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圣光（04）

圣子冕下？

教堂之中忽然安静下来，唱诗班的吟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而四周的嘈杂的人群也无人做声。

唯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恢弘乐声仍奏响着，圣光和阳光仍交织着，金银花仍热烈地盛放着，银色的独角兽仍安静地歪着头注视着这一切。

“米西，原来你居然是圣子啊！”

瑞恩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确切的说，他与周围的寂静格格不入。

他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米西，焦糖色的大眼睛眨啊眨，里面蓄满了震惊和骄傲，丝毫没有质疑和嫉妒。

米西扭头看他，看着他纯然的为自己感到快活的神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其实如果他真的是所谓的圣子，一切的荒谬便有了解释。

他走近教堂时的激动，那如觅得归宿般的感觉，他进入时的奇景，那圣光、那花枝、那独角兽……如果他是圣光教的圣子，那确实有资格拥有这些。

但——

但“米西是圣光教的圣子”恰恰就是整件事中最荒谬的那一环。

毕竟，一个神教的圣子，从来不会草率地被选定。

并不是每一个信徒都有资格成为圣子的。

圣子必须得拥有极好的品质、能让所有教众信服的德行；必须得通晓本教的经典，并严格的按照神的训导行事。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得为神青睐。

这样的孩子，才有资格在圣座、在神的注视下，由教皇亲自加冕成为圣子。

而以上的条件，他，米西，全不符合。

……他甚至没想过、也从不想做任何一个教会的圣子。

面前的科林主教已经缓缓地站起了身，四周的人群也重新开始了低声的交谈。

米西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从不知道、也不觉得我是什么圣子，您或许不该如此草率。”看着面前恭谨地微低垂着头、脊背也微微前倾的科伦主教，米西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哎！”科伦主教还没出声，反倒是瑞恩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科伦主教的动作微顿，然后终于略微抬起了头，端详起米西的面容。米西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讶异。

米西与他对视，认真地说道：“我从出生开始便一直住在圣安德城。我也曾经来过这座教堂，也曾经见过您。”

“在去年夏天的日光节，我和每一个孩子一样到这儿来，您当时就在门口，分发各种糕点给我们。那次我走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发生，您也没有认为我是所谓的圣子。”

科伦主教也已经认出了他们。

他眼神中惊讶之色更浓，但并没有接着米西的话说什么。

略微迟疑了两秒，他伸手相邀：“如果圣子冕下……和圣子冕下的朋友瑞恩阁下不介意，还请到后殿稍坐。”

米西意识到这个人似乎是有话要说，但这些话并不方便在这里讲。

这也可以理解。

这件事挺复杂、挺莫名其妙，如果要想解释的清楚，可能要花上不短的时间。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堵在大门口、被这么多人看着，无论怎么想都算不上令人愉悦的体验。

想到这儿，米西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瑞恩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跟着科伦主教往后走去。

就在米西踏出正厅的瞬间，圣乐戛然而止。

教堂正厅在一瞬之间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唯有四周花团锦簇的金银花，昭示着之前的一切并非虚幻。

米西忍不住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对上了一双浅金色的眸子。

那只银色的独角兽一直跟在他身后走到了门口，然而它终究不能长存于世，在一切异象收敛的同时，它也在米西的注视中缓缓地消散了。

米西咬了咬嘴唇，快走两步跟上了科伦的步伐。

……

通过一段不长的走廊，科伦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一间安静的祷告室。

“请进来吧，这里会方便说话一点。”

他温和地说着，拉开门，等米西和瑞恩走进去，才在门口挂上了表示着“室内有人”的牌子，又将门关上。

祷告室里没有窗，但并不昏暗，三颗明珠悬在拱形的屋顶上，散出柔和的光。

米西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重新看向科伦，等着他说话。

“抱歉，刚刚由于我的疏忽，可能使您……使你受了惊吓。”

注意到米西的紧张，科伦犹豫了一下，俯下身，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金色头发，改了个称呼。

——这样或许能叫他更舒适一点吧。

于是米西朝他笑笑。

“请你们稍等一会儿。”科伦回以温和的微笑，也摸了摸瑞恩的发顶，然后柔声道，“这里没有椅子，你们随便坐就好。”

米西眨眨眼，席地坐下，看着科伦走向神像，在那里跪伏告解。

毛绒绒的地毯上让人感觉很舒服，科伦主教似乎也并没有要求他做什么的意思……应当也不会对他施以之前那般隆重的礼仪。米西又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扭过头去看向瑞恩，正对上了瑞恩看过来的视线。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瑞恩跟他凑近了一点，两个人并排坐着，盯着那边的科伦主教瞧。

良久，瑞恩终于耐不住寂寞，凑到米西耳边，小声嘀咕：“既然你成了圣子，是不是接下来我们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甜饼了呀？”

米西一愣，瞪大了眼：“我还不一定就是圣子啊。”

“怎么可能不是？”瑞恩奇怪地看着他，“科伦主教都这样说了——在你请他仔细确认你的身份之后，他仍然称呼你为圣子冕下。”

“而且刚刚出现了那样的迹象，说明你肯定不一般，独角兽都向你低头了！那可是银色的独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