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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业火为谁而起

龙叙欢的一指,近乎贯穿了柳和歌的肩膀。待柳和歌自己跌跌撞撞地到南宫山庄找到只眼医时,血已经染红了他半身白衣。

只眼医看着柳和歌煞白的脸,不疾不徐地为他除了衣,看到也只有一个圆孔状疤痕,以及疤痕附近隐藏在血污之下慢慢褪去的红色纹路。

他用独眼仔细端详了一会,转身向着药柜翻找起来:

“你能躲开的,不是吗?”

柳和歌半卧在软塌之上,面对老者的询问也只能默默点头。只眼医听到他作答的声响,继续说道:

“红线蛊虽为天下奇毒之一,但你这样无节制地透支自己的身体与蛊毒的力量,早晚会被蛊虫反噬而亡。”

“前辈...”

“等会我找些滋补气血的丹药,你服下后这几日都不要动武了。要不是红线蛊,你早就半路就流光血死在路旁。”

他背对着柳和歌,反手丢出了一瓶丹药,且料在丢出的同时响起了门敞开的声音,那瓶丹药理所应当地落入了进门的如意说中。

银如意看着□□半身的柳和歌,看着他肩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一语不发地递过丹药。柳和歌还未接到他便松了手,让那瓷瓶在柳和歌胸前的血污中打了个滚才让对方接住:

“那倘若真有那天,和歌的死状会不会格外凄惨?”

只眼医微微撇过头,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也没什么,自焚而亡而已。”

屋外还下着雨,如意的伞靠在墙边。

两人站在屋檐下,看着充盈的雨水浇灌着这片天地,直至柳和歌将手中药瓶再一次递还如意:

“我用不到。”

如意也没有在意那瓶上的血污,接过瓷瓶收入怀中,望着面前的雨说道:

“等明日元宝回来了,我和娘算不算解脱了?”

柳和歌没有回答,想借走他的伞离开这里。如意咬死了唇,低着头隔着衣服抓住了柳和歌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要求道:

“回答我!”

柳和歌没有回答,任他拉着,两人同一柄伞下,漫步离开了南宫山庄。

等两人来到群香楼,见到敞开的大门之中,香向梦已经等候两人多时。

如意没有想到母亲会亲自迎接,慌慌张张松了手,逃出了伞半边,于是也被雨淋湿了半身。女人也只是嫣然一笑,对自己的孩子说道:

“赶紧先洗一洗,等会贵客来了你落汤鸡的样子,会失了礼数了。”

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如意也没有多看柳和歌一眼,飞奔地跑进了群香楼。柳和歌缓步走入楼内收了伞,脚步踩在铺在地上的砖上,发出稀稀疏疏的缝隙碰撞声:

“香姨,是什么人?”

女人伸手抚摸着柳和歌尚且沾染着血液的脸,看着他被指力洞穿而破损的红衣,说了别的事情:

“等那孩子洗好你也去整理整理,换上我给你缝的新衣服,今天是一个大日子,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才对。”

脚步声,是随着灯火一起来的。人群鱼贯而入,□□、老鸨、龟公、跑堂。莺声燕语,鸟语花香,他们回到了本应该存在地方,让这座群香楼的砖被他们踩得咯咯作响。

这是一场只会存在一夜的幻梦,为这段杀戮而存在的一个句点。

逐渐点起、逐渐亮起的暖色灯火,照亮了香向梦的脸,粉黛香风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身上,却丝毫没让柳和歌感觉意外。

他是为了什么,去将那座黑牢清理干净?

不就是为了这天吗?

他的手搭在香向梦的手上,作为自己明白的答复。香向梦欣慰地笑了,因为她看到这尊破不了杀劫的修罗,难得得笑了。

南宫鸣已经等候那个男人多时了,端坐在位置上的他此刻没有带剑,因为他最锋利的兵器正站在左右两侧。

客人与卖身之人的嬉戏打闹,老鸨龟公的阿谀奉承,仿佛都只是为了那位客人的到来而已。

确实,等那个男人坐在南宫鸣面前时,已经是左拥右抱喝得烂醉。

中年男人完全没有在乎面前所坐的是武林第一世家的主人,只是自顾自地胡言乱语,自顾自地暗自神伤:

“这么好的地方,就只存在这一天,实在太可惜了。”

