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很抱歉

完全1裸1露再空气中的、被烧焦的皮肤还未完全消退，它们像是牢牢贴住身躯的枯树皮，几乎快将西蒙完全包裹，这样严重的伤势，即使放在医学昌明的现实世界，也会给孩子留下巨大的痛苦。

这一刻，陆绚则陷入了沉默，他还未完全意识到这个游戏的真实和残酷，却在此时得以窥见冰山一角，这些游戏里的原住民，同样有血有肉，有爱有恨，他们也会经历生与死，病与痛。

真实，使他迫不得已正视自身处境，他以为自己剥离在游戏世界之外，其实正站在沙盒之内，他茫然地探索，等待路西菲尔给予他少得可怜的筹码，他是多么无力……

他是有系统提供的便利没错，但他无法掌握这份蕴藏的实力，关键时刻束手束脚，再这样下去，他也迟早会成为躺在这里的下一个！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雷吉公爵道：“这两个孩子，今夜让他们先暂住我的府邸，治疗的后续……卢尼，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能忍耐。”

卢尼愣了愣，大概没想到公爵阁下会亲点他的名字。

可惜他未搭话，一道苍老却又沉稳的女音就插了进来，“公爵阁下。”

只见一个雍容庄重，戴着金丝镶边眼镜的老妇人拄着拐杖，在几位校方理事的陪护下，来到众人面前。

雷吉公爵眼中浮过惊讶，弯身向她一礼，“尊敬的伊凡女士，您的身体好些了吗？我为今天发生的意外感到非常抱歉。”

老妇人冷声道：“我虽然老了，两眼昏花，但关于魔法绝不会看错，这不是一个意外！”

雷吉公爵顿住。

陆绚呼吸一滞，他望向老妇人，虽然惊讶，但他已然认出了老妇人，而夏奈尔原本一直对典礼和异变漠不关心，可是老妇人出现的时候，他的眼中清晰地闪过了一丝忌惮，他抱住陆绚，目光死死地瞪向了老妇人。

老妇人推了推眼镜，完全无视了深渊魔龙幼崽的敌意，指着陆绚身前因为伤势相对较轻，已经先被送上担架的卡特道：“这个男孩，拥有不可多得的空间系魔法，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打开了自己的空间缝隙，将爆裂开的火元素压制，只怕这会儿就要给他的小伙伴收尸了。”

陆绚重复道：“空间系？”

老妇人点头，“又见面了，年轻人，你给我的鱼肝油……是这个名字吧，我很喜欢。”

陆绚怔然，“您喜欢就好。”

他望着老妇人，记忆中似乎有什么画面飞快闪过，他来还不及细想，站在一旁的威尔就小声提醒他道：“伊凡女士是我们纳达郡魔武综合学院的荣誉象征，前校长，亚九级大魔导师。”

菲尔特主教道：“听闻女士您身体不适，这才没有前来观礼，不知您如今是否康复？”

传言，在当今亚特兰斯大陆，各国王廷所供养的大魔法师，最高等级也不过亚九而已，若能突破七级，便能尊称一声魔导，名字就可以镌刻进国家历史！

而面前的老妇人，除了穿着比寻常妇人富贵些外，周身气质平和，完全看不出年迈的躯壳中蕴含着如此强大的法力——足以摧毁一整座城镇！她站在魔法界的巅峰，所谓人形浓缩炮1弹不过如此！?

哪怕她老了，没有担任俗世职务，她的地位也浑然不容小觑。

老妇人摆摆手，“我也算是来对了，我会让奥修今夜从城外赶回来。”她看向陆绚，“奥修是我们学院最好的光明治愈系法师，我敢保证，在纳达郡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治愈系法师了。”

陆绚眼中燃起希望。

雷吉公爵赞美道：“关于奥修的才干，我确实有所耳闻。”

威尔顿时叹道：“这两个孩子就有救了。”

尚未离开的卢尼闻言脸色一变，他也绝不比只在学院中担任校医的奥修能力差好么！

菲尔特主教道：“伊凡女士，您说这绝不是一起意外是什么意思？”

伊凡重重敲了一记拐杖，她对陆绚道：“年轻人，你检查一下这个全身烧伤的小子身上有没有私藏法力增幅器或者元素膨胀石，回响之戒本身就有法力增幅效果，如果与他所携带的器物发生叠加，使得过量元素反噬不是不可能。”

