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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双宿双飞

以修走进休整室的时候,军医弗卡斯正在忙碌。

一颗颗砂砾拔出苍白的皮肉,尖利器械活跃在一副一只手轻易掐住的小臂前,快速戳进去,又快速挑出来,不注意看,那柔软光滑的肢体,竟像个任人摆布的死物。

上面血管极浅,几抹纤细稍稍鼓起,青色若有似无。

初亦昏睡在床上,野战服被褪去,身上盖了一层白色的薄被。

脸部灰尘擦洗干净,头发也经过打理。

以修注视片刻,不觉解开禁带,观察自己的小臂,他的肌肉比以前薄了不少,这种改变肌肉扩张程度的药剂对肌体损害很大,但和初亦对照,算正常的。

人的血肉太干净了,就不是血肉了,精致而毫无生气的雕塑,触一下都是凉的。

初亦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由于看不到呼吸的痕迹,以修又把掌心放在他的胸膛之上,迎着光,才能感受到那颗心脏微弱的跳动。

紧接着,他把手移动到自己的胸前,停顿了很久。

弗卡斯将伤口清理完毕,转去清洗双手,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去,以修仍维持着那副感受心跳的姿势,停在床上那人面前,像另一座静止的雕塑,如同灵魂跟随而去,双宿双飞了。

刹那间,他有些恍惚,上将竟也会向谁低头吗?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上将已然注意到了他。

以修靠在椅子上,银灰色的头发撩上去一点,以前搭着,在初亦面前有种脆弱的颓态,现在却完全换了一副面貌,好像眉目下的眼神稍稍变动,都能让五官变得锋利而逼人。

如众将士印象里的身份完全重合。

弗卡斯立即从上到下缕直了身体,才知道刚才的恍惚必是错觉,直接走了过去。

刚想交代一下床上那位的身体状况,以修先开口了。

“为什么他会感觉不到疼痛?”他没有问手臂的事,“一直都会这样吗?”

弗卡斯沉吟一会儿,诚实回答,“这个问题,我大概需要问问老师。”

以修脸色稍显失望,“你被派遣过来时,你们老师是怎么说的?”

“老师让我务必先检查一下您的身体状况,休整室侧间一切仪器已经安排好了。”

以修侧了侧头,有点无语。

弗卡斯接着说,“否则我就不用回去见他了。”

以修自打进来,说话的音调相较于其他地方降了不是一星半点,尤其靠近床时,万事剪了又剪,这下直截了当地说,“你以后跟着华德吧。”

弗卡斯:“……”

弗卡斯:“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突然想起什么,继续低声补充,“老师还说了第二件事,您有任何问题,也请务必联系他,他也有很重要的事跟您说。”

以修:“……”

弗卡斯:“老师料想您没时间,必然不愿意联系他,所以把重要的事告诉了我,我来转达。”

以修身体后仰,凸起的眉骨上,两道眼眉向山根处压了压,难得愿意表达出来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这个弗卡斯他见的次数不多,脾气秉性倒是跟他的老师如出一辙,有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处事序列,俗称磨叽。

“您要的东西已经研究出了结果,运往洛青山脉途中,遭遇奥克林战机袭击,坠落亚望大角东侧的小城泰浦城,可随时派人去取。”

以修听了很不高兴。

但听完也只是点了点头,侧头看了看初亦平静的睡相,说,“安全?”

弗卡斯:“目前安全。”

以修沉默。

弗卡斯识相,老师和上将之间的事情肯定是大事,大事被奥克林破坏了,按照他对他们上将的了解,轰到奥克林老家,火烧个七天七夜都不够解恨的。

他匆匆忙忙解决最后一件事,想着自己在这无非是找骂,便把军服口袋里一张薄如纸的平板交了上去,不用提醒,便挥手拜拜了。

以修打开平板,手指移动两下,屏幕便泛起青蓝色的光来。

只见屏幕中呈现出了一台机器,正面图、侧面图、内部结构图,尺寸和原理以及各种功能分析,通过滑动,通通得以呈现。

这就是弗卡斯的老师,罗厄尔,所要跟他说的那件重要的事。

一台机器,一件新发明,一件按照他的指示不眠不休造出来的新东西。

这台机器单看看不出来大小,机器的主体外观如同一个长方形的容器,周边悬有不对称的两翼。

晶莹的蓝白色颗粒,从主体上部的孔洞处不停沸腾跳动,像是维持这台机器运作的源头,以修轻轻一点,机器如活了一般,从屏幕中传出近在咫尺的运转声来。

粒子开始围绕机器转动,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一种浅色的保护层,继而整台机器悬浮,很微弱的风声传来,像人站在高处,漫山林叶轻轻煽动,他仿佛能寻着这林叶拍打声,嗅到树木特有的湿润清香来。

