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与祁月分别后，花容与宋公子一行人撇下偌大的公主府出逃北齐。出了城他们才发现，此时齐周两国已经开战，他们不得不绕路前往北周。

好在薛丞熟悉地形，领着他们躲避了战乱。

除了“反正哥哥姐姐他们都是对的，只要跟着走就是了”的宋子七，对突然离开齐国这事，宋灵完全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莫名其妙她的二哥还活着，莫名其妙过来接她了，然后又莫名其妙领着她一起跑了，至今无人来得及向她解释齐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离开这里？

如今看到周国已经打到齐国边境，这才明白了他们逃跑的原因。

齐国注定要战败的。

*

北周宇文邕联手突厥大军进攻北齐，持续了好几个月的进攻，直到第二年开春，攻克北齐三十余城池，大破城门，帝高纬被俘，北齐灭。

宇文邕破城而入时，阿史那皇后带领部分将领突袭公主府，想就此活抓永安公主，一雪前耻，可当她进去时，偌大的公主府早已人去楼空。

本以为永安公主阴险狡诈，定是使了什么空城计，可士兵们到处搜查，也只见一白衣男子靠坐在树阴底下，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样子显得有些颓废。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他不远处，双手抱剑，见有人闯入便提剑上前。

那人正是永安公主的驸马，当初在突厥时接到她绣球的男子，知道这人表里不一后，阿史那很庆幸当时没给他做妾——虽然当时差点因为他那副俊美皮囊着了他的道。

对于他是宇文邕皇兄这事，她先前就听宇文邕说过，他们能这么快攻破北齐，也得多亏了他这个皇兄在此里外迎合，才让此事如此顺利，阿史那自然是不能拿他怎么样，问道：“永安公主呢？”

祁月道：“走了。”

“你放走的？”

“不然？”

“......”这夫妇俩似乎天生就跟她犯冲，阿史那皇后每次都能被他们气到不行，努力让自己沉了沉气，挤出一丝微笑，“按辈分本宫还得唤您一声皇兄，请问皇兄是想我们亲自请您回宫？还是让我们抓您回宫呢？”

永安公主离开后，他大可跟着离开此地回去北周，可不知为何，偏偏对此地抱有执念，仿佛只要他还留在这，下一秒永安公主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从府外回来。

可他等了好几个月了，那个笑靥如花的面容还是没有出现。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内心突然被挖空的感觉。

他想，他是深爱着永安公主的。

祁月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脚步趔趄似乎有了些醉意，拿着酒壶边走边给自己斟了杯酒，潇洒肆意地朝她走去，“我随你们回去便是。”

“公子......”玄影正开口，被祁月抬手制止了。

“我要......去过坐拥天下、享尽荣华富贵的生活了。”

*

花容一行人出了城门，为了躲避战乱花了整整七日的路程才赶到长安，宋子初私心希望她能留在长安，然而花容却婉拒，称要开始浪迹天涯了，宋子初留不住，便与她告了别，与宋子七二人留在了长安。

一心想跟着花容走的宋子七不解，“哥哥，为何我们不与花容姐姐他们一起？”

宋子初回道：“他们有他们该去的地方，我们也有我们该去的地方。”

宋子七：“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宋子初突然沉默了下来，当初说离开就离开，也不知道这会，她还愿不愿意收留，“去哥哥熟人那里，走吧。”

江清越从府外采药回来，门可罗雀的江府突然出现了一高一矮的身影，那高高的身影还有些眼熟，江清越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正思量着怎么上前跟他说话，那人背后长眼似的突然转过身来，笑道：“好久不见。”

江清越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随后自顾自入了府，说道：“你还知道回来？”

宋子初懂她的脾性，知道她说这话肯定是默认他们进去，便领着宋子七也一同入了府内，“出去办了点事，事情办完了，我便回来了。”

当初宋子初突然离开江府，江清越确实很气恼，但心里还抱着希望，心想可能人家永安公主对他不上心，不要他了，他就会重新回来江府呢？这么想着，原本给他的房间也一直留着。

“你身边这小孩是谁呢？可别跟我说，你出门一趟，是去接你孩子回来。”

宋子初一笑，“这是我弟弟，子七。”

“子七，”江清越看着他，小声嘀嘀咕咕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宋子初也乐意跟她解释，“我还有一个妹妹，只是她已经嫁作人妇，不便随我，我这弟弟，可能要劳烦清越姑娘多多担待了。”

江清越自小孤独惯了，本身就是喜闹之人，人越多她越开心，自然是不会介意的，但在他面前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好装作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下不为例。”随后唤来下人给宋子七安排厢房。