陆绚心中一凛，路西菲尔的记忆中有载，法力增幅器和元素膨胀石，顾名思义，是为了提升魔法修习者的元素密度和强度而专门制作的魔法器具，他小心翼翼避过西蒙的伤处，检查几乎烧尽的衣物……

雷吉公爵道：“魔法测试严禁携带额外的魔法增幅器，况且即使效果加倍，要使得元素主人自燃……这股力量究竟有多强大？”

伊凡笃定道：“说明这个小子的确天资卓越……年轻人，有收获吗？”

陆绚摇了摇头，“会不会掉进了水池里？”

伊凡眼神嘴角绷紧，“有可能。”她示意校方的人员去接收两个伤重的孩子，“公爵阁下，这起事件的调查就拜托您了，希望最后能给我们校方一个答复。”

雷吉公爵颌首向她致意，“一定。”

伊凡随后与菲尔特主教一行人告别，对等候在一旁的陆绚道：“年轻人，如果担心的话，不如跟来看看。”

陆绚对于老妇人有些防备，毕竟老妇人第一个看穿了夏奈尔的身份，但老妇人既然先前给他提了醒，就不是想与他为难，否则亚九级大魔导师一出手，他早化成青烟了。

学院西区，自然元素系教学楼背后，藏在几棵苍天大树和草皮间的一幢房子，客厅内，陆绚捧着管家为他泡的花茶水，慢吞吞啜饮，吐出今天於在胸口的寒气，可惜回响台上人体自燃的惊悚感依然没能从他身边驱散，他垂着眼眸，直到口中回过一丝甘甜。

“嗯？？？”

这个味道……花瓣微涩中带着鱼肝油的醇厚香气……

“好喝吗？”伊凡回到自己家中后，换下了雍容的装饰，只单单像寻常居家老妇人般，一边用棉布睡裙边缘擦拭手中的老花镜，一边招呼夏奈尔道：“小龙，不要拘束。”

果然，夏奈尔的身份没有瞒住。

夏奈尔呲着牙，摇晃着陆绚的大腿想要离开。

陆绚无奈地安慰他道：“再等一等。”

夏奈尔登时眼泪泛边，委屈得不行。

伊凡见夏奈尔不喜欢她，目光微微黯淡，慢吞吞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画框，“来，年轻人……你来看看，这是我的爱徒当年留下的画像，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的眉眼像他。”

她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

而画框里，一个金发白袍的青年静静沉睡在棺椁内，这是一幅笔触细腻的油画，有着慑人心魄的美。

陆绚呆住了。

伊凡笑道：“是很像吧？这幅画是我从荆棘酒馆高价买回来的。”

陆绚表情怪异地点点头，心想：这该不会就是路西菲尔吧。

如果路西菲尔曾经来过这里，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他会对这座学院有隐隐的排斥感，看来路西菲尔在这里过得并不愉快。

伊凡陷入回忆中，画框被她双臂环抱，轻轻抚摸，“我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我一直都想对他说一句话，虽然他不一定想见我，但我说给你听，你就当做我这个老婆子闲得无聊吧。”

陆绚嘴唇动了动，“什么？”

伊凡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在阳光下摩挲，曾经某人背后那棵瘦弱的哑光花树的藤曼已经爬上三层小楼的房顶，每到夏季，坠落纷纷花絮，好似心上人眉眼间的清辉。

陆绚从进入这幢房子起，就察觉到伊凡很可能独居了很多年，只有一个得力的绅士管家陪伴。

“我很抱歉。”

陆绚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

老妇人叹息着，“我很抱歉和他选择了相反的阵营……让他那么多年……无家可归……”

木鞋踩踏地板的声响渐远，老妇人说完那句话后就离开了客厅。

陆绚则彻底陷入了迷茫的低谷中，他想起了许多路西菲尔在老妇人手下做助手时的记忆，但就老妇人提到的“选择”和“无家可归”，他却没有丝毫印象。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路西菲尔的导师这么悲伤，低落的情绪甚至传递给了向来粗神经的夏奈尔，夏奈尔抱着陆绚抽泣个不停，眼睛红肿，他不会说话，喉间哽咽的声音却像刀子一般划在陆绚的心上。

他坐不住，终于转头离开，如果夏奈尔不喜欢这里，他就再也不会来了。

小楼的窗前，老妇人静静地望着他们坐上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消失在学院石板路的尽头。

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管家难以理解道：“您不是说，他忘记了一切，会过得更好？”

伊凡难过道：“是呀，可魔王日前已经离开地极沼泽，他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