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红皮书

艾达转向对面门的方向，手执双刀，静静地看着那道门朝俩侧滑转开。

门后站着一名男人，低着脑袋出神，一头黑发赫然显眼，他不比军|械库要轻便，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他像是误入了这场鲜血盛宴，孑影杵在原位分明乖戾。

“他是打算在那儿站一辈子吗？”达米安的声音勉强盖过周遭的欢声。

“我们要不要先发制人？”柯林估算着，“他没有从门后出来，如果我们直接上去的话算不算犯规啊？”

艾达没有说话，她的双腿似若树根牢牢盘扎在地面，望着对面的眼神仿佛飘远进识海，男人的影子映入眼底，尽管她表现得一态照旧，然而持刀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出卖了她。

纵然对面低着脑袋，披个外衣掩盖了整个上半身，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谁……

男人抬起脸来，像是得到指示定义了目标，他的行走机械有规理，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仔细排练过一般，神情不含一分多余的情绪，只是冷冰冰的朝中央靠拢。

黑发下，那双蓝眼珠盛满凶意，危险勾勒出他的眼眶，从里之外都透露出一股尖锐的坚硬，似乎只要蹬上你片刻，就能将你的皮肤所剐蹭掉一层。

但艾达清楚，男人最危险的不是他的双眼，而是那层皮衣底下藏着的金属胳膊。

……冬日战士

——詹姆斯·巴恩斯。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艾达心下疑惑。在纽约告别他后，她可没有想到过会在布鲁德海文，尤其是地下赌场遇到这位脑子不太正常的冬兵。

她忽然知晓为什么接待员会对她说出面前这人的脑袋是弱点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伊莉娜便是给他脑袋来上重创，才导致他总是疯疯癫癫的。

“一会你们尽量避开他的左臂。”艾达提醒道。

“……是有什么危险吗？”柯林问。

达米安在这种时候往往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出于刺客联盟与蝙蝠侠的教导，他总能第一个清晰捉住关键。

艾达抓紧手里的双头刀洛阳，掰开，分成长短俩刃，淡淡道：“我不太确定他现在还记不记得我，但我知道，他为什么会霸占冠军这么久了。”

能和丧钟对拼的人，不容小视。

艾达想等冬兵先行动，然而冬兵遽然站定没再有动静，他看上去还是那个能掐死三个她的壮汉，然而他只是站在对面，眼神发散了好一会，才缓缓定在她脸上。

旋即，他微微侧过脑袋，硬挺的下颌线纤悉无遗。

“我觉得他好像认出你来了。”柯林低声嘀咕。

然而艾达只将刀柄握紧，呼吸陡然收紧，双刀交叉接住了男人左臂，袖管直接破损，铁臂与刀刃促起一线火光刷地点亮在眼底。

军|械库的左腿曲折，顶住了压力，洛阳表面映射出冬兵的倒影，就在艾达提刀后一瞬即逝，刀影破碎成混沌，罗宾拔腿就挥着太刀冲上他的侧面，巴恩斯不得不转过胳膊去挡。

“哐当！”

物体相撞的闷沉声也拉回了柯林的注意力，艾达借此后退拉远距离，柯林立马跟上达米安的节奏相继缠斗，俩个男孩伴随冬兵左右，肉|体的碰撞与金属蹭击声几乎同时打响。

场中唯一的女性孤零零地站在外外围，她手握洛阳啪地并成一把俩头刃刀，另一只手伸进领口，轻而易举从衣服内侧挖出一把左轮捏在左手。

左手|枪，右手刀。

她没有任何迟疑，在前跨步的刹那，后脚嘭然踩碎地板，碎石迸裂四溅，身形化作残影，速度快到难以捕捉，子弹冲破枪口，旋扭送入正前方——刀也不停，洛阳避开了旁侧的罗宾。

刀身被五指接住，洛阳开始兴奋地嗡鸣，它渴望鲜血，如同被诅咒过的嗜血怪物，干渴的喉咙急需血液的温热来抚平。

小男孩再一次拥上，壮硕的柯林双臂一展，即刻抱住冬兵的铁臂，达米安在右侧挥击太刀朝冬日战士的小腿砍去。

四人僵持了一瞬，这一刻被无限延长，洛阳疯狂地尖锐鸣叫，柯林加重了力量。

他们听见金属撕裂的声音在耳蜗彭拜，眼看要直接拽下男人的金属胳膊，冬日战士倏地侧身，用右手捏住了洛阳，在柯林的错愕神色中一把抽回了左臂。

达米安砍了个空，刀刃弹地震得手指发麻，冬兵提起手臂一甩，将前左俩人齐齐拍开！

大小身影被撞进墙壁，脊椎呈现一刹那的弯折，墙壁嵌入两道恰融身形，顿时疼得双方龇牙咧嘴挤出一声吃痛。

冬日战士往后靠拢，攥住袭来的小太刀，反手一掰，银光在彼此间爆放，白面刀刃碎成好几节飘荡在半空，同一秒内，他提手截下罗宾另一把匕首，铁臂嘎吱响动，罗宾的肚皮凹下去一块，瞬间被一拳锤得倒飞倒在另一面墙上。

