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这已是张浪第五次来到凌志堂了，他本以为不会再来到此处，想来真是命运弄人。

凌志堂位于凌云山脚，穿过了凌志堂，便是刻着玄门第一的凌云仙府大门。凌志堂虽算不得凌云仙府界内，但一直被记名弟子视为凌云府门户。

平时的凌志堂颇为安静，只有偶尔发布一些给记名弟子做的任务时，才有些人气，如讨伐银蛇也是在凌志堂的任务栏中发布的。

此时凌志堂里，却人头攒动，犹如闹市，只因这里是一年一度凌云府武比大会的报名地。所有梦想着进入天下第一玄门的记名弟子们，虽然他们大多都在择灵仪式中失败，但也无法阻止他们想在武比中一展身手的愿望！

凌云壮志！

张浪看着这刻在凌志堂前巨石上的四个大字暗暗冷笑。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胸怀凌云壮志，之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不免心灰意冷。如今虽然修为大进，但却受制于人，身不由己，更加谈不上什么凌云壮志了。

不！我命由我不由人！

无论是玄真子还是餐霞仙子，我都不会任人摆布。此时的张浪已经不是之前的他，妖蛇的坚韧不拔使他无论面对如何困境都不会丧失心智。

“唉，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如不能再次获胜，我只有一生呆在求仙镇了。”

身旁唉声叹气的正是张浪神剑馆师兄万涛，他前几天还是谈笑风生，对武比之事表现得很有把握，如今踏入场地后却忐忑不安起来。

张浪道：“原来万师兄和小弟一样已经十八了。”门派排位向来以修为或者入门时间定辈分，所以张浪虽然称万涛师兄，年龄却差不多。

万涛愕然道：“原来师弟和我同岁。我早已想过，若此次再落败，我就会离开求仙镇，去做个镖师护卫什么的，或者干脆闯荡江湖见识天下之大，也不枉学了一身武艺。到时候，师弟便跟着我吧！”

张浪暗叹：天圣王朝武风兴盛，但是大多学武之人都是像这万涛一样，并不把武道看做毕生追求的境界，而是成为谋生的手段。精英们会认为他们玷污武道之名，但张浪曾是其中之一，非常理解万涛的心情。不过这万涛似乎已经认准我肯定失败啦。听他口气，仿佛跟着他混还是抬举我。不过，有谁看得起过灵根为一的废渣呢，这万涛已经算是好心肠了。

张浪道：“师兄不必多虑，说不定你我都能过关，在凌云仙府再做师兄弟呢！”

万涛听了精神大震道：“走，我们先去报名！”

参加凌云府武比是要缴纳报名费的。凌云仙府本身财大气粗，无所谓报名费这点小财，负责报名的低级弟子却借着报名敛财。张浪记得自己第一次武比报名时要五十两银子，现在已经涨二百两了。

张浪早已花光了他的积蓄，他本想做点劫财的买卖。然而，当周英知道他要参加武比后，立刻大方地为他出钱，他是巴不得张浪早点走了。

采花贼，劫匪，妖怪……张浪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坏人了。

正感慨间，突然听到报名处传来怒吼：“老子从南陵千里迢迢的赶来，你说我超过十八岁就把我打发回去！？你凭什么呀！”

又来了！张浪每年报名都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参加武比报名的都是记名弟子，唯一要验证的只有年龄。为此，凌云仙府设计了一种玉碗，如同叶青仪的变音核一样，是一种低阶法器，将血滴入碗中，碗若不变色便是十八岁以下，若超过十八岁玉碗便会变成黑色。每年都会有被查出超龄而大吵大闹之人。

会哭的娃有奶喝，会闹的主好办事！在任何地方都有信奉这条真理的践行者。

只见这个闹事的是个魁梧大汉。此人长得比那死去的姜黑还高大些，深色皮肤，身高八尺有余，身着藤甲，一看就是来自南陵境某个山寨的浑人。这样的浑人决计是通过不了择灵的，只有靠武比碰碰运气。

大汉吼道：“拿个破碗就能证明俺超过十八岁吗！告诉你，俺今年才十七！”

周围人听了哄堂大笑，那个南陵人长得看起来只怕有三十七了，不用法器测试也知道超龄了。

那南陵人听了别人笑他，更加怒不可恕，突然把手边的玉碗高高举过头顶，大喊道：“你们不让我报名，我就砸了你们的碗！”