而南宫鸣能感受到的,是他那贪婪的眼神,如同饿狼一样锐利:

“楼主想要,大可自己大手一挥,造起数以百计的群香楼,这里不过是寻常欢场而已,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那年坐在王座上的年轻人,此刻同南宫鸣一样脸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但他忍了那么多年,为了不就是这一单名扬立外的生意:

“虚行教、血刀客、想趁火打劫的、三教九流所有和你南宫家有仇的,我都请来了。”

□□中的帝王不在乎世俗伦常,他要的是刺激,要的是伟大:

“无论你要杀谁,杀死你的名号都归我摘星楼。”

如意想出手,却被柳和歌按住手背,虽然只是用手指轻轻一点,他也很快收回手背在身后遮掩了起来。他不能让如意坏了这件事情,也不能让自己在客人面前出了洋相。

南宫鸣听到了无理要求之后下属的反应,反倒是微微一笑,身体微微前躯,用双手前臂撑在了桌面上,向着来客说道:

“杀了我,再杀一个女人。”

摘星楼楼主看到南宫鸣背后那个泰然自若的少年颤抖了一下:

“武道者不杀。”

“不得不杀。”

说完,南宫鸣离席,身后两人紧随其后,但柳和歌却被摘星楼主人喊住了:

“这位小哥,借一步说话可好?”

南宫鸣没有表态,和如意直接离开,留下柳和歌整个人,介于房内外之间:

“楼主先生如果有什么指教,大可直接说。”

“若不是只眼医同我说,我还不信这回事。”男人推开身旁莺燕,走到他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不嫌弃,我想和小哥再结个缘。”

比起再字,柳和歌明白他更想说续这个字,他知道自己的身上有着不解的秘密,但是他是南宫鸣的柳和歌,他不是谁的孩子,也不会是谁的牵绊:

“楼主先生的好意,和歌心领了。和歌自知就一无名小辈,无需楼主屈尊结交。”

原本拍在肩上的手,自然地收了回去,连带着示好:

“我摘星楼可以替小哥杀一个人,想杀谁都可以。就当是做长辈的一个小小亏欠,你若是不领这个情,我也不会生气,因为你南宫鸣的徒弟,不是吗?”

“到时,如何联系?”

柳和歌的回答出乎意料,让摘星楼主人笑出了声:

“只要你想,我就会找到你。”

十月十六黄昏

昏暗的群香楼里,柳和歌在床榻上枕着香向梦,他侧着头望着放在桌上的玉杖与清晖玉钩,仿佛在等待一个什么契机,全然没听到香向梦的打算。

“到时候把红玉山庄再打扫打扫,把那间没用的库房拆了建成个花园。反正元宝也回来了,你就给他介绍个南宫家或者别的亲戚家的姑娘,我就可以每天带带孩子,把香堂托付给如意...”

见躺在自己身上的人没有说话,女人多少有些怨气,刚刚想伸出手去触碰这个自己为数不多可以接触的男人时,看到却是他的起身。

柳和歌走到窗边,眼力所及正正好好看到十全阁的尖顶。

“和歌,你要去哪里?”

男人抄起两柄兵刃,没有回话。

“你要去哪里?”

男人扭过头,看向女人,他没有说出口中的答案,只是惹得女人再一次发问: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结束这一切。”

他挥剑,斩断来者的脖颈,一剑枭首头颅坠地。他只是心中不断默念着这句话,在燃起冲天火光的南宫山庄寸步难行。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的各路人马,在南宫山庄内与世家弟子们厮杀在了一起,要等到九堂来援此处早已是人间修罗场了。

可南宫鸣要的,就是这样一般景象,他要毁掉代表南宫家的长情剑,也要断绝南宫家再次步入江湖的机会。

他把他对所有诉诸武力的恨意,倾注到了自己与自己的身上。

杀手,恶徒,江湖宵小。

求财,复仇,沽名钓誉。

眼睛所及之处,满是杀戮与暴力。庄中的女眷幼童早就被南宫鸣用借口派出去出游了,此时此刻留在庄内的都是最适合杀人与被杀的青壮男人。

手中的玉杖已然伤痕累累布满龟裂痕迹,他直接抽出其中邪剑,一长一短一步步杀上十全阁。

他一定要赶上,一定要把清晖玉钩交到南宫鸣的手上。

硝烟战火染红了墨蓝色的夜空,虚行教带来最多的人马在庄内大肆屠戮,南宫家贵为武林第一世家,第一时间也是尝试稳住局势,两边人马在庄内相互拉锯,死尸残骸落得院内墙上满地都是。

十全阁尚未燃烧,但拦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容小觑。

两只骨鹰凌空盘旋,黄雏飞见到白衣人的到来,怒目圆睁:

“你!我记得你,是你杀了大哥,是你带走了叙欢!”