以修看看屏幕,又看看初亦,不由得停顿。

如果有人细心看这台机器的尺寸图,会发现那东西恰好能笼进去一个人,一个成年人,一个和初亦体型相仿的成年人。

当扫到屏幕下方那行简短的小字时,以修手指的力道加了加,还没仔细检阅所有的细节,便立刻合上屏幕,再没有看上一眼。

他的心,突然之间,有点乱。

初亦褪去衣服,被子边缘抿在胸前,肩膀和整副锁骨都果断敞了出来。

休整室温度不低,但他的肤色始终罩着一种含着霜的冷色,和他在地球上自然的白皙不太一样。

以修突然想起曾经把初亦救出岛屿时,在他意识朦胧的情况下,问他,“你想回家吗?”

初亦的回复却是,“我想活着。”

活着……

一些人,活着,真得只是活着。

可初亦口中,似乎并不是这样。

以修起身,不看屏幕,也不看床上的人了。

指间轻轻撩动这空气,视线仿佛追随到了一种洁净的香气,自然无比的香气,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在这里种满了芬芳馥郁的花,花香沾染他的身体,浸润着那副骨相,只看样子就是甜香的,挥之不去。

实在美妙,活着实在美妙。

但随着他的走动,离初亦越来越远,刹那间遍觉得灼灼火光烧了所有,从白天到黑夜永无止境,魔窟就是这样了吧。

飞行器外,因科的废墟只是冰山一角,因科外的沙漠还远不止于此。

沙漠外的大洲是沦为战争的焦土,还是尸骨无存、喑哑干渴的荒漠,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以修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泯灭了所有。

他清洗双手,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初亦触摸和亲吻的温度都在脑海中保留,从被捂住的眼睛,到被辨别的双唇,他拉出来检索时,明白,他们已经走得很近了。

“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抱歉,有点唐突……只是猜测……我们继续走,先出去,再找药。”

初亦在废墟里跟他说。

“喜欢?”以修在心里摸索。

初亦几乎已经放下了所有的警惕,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叫以修的人,相信他人不错,在抗争,在解救。

“你是吗?”

……

额前的头发放下来,以修对着镜子打理了一下,他揉揉眼角,又掐了掐眉心,掘出一个没精打采的神态。

重新回到初亦身边。

-

“只是我觉得,上将应该暂时接受审判工作的监督。”

“可以,我接受检查。”

多日前,中心岛屿联合公会第一厅的厅审结束后,第一监视厅,避开了一切视线,一场隐秘谈话,只有三个人在场。

良王坐在白的对面,一张素白的桌子横在两人之间,监视厅一片漆黑,暗处,仅有默然一人侍奉着良王。

良王:“上将执掌恒塔多少年了?”

白:“三十年。”

良王:“三十年,这三十年里,上将对恒塔的建设以及军事扩充工作可是一刻没有停止。”

“与奥克林和良晋相比,还是差了点儿。”

良王并不介意白兜圈子,自己毫不犹豫拨了一支直抒胸臆的箭,紧紧追着白,“您对恒塔高层赏罚狠厉,特别是罚,该留得一个没留,短时间内恒塔管理层迅速洗牌,之后当选唯一统治者。内忧刚刚解决,又立刻制造外患,公然撕毁和平条约,在谷克大角袭击奥克林驻军地。各塔底层居民说你暴戾,奥克林及我的部下说你野心勃勃,第一厅天天上演你残忍嗜杀的证据,这些说法,不理智,看起来都是任人宰割者的控诉和诽谤。”

白笑了笑,“良王对我有些不俗的看法?”

“你暴戾吗?也许是,但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人,要被所谓的欢爱冲昏头脑,实在很难令人相信。”良王病态不减,即使这样,声音仍然掷地有声,因不悦而言有所指时,浑厚得压人一顶。

“您觉得安格斯在第一厅说得,我为我的爱人怒炸银塔储备层这件事,不可信?您觉得我是刻意与良晋为敌,然后拿爱人身份作掩护?”