一瞬间，凌志堂鸦雀无声，众人都吃惊地看着那个浑人。

要知这测龄碗除了测试年龄外，无甚大用，但也是一件下品法器！对这些记名弟子来说是天价的东西，再说谁敢砸凌云仙府的饭碗！

负责报名的两个凌云仙府剑侍弟子，也意料不到居然有人敢在凌云府地盘上撒野，措手不及之下被夺走了法器，脸色巨变。

他两人慌忙拔剑，但投鼠忌器，只怕算杀了这浑人，也砸坏了法器，就算是入门弟子也担当不起。

就在此时，排队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慢着，我相信你！”

在众人瞠目结舌中，一个灰衣男子施施然走来，笑着对那浑人说：“老兄，你一看就不满十八，我信你！”

那浑人虽浑，但也十分警惕。

他道：“你别过来啊！谁过来，我就砸了这碗！”

灰衣人高举两手，慢慢向他走去道：“你看，我可是赤手空拳没带武器。我说兄台，你还是把碗放下，不然后面的兄弟们没法报名啊！”

那浑人大叫道：“你若再靠近，我便砸了这碗！”双手用力，眼看就砸下去了。

那灰衣人骤然欺身而上，一手抓住那浑人的一只手腕。那浑人一震，浑身气脉被封，全身动弹不得，双手僵直，却仍着举碗，情形好笑又诡异。

灰衣人笑道：“多谢老兄赏脸。”

他正要伸手去接过碗来，突然一道银光射入那浑人背心。

那浑人本来僵硬的身体突然像是没了骨头，连带着高举的双手也一起软下，玉碗自然也砸落下来。

灰衣人大叫一声：“不好！”，但也不及反应。

眼看玉碗要砸在地上粉碎，一道诡异的黑影像蛇一样从地上窜出，接住了玉碗。

众人被急转的形势震慑，回过神来都大声叫好。

唯有万涛瞠目结舌地道：“师弟？你……你……？”

原来接住玉碗的正是张浪，他施展蛇影身法，在关键时刻接住了玉碗。

只见他将玉碗交给尚未回过神来的凌云仙府弟子，淡淡地道：“继续报名吧。”

“啪啪啪。”掌声从凌志堂内房传来。

只见一位老者踱步而来，从容不迫中带着摄人气势。

两名凌云仙府的剑侍弟子见了来人连忙施礼道：“师伯。”

“今年武比弟子真是令人惊讶的优秀啊！”老者赞叹了一声吼，皱眉看着已经倒地那个夺碗浑人，对两名剑侍弟子说：“尔等虽为入门弟子，却连本门法器亦无法保护，徒坠吾门声威。罚你们一年年俸，现在给我把这蠢货的尸体搬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众人听了一阵喧哗，原来那人居然死了！

两名剑侍弟子脸红耳赤，其中一人低头扛起尸体，匆匆离开。

张浪看在眼里，心里好笑：这两个剑侍弟子反应还不如赵灵玉，估计在同阶弟子中也是比较低等的，不然不会被打发来做这报名杂务。他们本来想靠报名费捞一笔的，现在恐怕得不偿失了。

老者对着灰衣人道：“看你年纪轻轻，截脉之术已在我仙府不少剑侍弟子之上，硬气功已经修炼到内气外放的境界。你是否金甲门弟子呢？”

灰衣人讶然道：“在下金凯成，正是金甲门弟子。”

这金凯成乃是近年求仙镇突然崛起的武馆金甲门首席弟子。他原先看两个剑侍弟子反应迟钝，心想所谓凌云仙府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如今被这老人一眼道破底细，不禁对这玄门第一大派重起敬畏之心。

那老者又看着张浪道：“你这身法酷像形意拳中的蛇拳，只是老夫从未见过有人把这粗浅的形意拳练到如此灵动流畅的境界，你叫什么名字！”

张浪依旧神情淡然道：“在下张浪，无名小辈而已。”

张浪名字一出，周围不少惊讶的嘘声，显然求仙镇还有些人记得这灵根为一的废渣。

只是这老者是来自凌云仙府的，对此毫不了解，只是点点头：“江山代有人才出，你两人的报名费就此免去，权当对你们刚才所为的奖赏！”