柳和歌一语未发,手中赤色邪剑已然蓄势待发,但此刻却多了一个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手持银色如意的少年背着柳和歌,微微撇过头微笑答应:

“你先进去,这里我替你挡住。”

柳和歌点头,与如意两人同时出击,黄雏飞一声令下两只骨鹰俯冲而下,却见柳和歌手中邪剑披荆斩棘一剑斩落,身影快速没入十全阁之中,而如意的银色兵器向着脖颈夺命一击,势要夺走面前之人的性命。

黄雏飞的愤怒,来自那日自己的恐怖,是自己眼睁睁地看到南宫鸣与龙应愁两败俱伤,也是自己眼睁睁看到那孩子捅死了自己无力反抗的结义大哥。

他要复仇,他带着这满腔怒火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复仇,他要杀了南宫鸣毁了南宫家,同时他也要杀死眼前这个少年,只因为少年的脸带来了不愿想起的熟悉之感。

他咆哮着,向着如意挥出一掌:

“你这杂种,给我死!”

十全阁的顶楼,那个充斥着火炉的房间。

此刻,一片黑暗,唯有长情剑无光自发,自剑刃之上闪过一道弧光。

柳和歌聆听着楼下从不停息的杀喊之声,步入了这个房间。

刹那之间,火炉被一个个点燃,燥热的空气与刺目的火光照亮了这个最终的应许之地。

南宫鸣□□着上本身,右手死死地握着长情剑柄一语不发。

在他的周围,是早已铸好的神兵,在柳和歌眼里六把兵器围住了南宫鸣,也围住了长情剑,这是一个杀阵,而这个杀阵的阵眼正是自己手中的清晖玉钩。

见徒儿到来,南宫鸣苦笑一声:

“我这八荒烘炉,连冰炭同炉之境都达不到,如今只有儒剑成双,你手中月剑成对,何来双生双灭之力,来破坏这柄长情神剑?”

听到这里,柳和歌将手中清晖玉钩插入地上,缓缓合上双目,强迫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幽幽吐出:

“绝剑,不是还没有成吗?”

“借六剑之力都无法跨入武道,就算绝剑能成,也奈何不了长情剑一分一毫。”

绝望的事实,然后柳和歌大步向前,一拳打在了自己的恩师脸上。紧接着再是一拳,再是一拳,当口鼻溢血他才停下了手,用尽全力大声嘶吼道:

“凭什么!凭什么!大家都死了,你凭什么失败!凭什么!”

“只能说,我要的反而是这个结果才对...”

“住口!”

“木已成舟,杀了我然后离开这里吧,今夜所有江湖人都是为了我的项上人头,不要卷入这场纷争,带着亦和恋儿快些走吧。”

柳和歌只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往日种种血腥在脑中回放,他抱着头跪倒在地,一遍又一遍用头撞击着地面,嘴里不停念叨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这样做了了,为什么还是不成功!”

可是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瞪大双眼看向南宫鸣:

“绝剑不是剑!是人!”

他举起手中赤色邪剑,指向男人的心坎,用猜想说服着自己:

“你要杀的人就是从流,为的就是把南宫亦变成绝剑...”

