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精灵（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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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被跟着，还不如把他放在自己身边。

况且，“接近一个精灵”也确实在他的计划列表上——虽然不是特别紧迫的计划。

布莱斯夫人显然跟精灵族有关。

米西并不急于对母亲没有告诉他的事情做过多的探索。毕竟他相信，母亲早晚会告诉他的，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但他其实也始终保留着一定的好奇心。如果能从其他的角度对母亲的过去有所了解，米西倒也不会拒绝。

另外，他也想知道“木池”和大地母神的关系。

大地母神所谓的自然神力，主要表现在对草木的控制和沟通。米西曾经见过精灵和德鲁伊，也曾在书籍中了解过基础、常见的自然神术。

凭借这些对大地母神的浅薄的了解，米西认为，大地母神的权柄是与“木”有关的。

从雪神的说法中，米西推测，他从雪神那里得到的，不仅仅是单指“水”的权柄，而是包括了各种形态的水、和部分与水有关的权柄。

那么，大地母神的权柄，与“木”的权柄之间有何关系？木池又是否与大地母神有关？

如果能得到至高问题的答案，无论其间到底有无关系，都意味着他对各个权柄、神力和它们之间的关联、运用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而借助一只精灵，他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一只送上门来的、明摆着与大地母神距离很近的精灵，更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再者，这个精灵还很可爱、唱歌也确实好听，而且并不会使得自己偏离原本计划的方向……说不定还会带来一些有趣的新体验。

所以米西果断地选择了跟这只精灵一路走。

艾布纳显然很高兴。

虽然对于母神为什么要求他跟着米西，他也只有个连他自己也觉得不那么完全靠谱的猜测。但是既然他现在已经被允许跟着，其他的一切就都不再重要了。

“您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他问道。

“吃晚饭，”米西说道，“然后回到我的山洞去，整理一下行李——以便明天早晨下山去。”

艾布纳抬头看了看天色。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天色暗沉。

“不如，晚饭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他主动说道，“我也是精灵族最优秀的猎手之一，我会捉到合适的晚餐的！”

米西微怔，却见绿眼睛的精灵已经行动力十足地站起了身，身影在丛林中闪动了几下，便彻底看不见了。

米西愣怔半天，无奈地笑出了声。

这个精灵跑得也太快了一点儿。

就这么笃定他答应了让他跟着，就不会自己溜掉吗？

……好吧，他还真的不会。

只是，刚刚看见一只兔子受伤，都会为兔子打抱不平的精灵……歌声温柔清澈，不掺一点戾气的精灵……是最优秀的猎手吗？

——他是。

几乎是转瞬的功夫，米西还没有想好自己是否要先回山洞收拾东西的时候，艾布纳就已经回来了。

而他的手上，正拎着……

几只兔子。

米西愕然。

艾布纳却朝他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笑容：“今天晚上就吃烤兔子，怎么样！”

说实话，对烤兔子，米西是并不拒绝的。

这座山里生存者不少兔子，肉质肥美的兔子。这也正是他这几天的主菜。

但是，就在刚刚他说出自己在练习魔法的时候，这只精灵不是还在质问他……

“哦，你该不会也对我们有什么奇怪的偏见吧？”艾布纳本已经坐下去，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开始熟练地剖开兔子的肚子、剥皮。此时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道。

“我……”

“精灵是会吃肉食的哦～”艾布纳说道，“精灵尊重一切生命，并从不认为哪一种生命更高贵——包括我们自己。”

“所以我们遵从自然的法则……”他顿了顿，然后说，“简单来说，能吃的，我们都吃。”

米西眨了眨眼：“我以为精灵是很善良的生物。”

艾布纳想了想：“你怎么定义善良呢？”

“尽可能不伤害别人——别的东西，做不会伤害任何人或物的事情？”

“但吃东西是必要的。我们不认为做必要的事情是不善良。”艾布纳说道，“我们会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伤害，像你之前那样对待那只兔子，我是不赞成的。”

“但吃兔子，我认为这是必要的活动。”

米西想了想，“但我们可以选择吃什么——不一定吃兔子。”

“吃什么呢？什么东西死去会不痛苦呢？”艾布纳反问道。

“在我们看来，无论我们吃什么，被吃掉的总会痛苦。我们因此而感到自责，但我们不会放弃生命，我们只会也只能努力地珍惜每一份食物，并做好随时死去、被吃掉、化为泥土的准备。”