然后他顿了顿朝整个人群道：“老夫孔震东，乃今次武比三位主裁之一，今次我派将录取三十名弟子，希望有能者各展才华，脱颖而出，成为我派新一代弟子。”说罢，便飘然而去。

孔震东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个弟子感觉他的每字仿佛在自己内心中回荡起，直指自己神魂，各个惊得静若寒蝉，暗叹凌云府的高人果然不同凡响。

张浪微微皱眉，这显然是传心术，而且感觉要比那黄兵更加驾轻就熟，其修为更为高明。

不过，他获取了一些陆乘风的记忆，凌云仙府五大剑仙之下，还有三十六名剑师。当然现在只有三十五名了。这些剑师的姓名陆乘风的记忆中都有，而张浪完全没有这孔震东的信息，恐怕他也就是个比较老资格的剑生。

不过，根据他刚才展示的实力，自己若只能用五分功力与他交手的话，只怕胜负难说。

这时万涛欢天喜地道：“师弟好运气！我等今次说不定真有望成功加入仙府呢！”

张浪诧异道：“师兄为何突然如此乐观？”

万涛笑道：“往年武比录取者，从未超过十人者，今年一招就是三十人。我们最后一次武比，碰上扩招，岂不是撞上大好机会！”

张浪暗忖：这扩招只怕和陆乘风有关。银蛇一役，下级弟子死得太多了，要多招些干活打杂的吗？

“凭张兄弟身手，便是只招一两人，亦能录取，无需运气。”

只见金凯成向张浪走来，脸上似笑非笑。

万涛低声道：“师弟，这人是金甲门的，我们不要理他。”

张浪这才想起万涛对金甲门印象极差，还曾扬言是金甲门杀了神剑馆弟子。当然，后来听说他因此被周英臭骂了一顿，差点因为妄言被逐出神剑门。

金凯成看也不看万涛一眼，只对张浪道：“张兄身法之快，金某在同辈之中罕见，真是令人万分佩服。”

万涛这时又拉了拉张浪，则暗示他快些离开。

张浪暗暗好笑，他反而对金开成道：“这位是神剑馆的万涛，我们三人既能相识，便是有缘，不如同去?”

金凯成道：“原来张兄也是神剑馆之人？”

张浪摇摇头：“张某未能入得神剑馆，只是馆主大量，让我暂住那里而已。”

金凯成笑道：“神剑馆这等小池，怎么容得下张兄这等英才！”

听到这里，万涛再也按奈不住道：“你金甲门才是小门派，怎敢与我求仙镇第一大馆相比。”

金凯成这时才看了万涛一眼，冷冷道：“莫非万兄要和我比试比试！”

万涛知道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涨红脸道：“我功夫不到家，但是我神剑馆二师兄周峰也参加了武比，他乃是我馆弟子中公认的第二高手，你可敢和他交手！”

金凯成冷笑：“神剑馆四杰中的老二周峰吗？听说不久前，神剑馆遇到刺客，四杰中的王林挂了，连馆主周英也受了伤，嘿嘿，想来所谓第一大馆也不过如此！”

万涛终于恼羞成怒道：“我绝不与金甲门为伍。”也不等张浪反应便自离去。

金凯成道：“这等资质，凌云仙府便是招上一百个弟子，那姓万的也没戏！”

张浪道：“金兄故意把万涛气走，恐怕是有事相询吧！”

金凯成赞道：“张兄果然敏锐。”

然后他靠近一步，低声说道：“小弟当时明明已经把那南陵浑人制住，他却中了某人的暗算而死。此人死不足惜，却差点把测龄碗差点砸在小弟手中。这暗算之人显然针对小弟而来，不知张兄认为如何？”说罢两眼射出凌厉目光，紧盯张浪。

张浪突然明白了金凯成的用意：原来他是怀疑是我暗算那个浑人，再夺过碗来抢他的风头。

我有这么无聊吗？张浪心中冷笑，要不是怕砸了法器，让他报不上名，他才懒得出这风头，低调才是现在张浪的作风。

张浪淡淡地道：“张某人没什么想法。至于金兄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把金凯成扔在一边，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明锐的魂识感应到金凯成隐藏的杀意，若是过去的张浪必会尽量澄清误会，并为之忐忑不安。而现在的他懒得和他计较，只是暗暗感慨：人心险恶！凡是有利之处必有争端，大至凌云剑仙，小到记名弟子，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