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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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全站在廊檐下，看着庭院中，低着头在秋日阳光下穿针引线的人，总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王爷不打声招呼就走的事，他原本以为王妃娘娘定然会大怒，谁知只是小闹了一场，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但他心中还是不敢松懈，怕王妃娘娘嘴上说着不去找王爷，一转眼就偷偷溜出了王府自个儿找王爷去，毕竟这事王妃娘娘不是没做过。因此他让人时时刻刻紧盯着人。

可好些天过去了，王妃娘娘仿若变了个人，每日不是到书房去找书看，就是到厨房去跟着厨子们学做菜，后面她竟然迷上了绣花，说是要给未出生的孩子亲自绣个肚兜，这都已经绣了好几天了。

杜全想：难不成娘娘是认真的？

顾灵雁知道杜全派了人盯着她，但她不在意，只一心绣她的肚兜，不然空下来她就会担心晏清鸿，或者就会忍不住地想跑去找人。她以前没觉得自己喜欢一个人后会对他心心念念，离开晏清鸿的那三个月，她也没怎么想过他。可这一回不知为何，就是有点控制不住。

或许是因为两人已经心意相通；或许是因为晏清鸿身上的伤还未好；也或许是涂州将要打仗，总之，她心里无法安心。

古代上不了网，玩不了游戏，连打拳都会惹得郝大夫色变，她只好找些看书绣花之类的事做了。她辛辛苦苦花费半个月终于绣好一个肚兜，高兴地把廊檐下地杜全叫过来看，双眼期待地看着他。

杜全本来是想着夸赞一翻的，但展开肚兜后，他……夸不出来。

这哪里绣的是花啊，分明是一团乱麻。

顾灵雁也知道自己绣得太差。她尴尬地把个肚兜团成一团抓在手里，没多少底气道：“虽然是不太好，但这是亲妈的爱意，我相信他会喜欢的。”

杜全怕她不高兴了就要去找王爷，赶紧昧着良心夸了几句，希望能夸得王妃娘娘再去绣几个，如此他就不用提心吊胆地每天都怕王妃闹着要出府，或者在王府里闯出什么祸来了。

这种时候，哪怕王妃娘娘走路踉跄了一下，他都要吓得赶紧去请大夫。

然而，顾灵雁并没有如他的愿。天气逐渐变冷，产期也慢慢临近，晏清鸿仍没有回转的消息，她心里莫名地发慌，想要带上郝大夫去涂州找晏清鸿。

杜全当然不会答应，连郝大夫也劝着她，知道她怕，说自己不会跟着走。

顾灵雁确实怕，只得留下来，可不知道是不是产前恐惧症，日期临近一日，她心里的不安就增一分，终于在冬至前一日，自己收拾了个小包裹，让杜全去给她备马车。杜全不肯，她就说自己走着去，明显地威胁。

杜全没备马车，又拦不住，带了一队护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想着娘娘这样，估计走不了多远，等她走累了，就抬回去。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刚出了王府没多远，就遇到一个女子从巷子里冲出来，照着顾灵雁就撞了上去，右手还握着把匕首，在秋日阳光下泛着炫目的光芒。

顾灵雁毕竟从小练过的，对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只是对方出现得突然，给她反应的时间又短，避开了女子刺向她胸前的匕首，但人还是被撞得往后连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杜全始终注意着顾灵雁，离她也最近，见那女子转过身来又要刺向顾灵雁，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女子的手，再一掌打在她左肩，表情有一瞬的愕然。

这女子，竟然是失踪许久的徐侧妃徐曼柔。

“我没事。”顾灵雁对扶住她的护卫摆了摆手，捧着肚子抬头去看被抓住的人，也有些惊讶。

眼前的女子，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穿一身粗布衣裳，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温柔贤淑的模样。

她慢慢走过去，问道：“怎么会是你？我们俩应该无冤无仇吧？”

她对这个徐曼柔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因为她在王府的那段时间，没见过徐曼柔与孟清淑和梁婉秀一样搞事，她最初甚至都没怀疑过她。

但徐曼柔却仇恨地看着她：“晏清鸿杀了二皇子，我要杀了他心上人，让他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王爷杀了二皇子？”顾灵雁找到了重点。

这话刺激了徐曼柔，她挣扎起来，像是想要扑过去咬死顾灵雁，吓得自诩胆大的顾灵雁都往后退了两步。

她道：“你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啊，二皇子又不是我杀的，你这么恨我干嘛。而且，他好好地王爷不当，想着那个不属于他的位置，篡位不成后又去卖国，被杀死还是我们家王爷仁慈，不然被活捉了还要受更多罪。”

她说的是实话，但人往往最不想听的就是这种大实话。徐曼柔挣扎的更厉害了，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

护卫们把顾灵雁挡在身后，她没再说话激怒徐曼柔，因为换成是她，心爱之人被杀，此时也做不到理智冷静，只不过她不会像徐曼柔这般，会将仇恨转移到不相关的人身上。

肚子里的胎儿受了惊，在不安地翻动。顾灵雁感觉到一点难受，想要回去，可又想起自己出来是去找晏清鸿的，他既然杀了二皇子，那也许已在回来的路上，那自己就不用赶到涂州去，可能半路就会相遇。