冬兵战士如同一棵耸立的雪松，直立在正中央。

周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高呼着他的名字，拼了命地往赛场中撒钱，纸币与钢镚齐发，将常年混迹赌场的贪婪塞满赛场。

冬日战士绷紧下颌，伸手拽住左肩膀，布料刺啦发声，缝纫线齐整朝俩排崩裂，他随手然扔掉袖管，金属胳膊在众人眼中闪着凌厉流光。

他举起手臂，转了180度，电子臂的每一块金属相接点噼里啪啦地冒出声响，仿佛是一场金属盛宴。

……这样不行。

艾达艰涩地将自己从墙壁上扣下来，撑住膝盖歇了口气，她缓缓将视线送入冬日战士的铁臂，滑过每一块模仿肌肉线条而打造出来的金属沟壑。

那些线条严丝合缝，金属又具有极强的延展性，当本人挥臂时，除非很大的动作，否则绝对不会遗漏出来任何罅隙。

……不会没有弱点的。艾达在心底一口咬定。要想让他的脑袋有机可乘，前提必须要解决那条手臂。

能直接卸下来是最好，可以的话，艾达不想伤害到巴恩斯本人，特别是针对于罗杰斯队长临走前和她的谈话，他们一定是旧识。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柯林活动自己的脖子，他被拍到墙上的时候不慎扭了一下，现在动一下便刺痛一下。

艾达无声点头：“我们确实需要一个计划。”

他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有三人。

照理说，应该是他们占优势才对。

头顶的观众呼喊着“快上啊”、“打起来”等话，吵得她耳朵疼。

艾达猛地晃脑，拍了拍耳朵，驱赶短暂性的耳鸣，而后拔出插|进地板里的洛阳，眯着眼睛继续观察巴恩斯的铁臂。

“星期五，你能帮我分析一下他那条胳膊吗？”

耳机骤然产生了机械女声：

——“随时，小姐。”

星期五拥有强大的数据库，它由机械怪才斯塔克所创造，给人类的机械工程史上定下了一道旁人难以超越的挑战，08年发明了第一个人工智能贾维斯，现在的星期五更是升级版。

斯塔克在臂铠中下载了它的程序，等同于机械库随身带着一台智能型的超级电脑，它的计算能力超乎人类想象，做到了人类不能及的太多奇迹。

“我扫描了电子臂，但是表层的电磁波所干扰，失败。”星期五的音调没有变化，可说出来却莫名听出遗憾意味，“我通过摄影功能放大了手臂进行建模，正在给您传输矢量图。”

臂铠骤然能发光，艾达抬起手臂，让画面能位于眼前。

这仅仅是一块缩版，因为位置的因素，星期五只能做到将艾达能看到的部分映射下来。

“那条胳膊有一段空隙。”她说，“很小，但是能行。”

在巴恩斯旋转电子臂时，以她的高度，正好可以看到连接腋下的位置会空出指甲盖大的小坑，像是每一个齿轮中间都会预留出的空间，如果理论合理，那么只要找个尖点的东西，足以卡住空隙，便能影响它。

艾达拨开洛阳，咔擦掰成俩段，放弃了直攻的打算，一刀防御，一刀攻击。

“你和达米安牵制左臂，我给你们找机会让他抬手臂，到时候让达米安卡住那条空隙。”

柯林“啊”了一声，脸上写满茫然：“可是达米安不知道计划啊。”

艾达反握短刃，拉长右随时准备冲出，听见这话，也未能影响她坚定的眼神分毫：“他会知道的。”

一瞬间，她造成的威压如同洪流倾泻，歇滞的风流被疾速挤压成数道细流，被肌肉拦截，朝空隙喷出，身影飞奔直上，一记突刺直捣对面的脸颊。

短刃被电子臂截住，艾达转瞬抬腿一脚踩上男人的膝盖，身形陡然上窜，背身在对方头顶翻转，罗宾和柯林相继抱住电子臂，柯林双脚踩地，使出了浑身劲才将手臂展平——但电子臂的动力似乎要比他还大些，即便是这样，它依旧有回折的空间。

“啊！”柯林忽然惊叫。

他接触到手臂的部位须臾刺痛，一簇蓝色电流流连在金属胳膊上方，他被电得酥|痒发麻，整条胳膊顿时失去知觉，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罗宾的制服采用凯夫拉绝缘布料，他一把揪下自己的披风盖在胳膊上方。