一旁的宋子初让人将他的行囊放回他的房间，一副没打算离开的样，跟着她往药房走去，“清越姑娘采的药草，都是一些解毒跟治疗外伤的，为何采了这么多？”

“等会你就知道了。”

宋子初不语，静静地看着她，顺便重新学习一下医术。

只见江清越将药草洗净后，放进擂钵中捣烂，宋子初看了眼她采回来的药草，里面有好几种他认不清，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句药草的名称，本以为以她的性子定会让他自己去看医书重新学习一下怎么认草药，没想到她扭头就拿起那些药草一一跟他介绍起来。

宋子初撑着下巴静静地听她讲解，时不时应两声。

江清越天生就是悬壶济世的命。

江清越讲得起劲，忽然想起那人该换药了，赶紧将药草弄好给他送去。宋子初也想知道这药是给何人准备的，跟着她往另一侧的厢房走去，推门一入，床上那人正准备着起身，江清越上前将他扶起。

“别乱动，我先替你把药换了。”

高孝瑜看着自己完全无法着力的双腿，只能握紧拳头郁结于心，却无能为力。

宋子初从她身后走去，问道：“这是？”

“这是阿月带回来的，想必应该是齐国高氏宗室的人。”江清越未抬头，专心替他更换药草，一边为宋子初解惑。

齐国高氏？

宋子初看着坐在床沿那人，面黄肌瘦，胡子拉碴，眉目中隐约能看出当年的英气，但此时却落魄得很，一点也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皇室中人。

“你是花容的哥哥？”宋子初问道。

听到熟悉的名字，高孝瑜黯淡的眼神突然一亮，抬头看着他，久久才吐出一句：“容、容儿他们，可还好？”

宋子初道：“不用担心，她在周国军队攻过去之前，已经逃出齐国了，至于她之后要去哪儿，在下也无从得知。”

听到她没事的消息，高孝瑜露出来一脸安心的表情，欣慰地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宋子初后来才了解到，高孝瑜是花容的大哥，当年因被齐国先帝高湛忌惮而被暗中下了毒酒，是祁月派玄影将中毒跌入西华门下河中的他救起，给了他解药送到江府，让江清越帮忙救助。

江清越也确实帮他在阎罗王手中抢回了他一条命，但跌入河中的他骨头断裂，落下了瘫痪的病根，这辈子都不能动弹。对高孝瑜来说，如此苟延残喘地活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堂堂齐国河南王，如今却是个半身不遂的废人一个，郁郁寡欢了好久，听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似乎安然无恙的消息，似乎又有了盼头。?

“阿月呢？”高孝瑜突然想起将他救来的祁月，问道：“他跟容儿在一起吗？”

如今动乱不安，他担心花容的安危，若是有祁月在她身边，那他就能放心了。

宋子初：“祁公子还留在公主府。”

高孝瑜有些疑惑，依他所知，如今的齐国内忧外患，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祁月为何不随花容离开，反而留在公主府呢？莫不是在江山与花容之前，他选择了江山？

“花容把驸马休了。”宋子初接着说道。

“是吗？看来花容已经发现了阿月的真正目的了。”闻言，高孝瑜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女子休了自己夫君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高孝瑜对祁月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把他当弟弟相待；一方面又隐隐约约明白了他当初帮他出谋划策的目的，不过是想借他们手让高氏宗室互相残杀。是他一手造成了齐国如今这边田地，可这些年的感情，让他始终恨不起他来。

“这位公子，”高孝瑜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公子能帮我查一下容儿的行踪。”

“如果我没有猜错，花容现在应该赶往岐山，那里有一座宅邸，是我当年赠与她的，那个地方很安全，公子以其担心她，不如先安心养病。”

在他昏睡的那段时间，外头竟然发生了什么事，高孝瑜完全不知晓，拉着宋子初让他讲讲高家如今的现状，然而宋子初对高家之事一无所知，只知兰陵王与花容活着，高孝瑜只好作罢。

事后，宋子初随着已经换好药的江清越离开，江清越看着跟屁虫似的跟着她的宋子初，问道：“你怎么不跟着她走？”

“跟她浪迹天涯？”宋子初知道她口中指的是何人，笑着反问，“不了，我这一生活得够累了，现在只想找块地好好生活，但宋府被毁，无家可归，只好前来请求清越姑娘能再收留我一回。”

江清越说道：“你当我江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宋子初寄人篱下，只好委曲求全，“那清越姑娘要怎样才能同意在下留在江府呢？”

江清越思量了片刻，说道：“以后，我往东，你不能往西，我没同意你离开江府，便不许你离开，还要帮我采药熬药，你可答应？”

宋子初温和一笑，“全听姑娘的。”

得到他的应承，江清越转身大步往前，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