“——这确实有些矛盾，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万物都是吃和被吃的关系，没有什么能够幸免。”

米西皱了皱眉。

这样的说法，他是第一次听说。

这就是精灵的世界观吗？这就是精灵独有的……

倒也确实无法反驳。

相比于这样的观点，人类反而像是有些虚伪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很好奇——

“你们也会被吃掉吗？谁会吃你们呢？”

艾布纳想了想，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米西这件事。但他最后还是说了。

“母神说，除我们能看见的生命之外，还有一种更微小、但数量庞大的生命。”他说道，“它们无处不在，但没有自己捕猎或觅食的能力，只能靠着吃尸体存活。”

“尸体被吃掉的过程，表现在我们看来，就是腐烂成泥土的过程。”

“所有死去的，都会被它们吃掉。”

“这种说法很有趣。”米西点点头，暗暗记下了这种神奇的“生命”。

精灵的世界，果然与人类的有很大不同！

——艾布纳倒是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说起来，你们人类在很多方面，实在是跟精灵有很大不同。”他停下了手上的活儿，注视着米西的眼睛，“说实话，在我们看来，你们人类很奇怪。”

“哪里奇怪呢？”米西好奇地问道。

他倒是很有兴趣了解一下，精灵眼中的人类是什么样的。

艾布纳想了想，说道：“你们会蓄养一些动物，你们除去大地上本来有的植物、种上自己的作物，然后你们就会理直气壮地把它们作为食物——好像它们理应当被你们吃掉，完全地忽视它们的痛苦。”

“你们驯养一些动物，养殖一些植物，然后理直气壮地把它们关在自己家中或者骑乘在身下，丝毫不顾它们的意愿。”

“你们杀死那些你们认为肮脏的动物和昆虫——即使是它们根本伤害不到你们。”

“你们为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做这种事呢？”

“……”米西没花多长时间就理解了艾布纳的思路，但他着实没有立刻答出这个问题。

人类……

蓄养动物、播种植物，这有什么问题吗？

但是好像确实跟精灵的观点有一些微妙的不一样……

精灵觉得，只有在以生存为目的的情况下，才可以伤害别的生命。

而人类……

最初应该也是以生存为目的？

只是会更努力地创造安稳、稳定的生活。毕竟狩猎不一定成功，寻找野果也不一定找得到……

不过在逐渐发展的过程中，做这些事的目的是否发生了改变呢？

为了赚钱——米西想起了遥远的童年，春季时帮助播种、冬天时帮助收获的自己，也想起了那个时候经营着花园并以此补贴家用的母亲。

但赚钱也只是为了吃饱穿暖而已呀！

如果没有钱，就没有办法买食物和衣服……

“这或许是因为，我们人类太弱小了。”米西想着、斟酌着、说道。

“嗯？弱小？”

“对，弱小。”米西的语气略微确定了一点，“因为弱小，所以如果像你们那样，人类是生存不下去的。”

“人类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不能战胜一切猛兽。而且人类的幼儿和老年人过于脆弱，并不具备独立生存的能力。”

“所以人类需要团结起来，分工合作。人类需要拥有自己的城市，防止野兽的侵入。”

“人类需要圈养温和、攻击性弱的动物，人类需要种植可以食用的东西，将之作为食物，这样可以不必去捕猎，不会遇到太过强大的猛兽。”

“……好像也有一些道理。”艾布纳小声嘟囔了一句，“或许是我错怪你了。”

他有点纠结地低下头去，继续处理那几只即将成为二人晚餐的兔子。

米西趁机去捡了一些枯落的树枝作为柴火、点燃了起来。

将兔子架在简易的烤架上，艾布纳才重新捡起了之前的话题：“但你如何解释，人类把一些动物作为宠物和坐骑，修剪花的枝叶甚至把它们整支折下只为了观赏？”

米西哑口无言。

这确实不是为了生存。

“……人，会喜欢追求一些更舒适的生活吧。”他小声辩解道。

“这是对自然的不尊重。”艾布纳说道，“之前你说的或许正确。但是，当你们建起了城镇，你们就产生了一种脱离了自然的错觉，甚至因此——”

“不再尊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