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深渊（05）

米西看着眼前的巨型螃蟹和巨型章鱼，又一次感觉到——

自己对神的认识，还是太浅薄了。

他一直以为神都是人形来着。毕竟在他面前出现过的神，都展现出了人的形态。

这还曾让他升起过某种疑惑：

神和人，是天生就长得一样，还是因为某种原因才长成了相同的模样？

更进一步地说，人和神的关系到底如何？各大眷族的形态又是如何确定的？为什么有些神的眷族是人形，有些却不是？

然而面前的两位明显在审美上更不拘小节一些的神祇的出现，使得米西不得不推翻了之前的所有猜测。

——毕竟那些猜测全部是基于“神都是人形”这一认知产生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米西，你很有名——尤其是在我们这些神这里，我想你自己也对此有数。”海洋甲壳动物之神——或许我们可以简称祂为螃蟹神——的语气十分友好，“总之，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直接叫我卡贲。”

章鱼神也举起了一根触手：“也直接叫我卡肯就行，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好听而且好记，不像卡贲的名字。”

“不，明明是我的名字比较好记。”螃蟹神说，“kabeng！每一个人吃螃蟹的时候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祂把一条腿凑到了米西眼前：“是吧，很好记的，如果你哪天想不起来我的名字，你就想，我的名字正是把螃蟹腿咔嘣一声咬断的声音！”

米西：……

卡肯：“不，你又弄错了，咔嘣的嘣是后鼻音，卡贲的贲是前鼻音。根本就不是一样的！”

米西：……

卡贲：“那不重要！差不多就行了，你的名字还跟吃章鱼的声音毫无关系呢。”

卡肯：“不，我不需要我的名字跟那种事有关系。”

“……”

“……”

米西深感震撼。

米西转头去看无梦：“这是他们的日常吗？”

无梦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没什么印象，主要是我对他们俩其实没什么印象，你知道，这里的神很多，他们又长得这么普通，很难让人有太深刻的印象。”

“……？”米西震惊，“普通？”

无梦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米西看了看旁边吵架的螃蟹和章鱼，又看了看。

“如果这样算普通的话，”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什么样算不普通啊？”

“敦科勒那样的啊！”卡贲和卡肯竟都还分了一部分心神注意着这边，听到米西问话，两个神异口同声，“外面的神喜欢用人形也就罢了，祂一个深渊里的神，还天天保持着人形，也不嫌累。”

“所以你们其实也有人形？只是不经常用？”米西问。

“他没有。”卡肯用一根触手指了指卡贲，“他那天喝醉把自己的人形吃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米西：……啥？

“随时可以再做一个嘛。不算什么。”卡贲说道。

米西倒是想起了无梦对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是这种很无所谓的态度。

似乎这些深渊里的生物们，对自己的身体都不太在意。大有一种，“这也就是一种平平无奇的食材”的感觉。

有点稀奇，也有些有趣。

当然，这或许只是由于他来自深渊之外，所以少见多怪罢了。

卡贲这会儿倒是想起来正事了，“不说了不说了，快进去吧，大家都等着呢。”

米西也确实对里面好奇已久了。

“里面是什么样的呢？”米西问。

“没什么特殊的，”卡肯说道，“只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好地方。”

吃饭睡觉的好地方？

米西心里升起了几个猜测，然后往里走去。

巨大的拱门有七八个米西宽、十几个米西高。即使是卡贲、卡肯这样的庞然巨物，进出也毫不受阻。

“不不不我们才不是庞然巨物。”卡贲说道，“深渊巨魔才是——你还没见过深渊巨魔吧？”

米西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或许已经来到深渊一段时间了，但清醒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小时，确切地说，他差不多一醒来就被拉来这儿了，中间实在没有参观过什么东西。

“里面有，一会儿你就见到了。”卡肯说，“在这里，几乎所有种类的深渊生物你都能见到。”

卡贲：“确实，这里什么都能吃到。”

“那可真不错……”米西说，然后突然愣住。

随即悚然。

什么都能吃到？

……所谓的神宴。从不停歇的神宴。

他最初把它想成神设下筵席与人共同取乐，是不是过于天真了？

相比之下，这里似乎更像是，神肆意杀戮……品尝众生血肉的……只属于神的欢宴。

“你好像想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卡肯说道，“但我得说，你不能拿你们外面的想法来揣测深渊。”

“什么意思？”

“这是混乱之地。这里没有规则。”卡贲接过话题。

“这个暗夜神说过。”

“但你不懂混乱的意思。”卡肯说，“对于这里的生物——我是说有智慧的那些。

“我想你认为的能跟神一起取乐、或者当它们被吃掉会让你感到不适的家伙也是指这些。.七

“它的意思是，他们可以追求任何东西，可以把事物的重要性任意排列，生命，身体，乃至灵魂——这些都可以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呢？”米西好像懂了一点什么，但又好像完全没懂。

“随便什么。”卡肯伸出两根触手，比了一个巨大的范围，“快乐、舒适，吃饱、喝醉、睡个好觉……又或者单纯地去追求死亡，都可以是你认为最重要的——只要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