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南楼月(重生)> 第2章 京中传闻(已修)
阅读设置

设置X

第2章 京中传闻(已修)

汴京。

藤花紫蒙耳,藤叶青扶疏。

四月下旬降了一场雨,天气放晴后便一日比一日热起来,紫藤早已攀上普通人家的院墙,无人打理,却自成风景。

青果巷的悬济堂里,大门虚掩着,药柜前站着一个长袍男子,眉目清润,青丝高束,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翻阅着柜面上账册。

“近日药材存余可还够用?”他浅声询问身旁的掌柜。

掌柜正等着他问这话,赶紧回:“珠子参和石斛所剩不多,神曲莲和覆竹则子是一个都不余了。”

男子闻言“唔”了一声,不见焦急,“神曲莲和覆竹子去找游云寺的那位要吧。”

“您也知道……”掌柜没有立刻应下,面露难色,“那儿的药材贵得不像话。”

他话音将落,门口竹帘被掀起,走进几人,为首的是个戴帏帽的女子,一身朴素低调的银灰色,长纱遮了面容,只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手。

“这位贵客——”店内学徒得了掌柜眼色,忙迎了上去,“——实在对不住,弊店今日歇业,不接客。”

女子身体一顿,似有些讶然,她微微转头,白纱悠地荡了角,露出纷繁纹路的衣襟和颈间琳琅璎珞。

“我不是来问诊的。”帏帽下传出一阵清越柔美的声音,轻纱后两道视线投向柜台旁的人,似乎认出了谁是主事之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男子从账目上抬起头,看了眼一旁呆怔的学徒,不动声色皱眉。

他笑了笑,客气道:“这位姑娘,可有事?”

“想同您打听一人。”女子缓步走近柜台,周身清冷药香浮动,嗅得人鼻尖发凉。

她伸手递过去一个纸条,“不知您可识得此人。”

“这……”眼尖的掌柜探头瞧见那纸上名字,不正是方才他们提到的人嘛,顿时脸色古怪起来,瞅了瞅旁边的少东家。

“姑娘找此人何事?”男子接过萦着淡香的纸条,沉静的眸子仔细凝视着她,有些防备之意。

隔了层纱,看不真切,那女子似乎笑了笑,纱面漾了圈涟漪。

她柔声道:“我并无恶意,一心求药,此事关乎我的身家性命,还望公子如实告知。”

听她这么说,男子有些犹豫,对方问的是只有少数医馆才知道的事,一般不为外人所知,平日更不轻易道出。

但那纱下目光灼灼,他隔着素纱,也能感受到那股恳求。不知怎么,似有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告诉她。

“你问的这人,正是隅山游云寺的觉明大师。”他终是开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想要透过阻隔看个清楚,那层轻纱下有什么引人入胜的景色。

“隅山,游云寺。”女子轻声重复一遍,婉转如耳语呢喃。

帽檐上下点了点,她得到想要的答案,轻轻抬手,身后两个婢女呈上一方约莫十寸的木箱。

“多谢告知。”

语毕便不再留恋,转身走出悬济堂,两个婢女寸步不离地跟着,了无声息。

从头到尾未露出真容。

掌柜目送几人离去,没瞧见少东家的沉思之色,好奇中打开那约莫十寸的小木箱,登时被明晃晃的颜色惊住。

那箱中满当当排列着黄澄澄的元宝,饶是他知道东家不缺黄白之物,也不由得低低唤了声“少东家”。

男子循声望去,看起来压根不在乎那些元宝,只淡淡地打量那木箱。

几眼过后,他轻笑一声。

“阴沉木。”

~

一辆马车从青果巷驶出,沿着石板道路,车轮轱辘,马蹄踏踏,不急不缓地朝着城外行去。

甫一驶出城内,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外,一只玉腕从车内探出,将先前捂得严严实实的帘子掀了起来,银纹镯子在阳光下晃了又晃。