“正解。”

他看到了南宫鸣笑了,一个欢快的微笑,再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

“动手吧。”

南宫鸣从来不会说谎,他再自私也不会说谎。

那是柳和歌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来,对他唯一的认知。

他的爱是真切的,他的恨是真切的。

他不屑用谎言去掩盖自己的懦弱。

他不屑,所以他有勇气笑着面对一切。

所以邪剑穿胸而过,抽剑之时血涌如柱。

南宫鸣明白自己尚且没有那么容易死去,只是抚摸着孩子冰冷的脸庞,感受眼泪落在自己手指上的感觉:

“拜托你了。”

柳和歌僵硬地向后倒退着,直至最后转身夺路狂奔。

他一步步逃出十全阁,而这栋象征着南宫家的高楼也在他一步步之下开始燃烧。

他自觉自己已经逃了很远了,转过头见到燃烧中的十全阁。

回过头,是手中的琥珀吊坠与尸骸遍野的璞暇居。

哀婆的尸体被人钉在半掩门板之上,重伤的喜伯倒在一旁奄奄一息。

柳和歌不知为何,多了一股进入一探的勇气,推开了远门,见到了满是黑衣杀手尸身的庭院,以及一尘不染的前厅。

斌从流端坐其中,仿佛早已料到一般看着来者嫣然一笑:

“请进。”

步过尸山血海,柳和歌的每一步都是赤红脚印,可唯独踏入前厅台阶,脚下什么都不存了。

这小小前厅,与豁大的庭院,仿佛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他无力握剑,邪剑顺势落下,但是不知道为何落在了几步之遥的斌从流手上:

“我等着这天很久了。”

“门口那些杀手,都是你杀的吗?”

“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两人,顺手而已。”

随手一剑掷出,擦过柳和歌脸庞,将翻墙而入的一位杀手钉在院墙之上,待柳和歌回头再看,钉在剑上却只是一团扭曲膨胀的肉球,在下一刻炸裂开来为院落再添猩红。

“可以杀了我,我的爱人。”

柳和歌眼中擒着泪,用力摇着头:

“你还有南宫亦,还有恋儿。我拜托你,为什么不继续活着呢?”

“到头来,你还是变成了南宫鸣的模样,自私自利的模样。”斌从流清澈的眼看着柳和歌,眼中那股被拒绝的寒意却又在柳和歌看来是那么得温柔:“只可惜,我却体会不到你那自私所带来的温柔。”

她将剑指缓缓横在自己的脖颈之前,然后对柳和歌说道:

“你既然不愿和我跳出这条溪流,就放开我,也还给你自己自由。”

柳和歌再一次快步向前,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了救下这个把命运与自己捆绑的女人,这个被武道诅咒的女人,这个作为妻子与母亲的女人。

她的手指开始挪动,柳和歌探出手要去阻止她自裁的举动。

四周景物缓缓变慢,仿佛寰宇凝滞,可他的耳边却已然能听到一句。

一句来自爱人的话语,一句来自爱人的乞求,一句来自爱人的诀别:

“你愿不愿意,把此刻的你交给我?”

“拜托你,我只要这一刻。”

“让我去和他说声道别...”

“说声抱歉。”

他点头,她指上剑光炽烈鲜红一闪而过,

探出的手掌,只留下了那道的剑痕。

还有她对自己,最后的,生而为人的抱歉:

“拜托你了,和歌。”

她仰着头,静静等候这具肉身崩解的时刻。

她的喉口没有血,唯有点点萤火般的绿光慢慢飞逝。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雀鸣三更,回到了阙夫人的病榻之前。

手中无剑,

挥剑。

身后十全阁,在火焰之中土崩瓦解,化为灰飞。

南宫镝一边背着胸部中掌的如意,一边挥剑斩杀外敌。

背上的少年,纵使此刻已是口吐鲜血、五脏具裂,也要向着世家强者说出楼中情况:

“家主...家主还楼里。”

南宫镝余光扫过燃烧的十全阁门前,却看到一道身影没入火海之中,再定睛一看却好似看到南宫亦紧随前者进入了火海之中。

可此刻自己有心无力,面对面前源源不绝的杀手,他也只能且战且退保住自己与身后孩子而已。

此般情景,好像那日再现。南宫镝心中忆起旧事,剑法愈发强势,尽是突然折返方向,向着十全阁方向杀去。

那日自己无力救下自己大哥,此刻一定要保下侄子侄孙性命。

可等自己杀至十全阁,火势之大已经烧塌十全阁大门,纵使自己武功再高也没法贸然突入救人,他赶忙询问一旁汇流弟子:

“你们都看到刚刚有谁进去了!”

“群香楼的香夫人趁我们不注意地时候闯进去了,还有亦少主也是!”