眼看这场力气较量战将要一边倒，下一秒，艾达落地，提起长刀就往男人头顶劈过去，金属的声音相互碰撞，电子臂直接带飞了旁边的小男孩，以一个离奇的角度，攥住了洛阳。

“就是现在！”艾达吼道。

锋锐的光亮骤时刺破所有人的眼睛，达米安一把将其凿进那个凹槽中，他和艾达没有经过直接沟通过，但此时此刻，他们的思想仿佛出自同一个大脑。

只要她给出机会，他便会牢牢攥紧！

电子臂发出一阵卡壳的声音，所有功能瞬间磨灭，每一块肌肉都被卡在原位，手臂生生变成一条高立的支柱。

艾达抓准时机，双手攀住冬兵的肩膀，一个膝顶暴戾碰在他的肩胛骨上，平衡陡然沦陷，他们四人通通被这一脚踢得面朝地直倒。

“嘭！”

令人牙酸的骨骼碰撞声。

细瘦手指赶忙插|进巴恩斯的黑发，艾达揪住头发，一记猛摁！

——“嘭！！！”

冬日战士的脑袋撞在地板，直接造成一声不小的沉闷声。

这一下艾达用了十足的力气，然而冬日战士还没有晕过去，只不过趴在地上没有动弹，任由她提着自己的脑袋。

柯林看了一眼达米安，仍卡着电子臂，语气充满迟疑：“他这样……我们是不是成功了？”

达米安也不敢肯定：“……应该。”

柯林想着，也点点头，接着说：“要不再撞俩下？”

艾达：“…………”地板都碎了，这再撞下去，她害怕把巴恩斯脑壳都砸穿。

就在这时，赛场边缘出现了另一不该在此人，艾达第一时间撇过眼神过去，她原以为会会是宣布比赛结果的主持人，然而欢呼声中，男人晃也不晃。

他抬手松动领带，一手拿着红皮书，嘴里振振有词，叽里咕噜地说出艾达听不懂的词汇：

——“жeлahne（渴望）……”

柯林踌躇片刻，才说出自己的猜想：“他好像就是那个大客户……vip还可以到赛场来的吗？如果受伤了那这算谁的责任？”

达米安皱起眉：“……他在说俄罗斯语。”

“pжaвчnha（生锈），cemhaдцatь（十七），paccвet（黎明），пeчь（火炉）……”

大概是因为语言特性，男人吐字含糊，音调被压得很低，在没一个词低下去的时候都会带来一种窒息感，当人以为他可能不会再继续时，又有新的声音跟了上来。

“дeвrtь（九）……”

本来死寂的冬日战士忽然有了动作，他发出大叫，没有人压住的手臂不住在地面扑腾，背上的艾达险些被他给掀了下来。

被卡住的匕首吱吱嗡鸣，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绞断。

达米安焦急命令道：“拦住他！”

柯林迷蒙一瞬，罗宾死死摁住匕首往里头送，勉强阻止了匕首被弹出。

——“拦住他！别让他念那些破词儿！！！”

柯林反应过来，即刻松开电子臂起身，朝着男人的方向奔去，男人不躲不跑，但语速逐渐加快，声音也跟着放大到在墙壁间回撞：

“дo6pota（善良）。”

柯林终于扑倒他身上，一把将其放倒，手肘压在男人的脖子上，他反手就把那本红皮书扔得；老远。

男人的脸肉眼可见得涨红，他咬着牙吐出下一个词：“oдnh（一）！”

“堵住他的嘴！！！”达米安几乎是喊得破音。

匕首终究不负重任，啪地一声断裂，卡在凹槽里尖端须臾弹飞出去，差点割破罗宾的左眼，巴恩斯的胸腔迸发出饱含怒意的巨吼，电子臂表面亮起刺眼的蓝光，透过裹在外面的黄面黑披风！

达米安转瞬拿出另外一把匕首准备故技重施，然而下一刻，重有动力的电子臂陡然发力，咬碎了僵直，罗宾须臾被甩了出去！

柯林欲要捂住的手掌还悬在男人嘴唇表面，这一声动静令他动作迟疑了半秒，正是这半秒，柯林叫出了声。

“啊！”

男人居然咬了他的手！！！

他反射性抽出手臂，男人加快速度，俩瓣嘴唇向外挤压撅起发出第一个音节！

“别让他说出来！”

一秒内，柯林推出手臂想要重新绑上男人，然而说话更要快。

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被炒得无比高，周遭一切似乎忽然岑寂下来，以候男人的词语。

——“碰！”

巴恩斯的脸再一次撞在地板上，整张脸倏地被挤压变形。

他僵了一瞬间，下一秒……

——“嘭嘭嘭嘭嘭嘭！！！”

仿佛怕他不会去世一样，艾达一连撞了好几下，直到臀部底下的人再没动静，她才松开攥住头发的手指。

“碰！”巴恩斯的脸部再一次撞进地板。

柯林：“………………”

达米安：“…………………………”

还没说出最后一个洗|脑词的泽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