容貌俊俏的婢女手脚轻巧地将固定帘子的勾环取下,固定妥帖,外面的风吹进来,车厢也清爽了几分。

她取了茶杯,正要倒茶,听闻一声“不必”,微微一顿便依言收手。

开口之人正是韩素娥,塌下跪坐着两个贴身婢女,是跟了她两世的檀香和沉香。

素娥靠在软垫上,侧过脸朝着窗外,鼻尖轻嗅着雨过天晴后的清新空气,轻阖眼皮,浓密的睫翼轻轻颤动。

老天诚不欺她,真让她醒了过来。

只不过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自己会醒在乾定十六年春,回到了十年之前。

正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之际。

身旁的檀香见此也不敢出声,默默替她摇着扇,思绪也不由得飞了些。

几月前姑娘从一场重病中醒来,在府上修养了好一阵,这几日刚缓过来,便趁着府上无人独自出门,说是要上香还愿。

可汴京有名的西灵塔、玉泉寺不去,偏要去医馆挨个儿地问一个叫觉明的大师。

“檀香,”好一会儿后,韩素娥终于开口,她斜靠着软囊,坐姿松散,如瀑青丝遮了大半面容,问道:“方才悬济堂的那个人,有些眼熟,他是谁?”

檀香回过神,这事她正要同姑娘说。

“那人是周大人呀。”她有些纳闷,还以为姑娘也认出了对方。

不料那榻上人神色一怔,“周大人?哪个周大人?”

“周家行三的公子,去年的探花郎,周之翰呀。”檀香不解,姑娘怎么半点儿不记得了,这可是京中有名的人物,那家悬济堂也是周家产业之一。

韩素娥墨染般的小山眉扬了又扬,回忆纷涌而至,这人的名字她确实听过,似乎还同自己有些纠葛。

只是过了太久,记忆模糊。她不动声色开口:“不太记得了,你同我讲讲他。”

得到授意,檀香如开了话匣:“这位周公子是去年官家钦点的探花,据说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不过他最后却去了大理寺任职,倒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理寺……”韩素娥若有所思。

“噢对了,还有一事,”檀香突然又想起什么,“京城里盛传的四美之末便同他有关。”

提起这种八卦,她有些眉飞色舞。

“四美之末?。”

“姑娘可知汴京四美?”檀香看向姑娘,见她摇头,马上解释:“就是京中好事者排的一个名号,这四美依次是明莲殿下,裴府二姑娘,芸晨郡主,还有一个不知是名姓,只有一副画像。”

她滔滔不绝,未注意到榻上之人异样的神情。

“有人给这四个美人起了个雅称,分别叫莲上客,雪里梅,林中燕,和月下仙。”

一声轻呵响起:“还真是有趣,那个月下仙是谁?”

“奴婢不知,”檀香老老实实道,“不过——”

“——听说那月下仙最是有名!”她突然兴奋起来,满脸神往:“您知道吗,那个女子正是方才那位探花郎在汴河邂逅的。”

“据说当日正是中秋,汴河上船只无数,探花郎吃醉了酒便凭阑吹风,惊鸿一瞥间见对面驶来的画舫上,有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冲他回眸一笑,一时间星河明月都失了颜色,让他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素娥摇着青篦扇的手缓缓停了。

“大概是因为太过激动,周公子竟忘了言辞,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于重重人影,寻她不得。不过这位周大人倒也没执着,绘了副侧影图,道有缘再见时定要亲手送给佳人,好一个郎才女——”

“砰”

那青篦扇面突然被恶狠狠地拍向桌子,吓了两人一跳,檀香喋喋不休的嘴也猛然止住。

她嗖地缩了身子,战战兢兢地偷扯沉香的袖子,眼神问她“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发现失态,韩素娥掩饰地咳嗽一声,随即若无其事道:“桌上有个蚊蝇,我将它拍死了。”

而后又恢复了和颜悦色,问:“这传闻是何时开始的?”

