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记忆（06）

所以说，这也是自己的记忆吗？

冷静下来一些，米西开始好奇起来。

按照之前的规律，他进入这个梦境之前想的正是通过梦境整理记忆的事情，所以现在的梦境理论上应该就是会将他的记忆展现给他。

不过米西实在很难想象，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

以及。

这样离奇的状态，他不应该对其没有印象啊！

除非——

米西想到，这可能是他人生最初几年的挤一起。

一方面，梦境既然要将记忆展示给他，那么从头开始显然是很合理的。

另一方面，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回忆起自己幼年的记忆，米西也是如此。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一两岁时都经历过什么，即使他认为那其中本应该有很多值得记忆之事。

更进一步说……这也有可能是他出生之前。

还没有出生，以一种特殊的形态存在，因而没有身体。灵魂或者思想没有重量，因而感觉自己漂浮在孔中。

如果代入这个假设，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什么时候会出生？

或许他应该可以调节这个梦境的时间流速。米西想。毕竟，要是让他从头到尾重新经历一遍之前十二年的人生，耗时也太长了些。

更何况，有些东西经历第一遍的时候记不住，再重新经历一遍，恐怕还是记不住的。

所以这个梦境肯定不单纯是让他重新回顾一遍记忆而已。

那应该怎么办？

米西想不出什么办法——毕竟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最后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冥想。

放空心神，宁心静气。

这种状态下，冥想变得容易了许多。米西迅速地进入了冥想状态，然后发现自己的视角发生了变化。

他从之前的“身体”中抽离了出来，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眼前，一片黑暗之中，一个透明的球状物漂浮着。

一片漆黑之中的透明球，理论上是不该被看到的。事实上米西也确实不觉得自己是“看到”了。

这更像是一种感觉。并非触觉，而是，不明原因地，他就是觉得周围是一片黑暗，那里有一个透明的球。

甚至，他还能够感觉得到——那个透明的球，就是“他”，他自己。

米西一开始只觉得神奇，随后才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他现在居然看见了——不，感觉到了——“自己”。

这个视角理论上是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的。

如果那个球就是他自己，那么他的记忆应该就是最初时他体验到的那样：漂浮，黑暗，无知觉。作为球的他，不应该看到自己的模样。

除非，当时身处于这片黑暗之中的他，知道自己是个透明的球。又或者，这个梦境不仅仅来源于是他的记忆。

……具体的原因无从得知。

米西静静地等待梦境接下来的发展。

没有等太久。

很快，他感到透明的球体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它变成了一个蜷缩着的胎儿——或者说它进入了一个胎儿体内。

周围的环境微妙地变亮了一点，又似乎没有。声音倒是明显地嘈杂起来，有奇怪的水流声和巨大的心跳声，另外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唔，还有布莱斯夫人的声音。

好像是回到了胎儿时期。

米西看着那个蜷缩着的幼小身影，也有些好奇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声音，良久，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把它记录下来。

虽然他不认为这次他还会忘记这么奇特的场景。

但他是来整理自己记忆的，而不只是单纯的经历一遍自己的过去的。

按照他的习惯和经验，想要把一个东西整理好，至少应该对其进行归类，并打上足够方便查找的标签。

对自己过往的记忆，米西计划将之分为几类：

人物；动物；植物；物品；画面；声音；感觉；气味；味道；事件。

如此时此刻他所经历的这段“记忆”，就应该被拆分成四部分。

人物：胎儿时期的自己。

画面：母亲子宫内部景象。

声音：母亲子宫内部声音。

事件：作为胎儿被孕育的过程。

而之前的作为“球”存在的记忆，则同样被分为，感觉——漂浮和无知觉，画面——漆黑一片和漆黑一片中漂浮着透明球，事件——不知名处境、疑似是出生前的灵魂体状态，几个部分保存。

当然，这些部分都彼此关联，也被打上相同的时间标签。

同时，米西在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产生的疑惑和猜测也被记录下来。比如“我为什么能看见透明球”——“或许这里不仅依靠我的记忆形成，又或许我当时知道自己是个透明球”。

总之，米西试图将自己所见所感的一切记录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也确实在发生变化。

闭上眼睛，能感觉到眼前好像浮现出几个大箱子，上面标注着不同的类别。

另一边，原本纠缠在一切的杂乱的记忆被扯出了一个线头，那个线头所牵扯的几小段记忆便被分别放进了它们应该被归入的箱子中。

箱子里面还有很大的空余空间。当然，箱子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是米西幻想出来的一个分类的标志物，所以它的空间本就是无限大的。

米西已经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

把记忆分门别类地扔进箱子里。

梦境仍在继续。

子宫一阵收缩，米西意识到自己即将“出生”了。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喜悦之情。

他听见外面有很多人在喊母亲的名字。

“柏妮丝！柏妮丝！”他们叫着。

事实上，米西思考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布莱斯夫人的名字。

——自他有记忆以来，所有的人对布莱斯夫人的称呼都是“布莱斯夫人”，米西还没听过谁用“柏妮丝”这个名字来称呼她。能知道这个名字，还多亏了米西有几次看见过布莱斯夫人签名。

所以，布莱斯夫人现在肯定不在圣安德城里。米西想道。

圣安德城里没有人会那样喊她。这应该是与她更亲密的人才会叫出的名字。

这会是在哪里呢？

是没母亲的家乡吗？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