天，我从未有过这个机会。

－－在我还未变成鬼的时候。

而变成鬼后，我反倒不想着雪了，而是贪恋着记忆中的阳光。

自回忆中脱出，我忽然感到惶惑，关于自己对他们的感情是否真实。

不过很快我就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不可能是假的。

我拥有那么多记忆，如今却只剩这么点，那是因为，遗忘是本能的自救。

瞥见服装店新出了几套衣服，我挑着顺眼的买了，打算给鸣女穿，长空的也没落下，虽然我知道他们应该不需要，也没可能亏待自己。

我只是想看人穿上的样子，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只不过他们是我的下属，也是我最亲近的人，因此刚好是最适合的人选而已。

我看着洋裙，忍不住想，如果我的母亲现在还在，穿上一定好看极了，她是个大美人，看我就能大概知道她有多好看，只可惜她不是鬼，活不到现在，因为我舍不得。

但或许，其实我是不希望她、还有他们恨我吧?

感情总是能被磨灭的，特别是时间。

安置好买的东西，我走出去，几片雪花迎面而来。

仿佛又回到那些年的冬天，冷风夹杂着细雪，只是我这时不再是待在窗边，而是站在户外，仰头去望那落下片片纷飞细雪的灰天。

看着看着，我往后一仰倒在雪里，那些年我一直想这么尝试来着，只是后来......也就忘了。

我任由白雪将我覆盖、掩埋。

不知过了多久，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我还能听见声音，积雪因过重自建筑物、树枝上滑落的声音。

人下葬就是这种感觉吗?

有人和我说过，人死后，在一段时间内是会有听觉残留的。

但那是在父亲、母亲、，还有小恒死后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刚下葬时，我总是时不时去看他们，还未习惯他们的离开，偶尔会说，我想他们了，现在想来有些懊恼，我该说让他们别担心我才是。

可......我又怕他们真的就不管我了。

我相信人死后是有灵魂的，轮回也是真的，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也因此，我害怕他们会就这么将我留在这个世界里。

哪怕看不见、摸不着，我依旧不希望他们离开，我知道我很自私，也很任性。

但那也只是不希望而已。

我知道，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我会放手。

好多回忆呀......

遗忘是本能的自救。

因为当那线一动，扯动思绪，我便会跌落地狱、跌落那本该在我身后的回忆，于那无止尽的失去中，无边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