“最、最近才传遍京城的。”檀香疑惑地在桌上寻来寻去,哪儿来的蚊蝇。

“这样。”素娥有些恍惚。

光透过棂格疏疏落落地洒进来,照在雪玉般的脸上,斑驳一片却添了几分昳丽。

她曲腕托住下巴,长睫掩住眸光。

原来前世这传闻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自己还真是孤陋寡闻了些。

她想起来了,她与方才那人的纠葛,正是源于那副画像。

月下仙,月下仙。

倒给自己起了个好听的名号,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她韩素娥,可真是怕极了出名。

那天在画舫上,千不该万不该掀了那张帘子。她暗哂一声,四美之名?月下仙子?画像?她可不稀罕。

这四美之末的名号,因为讹传,可算不上什么好名声。

还有那个绘卷!想起这事,她更为恼火,说好只画了个侧影,结果倒好,那个周之翰还画了张自己的正脸图,画了也就算了,最后不知怎的竟被拍卖出去,毁了自己清誉。

她轻轻长呼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打定主意要想法子拿到那两幅画。

可如何行事,着实令人头疼。

这厢二人觑着她的神色,安静地正襟危坐。

檀香被方才的话题勾了心绪,有些不平地暗,若是姑娘身体康健,那什么汴京四美,哪还有他人的份儿。

她抬头偷偷瞧了眼那塌上的人,一对儿青羽黛眉正微微蹙着,秋水眸子含了盈盈的嗔,像勾魂桃花盛了清潭,眼尾一扫便水光潋滟。

一时竟忘了平日里嬷嬷的教导,视线移不开地黏着。

突然鼻尖传来幽香,耳边响起一道轻柔呼唤,檀香猛然回神,听到姑娘唤了好几声自己。

她忙不迭坐直了,低下头正要请罪,却又听到一声轻笑,抬头见姑娘似笑非笑睨着自己,稍上挑的眼尾一抹粉晕,像雨后初晴,挂着露水般的荏弱。

“为何这般盯着我。”韩素娥以肘撑臂,托着粉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纱拢着锦缎袖口往下坠落,露出一小截似雪胜玉的藕臂。

檀香羞赧地垂下头,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好在姑娘终是放过了她,懒懒支颌,淡声打发沉香去问路。

沉香掀开帘子,探出头去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一个人走了过来,她便问:“张护卫,还要多久才能到。”

“约莫一刻就到了,”来人扫了眼车厢,揣测到:“马车颠簸,姑娘是否疲累了?在下可让马车行慢些或者先停下稍作歇息。”

“无妨,”车厢内传来韩素娥的声音:“既然快到了,就不必再耽搁。”

队伍继续前行。

这次出门,将军府派了二十多护卫护送,韩素娥虽不愿如此兴师动众,但为了母亲回来后不至于大动肝火,也只得妥协。

思及父母,她又想到了别处。

三个月前她从高热中醒来,混沌躺了一个月,迷糊中看到早逝的亲人,还以为又是场遥不可及的梦境,不料脑中一日比一日清明,亲人的面容也愈发清晰。

她腿脚不能动,能睁眼时便贪恋的看着这一切,生怕哪日醒来便不见了。

反复沉睡入梦,以为终会从梦中醒来的她,每次睁眼后都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张紫檀雕花床上,轻纱帐外人影憧憧,一伸手还能碰到床头垂下的流苏坠蕊。

当她终于有力气坐起身时,在铜镜里看到尚存一团孩气的、分明才十四岁的自己,纵使再迟钝,她也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个美梦。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她却回来了。

于无人处笑出眼泪,她叹问自己,这就是失而复得的心情吗。

但随即她又想到前世发生的种种,刚开始的狂喜之情便淡下去几分。

前世将军府兼定国公府的覆灭溃败,只因一个功高震主。她入裴府一年,父亲被冠上造|反罪名,随之而来的弹劾不断。

昔日明朗的天突然昏暗了下来,她像一只漂泊无依的孤舟,被狂风骤雨击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之后父亲于狱中被赐毒酒,身为长公主的母亲被软禁府中,驻守在宋夏交界处的阿兄接到消息后,只身单马赶回汴京,却被认为是违逆圣命意图反抗,被当场射杀于城外,无人收|尸。

后来母亲听闻父亲与兄长的死讯,在府中自尽而亡。

至于她,则侥幸活了下来,当然也付出了代价。

彼时正是乾定二十二年初。大厦倾覆,摧枯拉朽,弹指瞬间。

她微阖上眼,收紧了指,暗暗发誓,今生今世,定要护得一家周全。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迹 目录 编辑本章 报错

随机推荐: 仗道走天涯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是富婆了女配养娃记赵毅云环之下修真之掌门星铠武装凰女归来,这个魔尊有点儿暖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