他听闻此等噩耗,只能放下如意,望着面前越发猛烈的火势无力地锤打地面,呼天号地:

“贼老天,你今日就一定要灭了我南宫家吗!”

而紫衣女人身后负着龙骨巨刃,风轻云淡地缓步走过南宫镝的身边,却在南宫镝喊出她的名字之前,进入了十全阁之中。

她知道楼内还有其他的人,除了自己此行的目标以外,至少还有三人。

但这些又与她有何干系?

她是来赴约的,来赴一个不足轻重的儿时约定。

顶楼的火炉熊熊燃烧,连同从底楼延烧而上的火焰将此处变成一片火海。

而在火海的中央,南宫鸣正竭尽全力维持着最后的呼吸。

见到来者,他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笑了:

“没想到先是你,小妹。”

“嗯。”

简短的回答,仿佛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血脉至亲。

南宫鸣看到她,吃力地站起了身,将手中长情抛至她的手中,然后跌到在地,失神大笑:

“哈哈哈,你做到了,你做到了不是吗!”

“可这不是你最讨厌的事情?”

“我是鱼,妄想吞尽江河湖海不自量力。而你是人,逆流而上登高而行。”

他想要伸出手,缓缓地握成拳:

“让亦小子,活着。”

女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情剑,持剑伸拳:

“我发誓。”

随后与来者擦肩而过。

她被女人带出了火场,看着十全阁的湮灭毫无还手之力。

女人的手中握着父亲从不离身的长情剑,在断壁残垣的飞灰之中显得熠熠生辉。

他想要伸手拿过剑,却没有想到女人先一步把剑丢在了他的脚跟前:

“捡起来。”

他拿起了剑,举目无措地环顾四周,是死伤无数的兄弟姐妹,是遍地尸骸的修罗杀场,是因为筋骨错位而在地上嚎叫的如意,是看着兄长受苦而无能为力的元宝,是浑身血液的南宫镝,是漠视一切的紫衣女人。

他最后选择将剑对向了自己,猛然的一击。

却被一只手抓住了刀刃,抓住了他的生机:

“从流姐说过了,你要活下去。”

柳和歌。

无血无泪,一身白衣的柳和歌。

午夜山道,匪贼劫道,他将忠怒交予男人。

太华山下,道者兵解,他将五芽送入灵辉子体内。

悠悠阳关,武者恶道,一柄佛剑立在了屠刀之前。

漫漫黄沙,古国之中,一男一女将奔晷深埋此地。

司马流霜望向男人,问道:

“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笑面人望着碧空万里,抹去额头汗珠,爽朗笑道:

“完成我没有完成之事。”

随后向女人递过寒暑易节。

“你会嫌弃现在的香姨吗?”

她看着病榻之中,已经佝偻畸形的孩子,没有转过脸。

“若你是保守秘密而要在下的命,随时都行,我只希望你能善待我的妻子与才儿。”

头颅飞旋,跌落地面

“这是我唯一找到的,他留下的名剑。”

可南宫亦却不在乎清晖玉钩,只想只是将他狠狠地拥入怀中。

他听着孩子变成大人的哭声,想起了她的嘱托,将那串琥珀吊坠戴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随后双手缓缓捧住他的脸,望着他的那双泪眼淡淡一吻:

“而从今天起,我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柳和歌。”

“少年游,几多愁,只道一日星吹落。

剑上诀,黄花过,人生百年谁回首。”

宾客云集的群香楼,在她的歌声中仿佛回到了十数年前,回到了那个香向梦与他初遇的十数年前:

“劝君一杯酒,醉醒何处何处做归冢。

劝君一杯酒,梦死何处何处签诗作。”

琵琶越奏越响,越奏越急,越奏越催人欢笑:

“一生天子无数功过,一朝美人红颜依旧。

谁道薄情人,心怀文武天下家国。”

琵琶声停了,停在那人笑声停下。

耳边是群香楼的客人们,姑娘们。

耳边是窗外河边客船划过,是窗外蝉鸣如同。

一切仿佛都是当年,两个人相约永不分别。

南宫鸣与柳和歌、如意,三人一同望向风采依旧的香向梦。

在这场幻梦之中,在这场不愿醒来的幻梦之中,不知何人鲜衣怒马,肆意唱道:

“谁道绝情人,守得绿蚁暖酒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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