良王咳了两声,默然为其接了一杯水,同时,也为白接了一杯,在把水送向他的过程中,谈话还在继续。

良王:“你的目的当然不能是与良晋为敌。”

白面带危险笑容,“是啊,我没这个胆子,要不然在恒塔底层死一个山迪亲王,我也不至于为找到真凶和奥克林翻脸。我还没疯,不敢得罪您良王,炸银塔储备层实在是迫不得已,初亦对我很重要,被害被玷污,都足以令我愤怒。”

默然听到这话,气得直接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玻璃噼里啪啦掉落之前,默然控诉道,“什么叫死一个山迪亲王?山迪舅舅是良晋首席大臣之一,身份尊贵地位崇高,你敢对他的名讳不敬!”

白字字铿锵道,“可我并没有看到你们对真凶做什么,抱歉,我以为他不重要。”

“这用不着……”

良王摆了摆手,默然立即止声,“你刚才说,初亦长官对你很重要?”

“对。”

“他是谁?”

“我心爱的人。”

“是心爱,还是敬畏?”

默然觉察出不对劲,眉峰狠狠一压。

良王继续压迫,“听说山迪在去恒塔之前,确认过一件事情,繁衍生息的植物,它最精华最具天地滋养的部位,根系,而且是繁盛的巨大根系出现在了恒塔底层?这与你所说的与初亦长官吵架,初亦长官擅自离开顶层的时间吻合,也和奥克林卧底身份暴露的时间吻合。”

白侧了侧头。

良王:“上将贵为无神论的先行者,那么在顶层修建神庙,日日参拜神明的传闻,究竟是怎么无端生出的?”

白嘲讽道:“不是你们这些人传言,我想掩盖犯罪恶行,故意放出消息说天有神明降临,而我日日参拜,为晴星祈愿,为得就是洗刷罪名重获人心吗?”

良王:“可这种诋毁有点拙劣,你会在乎人心吗?”

白抬了抬下巴,“你相信这种事?”

“我不怀疑你会为了一个重要的人冲撞银塔,你眼里的利益权衡得很清楚,因为你知道,初亦长官就是后神洛奇生。”

默然心脏一紧,“王,您说什么?”

“天象,根系,种子,画作,洛奇生降临了,而你挟持了他!”良王终于面露异色,他支起身体,玫瑰毯猝然掉落,良王怒目而睁,目光犹如一座黑石做的猛兽雕塑,震慑着面前心怀鬼胎的人。

白眉头一压,也向前近了近身体。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压着声音小声说,“良王哪里看到我挟持了他?他很爱我不是吗?”

说着,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在第一厅,初亦刚刚留下了他们相爱的印记,吻了他,两次。

良王:“神降于世,如婴儿初生,百性不蒙,一尘不染,不供奉不尊崇,便会随意造化。”

默然瞪大眼睛,良王说的话,别人或许不懂,但他懂。

他们通晓神意,自小学的就是怎么敬神,当神明的意识降临,要行问神大典,终日诵理,全塔以神明象征做事,不能犯忌讳。

而当神明本体降临,要将本体供奉尊崇,不让其蒙尘,只管象征法事,还有……唯我所敬,不能被任何外族人沾染。

私下里人都说,和囚/禁豢养也差不多了。

不过后者从来没在银塔出现过,具体的做法,还不为人知。

良王苍老手指弯曲,左手缓缓抬起,隔空之间,作掐白脖颈的样子。

他生气了,老者的杀伐气息像是从沉默的黑暗里吐出的毒牙,寒意从外表折服进心里,“白,你可真够放肆,居然敢随意造化后神,还拿你一介凡人的欲/念来玷污他,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白看着他,灰蓝色的眸子抹掉笑意,如同钻进了深不可测的冰冷湖底,“良王如果违背后神意志,强行拆散我们,又会有什么后果?”

默然愤道:“世间神明本就该归良晋所供,你们这些冰冷的科技奴隶又懂什么?”

白面色不变,没看默然,直接瞪着良王浑浊而紧缩的眼睛,“归属良晋?这就是你们敬神的方式?”

良王干脆道,“你很清楚,同时招惹良晋和奥克利会有什么后果!”