这让她心里莫名轻松了一些。她让杜全留下处理徐曼柔的事，自己再继续走，心想我有银子，杜全不给我备车，我自己去租一辆。

然而没走多久，腹部传来了轻微的疼痛。她起初没在意，后面一阵一阵地越来越厉害，顾灵雁努力忍着，因为一旦自己表现出来了，今天她就走不成了。

杜全没亲自处理徐曼柔的事，只让两个护卫将她带到王府找间屋子关着，等王爷回来后再做处理，自己依然跟着顾灵雁。他慢慢地察觉到不对，王妃娘娘好像越走越慢了，是终于走累了吗？

他有点欣喜地走上前去，伸手去扶顾灵雁：“娘娘，要不您先回去歇歇？”

顾灵雁停了下来转头看他，板着脸道：“杜管家，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有三岁？”她回去了那是歇歇吗？是这一趟路白走了。

杜全认错态度极好，弓着腰道：“不敢不敢，属下也是担心娘娘的身子。”

“呃……”顾灵雁知道他这句话是真，若是平时，她也就不为难杜全了，可今日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一种想要见晏清鸿的冲动。这股冲动让她即便觉得走累了，腹部疼痛也开始有点忍不住了，依然缓慢地往前走着。

她道：“你要真担心我，你就应该给我备辆马车，再把郝大夫叫上，送我去涂州。”

杜全劝了几句没用，便忧心忡忡地扶着顾灵雁继续走，路上人来人往，还要注意着顾灵雁被人磕着碰着，心想是不是真的给娘娘备辆车更好？

他抬头去看顾灵雁脸色，结果把自己吓得脸色都变了，明日便是冬至，可他家这位王妃此时却跟过夏天似的，脸上密密一层汗珠，微咬着唇，一副忍耐的神色。

“娘娘，属下唐突了！”想起前面顾灵雁被徐曼柔撞了一下，杜全当机立断，把顾灵雁横抱起来就往回走，同时对护卫们道：“快，回府去通知郝大夫先准备，娘娘可能是动了胎气。”

顾灵雁已经感觉到十分的痛了，她不敢张口，怕一张口就要喊痛。可是，她觉得这次不是动了胎气那么简单，因为上一次她救顾灵绪动了胎气后，胎儿只是在腹中不停地翻动，让她有些难受，但不疼痛。这一次却有一阵一阵地疼痛袭来，还一次比一次剧烈。

她一手揽着杜全的脖子支撑着自己，另一手掐指算了算，按现代的算法，她如今已是38周了。

顾灵雁忍着痛，正要开口，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吁——”了一声，再是一声马儿的嘶鸣声，顾灵雁来不及转头去看，眼前就落下一片阴影，听到杜全欣喜地喊了声“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晏清鸿从杜全怀中把顾灵雁接了过来，有点不大高兴地看了杜全一眼，低头看顾灵雁时已顾不得那点酸气，大惊道：“顾灵雁！你怎么了？”

顾灵雁见了他，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忽然之间就消失了一般，只剩下终于见到他的喜悦。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糟糕，想要朝他笑一下，结果出口就是一声痛哼，左手不自觉地揪住了晏清鸿的衣领。

她闭了下眼，听见晏清鸿焦急地喊她，努力忍住痛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我应该，是要生了。”

晏清鸿听得睁大了眼睛，想起郝大夫告诉他的日期不是今天，心里一慌，来不及细问，抱着顾灵雁上了自己的马，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住，温声道：“你忍一下，我们立即回府。”

顾灵雁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温顺地靠在他怀里，语气却带着些抱怨：“你差点没赶上。”

“对不起。”晏清鸿想催着马儿跑快些，但又怕颠着顾灵雁，一时有些为难。“我小时候，二皇兄对我颇为照顾，便是他后来狼子野心，甚至做出勾结外敌的事来，可他也从未真正想要我的命。我受那两道伤，也是意外。”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若是皇兄抓到他，必然要上刑，折磨他一番。”

顾灵雁想起自己对徐曼柔说的话，心想这人果然不是去报仇那么简单。她把头枕在晏清鸿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道：“不要愧疚，你这么做也是帮了他。”

晏清鸿心里动容，这个经常被他骂笨的人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心理。他沉默片刻，在王府大门前将顾灵雁抱下来，快步走进王府内：“对不起，我差点就违诺克。”

顾灵雁又忍过一阵痛，道：“那罚你陪着我生孩子，我一个人怕。”

晏清鸿郑重道：“好。”

他说到做到，在顾灵雁痛得大喊大叫，几乎把他的手握断，且掐得掌心全是月牙型的血痕时，脸上自始至终只有担心和不能替她痛的疼惜。

他不停地说着话，毫不嫌弃地亲吻她汗津津的额头，连“我爱你”这种轻易不出口的告白也不知说了多少。

等听到一声嘹亮的哭声时，顾灵雁连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接生婆抱着孩子过来，笑道：“恭喜王爷王妃，是位小郡主！”

顾灵雁看了一眼，虚弱地说了句“好丑”，婴儿似乎能听得懂，好不容易小下去的哭声忽然又大了起来。

晏清鸿怕吵着她，让人先抱走。他把顾灵雁抱了起来，叫来人来换了被褥，又给她擦了身子，最后亲了亲她的额头道：“睡吧。”

此时天已亮了起来，冬至日的阳光照射进来，室内温暖又明亮，顾灵雁在这声温柔又怜惜的声音里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个人也许真的可以陪我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