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父亲（08）

泽维尔朝那边看了一眼，神色不明，并没有说什么，转回身去关门。

直到此时，米西才意识到泽维尔其实是一位能力不下于霍伊尔的空间系法师。将门关上之前，泽维尔只是轻轻挥了下手，刚刚被收拾好的东西就全部消失，被塞进了一个空间里。

他刻意地调整了抱着小米西的姿势，方便小米西看到他的术式。米西猜测，这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将来会“看到”这段记忆，也猜测他能够从这段记忆中学习东西，因而在把这个术式教给他。

不过，就如他自己所说的，泽维尔并不知道米西以何形式回到这里。所以他不知道，米西不仅可以看到自己过去的记忆，还在这个奇特的空间中拥有相当大的自由，很多小米西看不到的东西，米西也能看到。

另一边，布莱斯夫人则是俯身在风王兽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风王兽便叼起自己的幼崽放在背后的筐里，转身振翅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了。

神庙外并没有人。

显然，在此之前，布莱斯夫人已经借着神使的身份，将村落中的村民们驱离了这里，以方便他们交流。

不过，他们——泽维尔和布莱斯夫人——之间，似乎本也不需要过多的交流。.七

他们有足够的默契，往往只需要一个对视，或者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意。

“走吧。”泽维尔又看了一眼东方天际，轻声道。

“嗯。”布莱斯夫人低声应了一句，看了眼被泽维尔抱在怀里的小米西，“辛苦你了。”

泽维尔摇摇头：“辛苦你了。”

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同时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去往东方。

布莱斯夫人已经换回了便捷的服装，米西也没有注意它们是从哪来的——毕竟她不会在米西面前换衣服。不过，现在想来，恐怕是泽维尔拿给她的。他毕竟是个空间法师，有能力随身携带很多东西。

于是米西略微拉远了一点儿距离，打量自己母亲的这身衣服。

尺寸是很合适的，设计也很漂亮。与之前布莱斯夫人多穿的那些的款式并不相同，也不是米西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风格，但简洁大方，而且很方便行动。

应该是泽维尔认真挑的。米西想着，点了点头。

布莱斯夫人奔跑起来的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漂亮。

很多人跑起来的时候会显得有些狼狈，但她并不会这样。她的身材纤细，行动起来非常轻巧，但力量其实很充足，足以保证她每一次弹跳的高度和距离，这让她看起来足够轻盈，相比于跑，她更像是在低空飞行。

米西很喜欢看布莱斯夫人跑起来的样子。相比而言，一旁的泽维尔速度虽然也不慢，但在美观这方面上实在差了很多。

……事实上，速度也有差距。

作为一个男性，理论上他的体能和力量都强于女性，所以本该比布莱斯夫人更快才对。但只能勉强跟得上布莱斯夫人而已。他看起来不像是经常从事这类运动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疏于锻炼。

这似乎也很正常。

作为一个空间法师，他其实可以有更方便的行动方法——比如瞬移。虽然只是看到了他的一次施法，但已经足以让米西感觉到他的能力水平……他绝对有连续多次短距瞬移的能力，甚至长距离的空间转移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现在他为什么要靠两条腿跑？

米西深感疑惑。

好在，虽然看着不近，但其实他们离目的地也不算太远。不到一个小时过去，他们便已经接近了战场，巨龙的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甚至能够看到他们每一次灼热的龙息，树木随之折断倒下，接连不断的轰鸣声锤击着耳膜，烟尘四起。

小米西哇地大哭起来。不过，这哭声在周围震耳欲聋的噪音之中倒也并不明显。

泽维尔迅速地放出一个术式。米西并没有见过这种术式，但他发现，术式起效的瞬间，他便听不到小米西的哭声了。

这个术式应该有着隔音的作用。

“嘿，别哭，”然后泽维尔腾出一只手来，拍着小米西的后背，“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布莱斯夫人回头瞟了他一眼，“不必哄他，他习惯了就好了。”

“……但他哭了。”

“他经常哭。”在这个问题上，布莱斯夫人比泽维尔要冷淡且熟练许多，“他早晚得习惯这些。”

泽维尔为难地看了一眼小米西，然后闭了闭眼，将他转了个方向，让他能看到前方的战场。

他们已经距离战场很近。

前方，各种术式迅速地闪动着，堪称璀璨。爆炸在各处发生，树木被点燃，赤色的火焰飞舞在空中，飞舞在柱状的各色的龙吐息之间。

地上，森林里，在与巨龙战斗的，是一群精灵。

精灵们往往只有风系和土系的魔法天赋，这让他们的战斗看起来不那么暴烈。大地母神对精灵的眷顾使得他们可以驾驭森林，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株植物都是他们的后盾。箭矢如雨般射向空中，轻飘飘的木箭却在魔法的加持下携了风雷般的力量，即使是以战斗为天赋的巨龙也难以躲开。

米西看得出，这些精灵与平常的模样大不相同。他们似乎难以维持理智。

他们全部处于强烈的愤怒和破坏欲中。同时，还有一些精灵会在战斗中莫名其妙地停滞，随后便陷入沉重的悲伤和抑郁之中无可自拔，近乎于自杀式的等待巨龙们攻击的降临。

这种停滞往往只能存在一瞬间，绝大多数精灵能够凭借意志力清醒过来。但他们毕竟身处于激烈的战斗中，一瞬间的失去自控足以造成巨大的破绽，大量的伤亡因此而生。

情绪。负面情绪。

米西知道，战神和爱神共有着控制情绪的权柄。不过祂们所掌控的部分大不相同，爱神能够掌控那些正面的情绪，如幸福、快乐乃至于爱意；战神则恰恰相反，他对各种负面的情绪有着强大的掌控力，愤怒，破坏欲，乃至于悲伤、哀恸和死志，他都能够控制。

巨龙作为战神的眷族，显然也有着类似的能力。这正是精灵们处于当前状况的原因。

“这样下去不行。”泽维尔突然说，“巨龙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精灵看似还在战斗，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胜算。只要有一只巨龙反应过来不对劲——反应过来他们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使命不应该在这儿和精灵纠缠，他们就可以迅速脱离战斗……他们太游刃有余了。”

“那就让他们反应不过来。”布莱斯夫人低声说道。

“看样子你已经有办法了？”

“巨龙很愚蠢，不是吗？他们获得了控制别人情绪的能力的同时，也很大程度上丧失了自控力。”布莱斯夫人看向领头的巨龙，“只要我们让他们产生‘不杀死这些精灵绝不罢休’的情绪，他们就会跟这些精灵一直打到底……直到战神出面将他们唤醒。”

“你是说……”泽维尔微笑起来，转头与布莱斯夫人对视。布莱斯夫人也在此时开口，两个人的声线在这一刻重合在一起，“我们去帮精灵……杀几只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