这话像牵引战争警报声的那根弦,如今绕着大洲八荒攥在了他们手里,稍微牵扯,全星震动。

然而白上一秒还说着不敢招惹,下一秒却松下肩膀,直截了当地回应:“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他。”

良王:“你很有把握?”

白肆意地用手指捻着脸上的气息,说,“是的。”

良王注视着白的眼神,某一刻,额头上的青筋都有爆出来的趋势。

没有人会理解良晋,特别是良晋贵族,对神的敬仰和崇拜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晴星正厉、上历、梓历前后几千年,如今迎来远历600年,从大洲到岛屿,在那个世事动荡的年代,信奉神明的火种长足发展,不断推翻又不断保存。

在科技快速发展的时代被打压得一无是处,苟延残喘上百年后重新从占卜学中得到滋养,前辈在科技中掀起了一场自己的神学盛会,至今没有落幕。

他们迁往岛屿,鄙视链中愈加团结,成为精英人士,建立良晋,更加壮大。

到此任良王统治时代,在当年岛屿割据四分五裂的时候独善其身,如今众多流派融合成三塔,其他两塔打得不可开交,他们仍然坐享自己的太平。

那些无神论者不理解占卜学对科研成果的决定性作用,不信但服,就是无知!

不信但服,就是玷污!

只有良晋,才是世间所有神明在人间的归属。

良王喘着粗重的气,如同他来之前供奉的那名正义之神丘塔里,在戏剧中常常出现的形象,苍老,但正确。

恍然间,他微微察觉到了什么,眼睛观察的速度变得很慢,突然,他厉声道,“你在赌,白!”

他叫了一声白的名字,更加恍然大悟,“你想让良晋为你做事?”

默然也察觉到了,良王提醒下,微不可查地笑了两声。

默然:“上将,所以你辛苦在神庙参拜了二十年,如你所愿请来后神本体,就是为了挟持他控制他,来威胁良晋的吗?”

气氛被黑暗裹挟,凝滞着不肯放出来一丝一毫。

白凄寒的眼睛盯着面前二位,悬在腿间的手指不自觉捻了捻。

之后双手举到空中,端正道,“我从未想过和良晋为敌,但正如你所说,初亦长官对我很重要。”

良王稍微压了压气息,讽刺道,“你不是想侵吞大洲,吞并岛屿吗?难道不是以奥克林为切口,再对付良晋吗?”

“我从来没有涉足过良晋任何内务,包括这次轰炸银塔中段!”白近了身,语气变得轻缓斟酌,“良王你明白的吧,轰炸,除了初亦长官以外,还有你塔凡鲁公爵的不明交易物……热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看着面前犹豫思量的两人,之后他后仰回去,变得随意,“没有威胁,交换条件怎么样?”

良王也冷静下来,“可以听听。”

彼此一个台阶。

白:“我可以把他还给你,但不是现在。”

良王和默然同时注意到,他用了一个“还”字。

没有什么,比这种更委婉的臣服更令人愉悦了。

良王:“条件?”

“你知道,现在奥克林正在挑唆所有的大洲居民联合起来围攻风居,说实话,牵涉大洲居民,不是我的本愿,我只是想除掉奥克林,毕竟那帮人活着还能凑数,岛屿不能繁衍人类,但他们能,免于星际联盟看到灭顶天灾降临,定义晴星为一颗废星。所以我需要让那些居民看到,植物重回大地的方法,握在我的手里。”

良王:“那,你想怎么做?”

“给我一段时间,在岛屿帮我阻拦奥克林对恒塔进犯,必要时,帮助我军在大洲攻打奥克林部队,如果我胜利了,不止洛奇生是你的,死刑犯依然为奴,奥克林那些人怪,也全部送给你们当奴隶。”

默然:“凭据呢?”

白深吸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到墙壁间,监视厅一个穹顶加墙壁封闭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透明物体补充视野,但他所在的方向是恒塔方向,作为领导者,有着难以企及的荣耀和掌控力,“在我离开这段时间,恒塔几乎架空,你们联合恒塔被囚/禁的那些管理层一起吞并恒塔,不在话下,在你心中,我是个懂得权衡利益的人,你觉得我会牺牲一个辛苦经营三十年的恒塔,去和一个并不信奉的神双宿双飞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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