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不想再送黑发人。

被老皇帝这么一说，倒是老监正有些不好意思，他转过身来笑道，“不愧是我大魏皇帝，哈哈哈。”

老皇帝正色道，“族兄这话说得，赵守义虽然贵为大魏皇帝，但也还是比不上族兄为我大魏所做的奉献，若是要问我赵氏皇族谁对这个帝国的贡献最大的话，族兄当遑不让！”

老监正表情一凝，随后尽情大笑，笑声极为放荡。

的确，他为了大魏命数，已在这钦天监的顶楼中苦守了数个甲子。

多次以一己之力挑战天命，力挽江山社稷余水火之中。

没有谁会比老皇帝知道他心中的苦和心中的痛。

老监正孤傲的站在顶楼之上，意气风发，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去他娘的什么天命，老子赵氏最不信的就是天命！”

坐在位置上的老皇帝脸色也是大好，似乎沉浸在了老监正的意气之中。

连带着此刻的顶楼都在嗡嗡的叫着，它也在为两位老人喝彩，为这大魏喝彩！

可惜好景不长，没来由的一声叹气重重呼出，萧萧落寞再次席卷而来。

老皇帝神色感伤，“可惜了我那二子，生错了一个时代呀。”

老监正眯着眼，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了老皇帝的面前。

老监正举起面前的清茶，微微笑道，“守义，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央儿这次，或许真有救了。”

老皇帝瞳孔微缩，“族兄？”

老监正衣袖一挥，一张镜子便浮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清晰的画面在镜子上面浮现，正是妖异僧人在文昭阁全力施展小回生术和死字虚影对决的场景。

老皇帝先是一惊，随后就是勃然大怒！

“朕就说双儿怎么会如此愤怒，这些该死的秃驴怎敢如此！”

原来影像正好闪过了那闭目僧人出手偷袭妖异僧人的画面。

老监正摇头，示意老皇帝稍安勿躁，手一挥，画面再转。

再之后便是文昭阁诸人，以及完全不要命，在千里高空上纵身而跳的王成才。

看到这，老皇帝有所触感，几十年前的那场两溪山之变，似乎那位大大咧咧的王国公也是如此，千军万马之中，王国公一人在那杀的七进七出，以命相搏，只为护卫着他身边的老皇帝。

最后还是王国公一人带着老皇帝千里奔逃，可以说那时候要是没有王国公的话，老皇帝早就命丧黄泉。

老皇帝握拳道，“王家的儿郎都是好样的。”

也在这时老皇帝的双眼闪过一丝狐疑，“族兄，可是这些跟厌儿身上的伤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之后的画面，他已经有在这顶楼上的镜子看过了。

只不过前面的和更后面一点的，是因为观看了那邋遢老人，所以才没有看全。

而妖异僧人的事也发生的太过突然。

不然就以老皇帝那护子如命的性子，要是看到了，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的，还能这么淡定的坐在这钦天监中。

虽然有听到太子赵双那愤怒的声音，但是他相信太子赵说能把一切都处理好，不因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帝国未来的主人。

老监正摇头的更加厉害了，一抹坏笑出现在了他的嘴角，他似乎想捉弄一下眼前的这位老皇帝。

老监正就是闭口不言，卖弄关子。

老皇帝看此，也再次挂起了一丝苦笑，慢慢的延伸到了一丝苦涩，“族兄，你还是不要安慰我了，厌儿的那病就连你都没有办法，其他人又怎么会有法子呢，朕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实际上心里早就认命了。”

老监正大笑的摇头，“此言差矣，此言差矣，你什么时候见过族兄干这种吃力而又不讨好的事情了呢？”

随着老监正似乎变相的承认了，老皇帝心中猛然大喜，连带着表情都控制不住的大惊，“当真！”

老监正重重点头，也不再捉弄自己的族弟，衣袖一挥，一副全新的画面浮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漫山遍野的竹林，一座清澈的水池中，全身赤裸的年轻皇子盘坐的浮在半空，在他的身下，有着一位打扮妖艳的俊秀僧人。

此刻那位俊秀僧人口念佛音，一抹一抹的金色佛光向年轻皇子的身上涌去。

而太子赵双和那位面若桃花的温州君高欢，一左一右的充当侍卫，持枪的金甲武将静静的守在一个漩涡的面前。

随着妖异僧人口念佛音的速度加快，那在文昭阁被逼出的，年轻皇子身上的死字虚影，再次浮现！

与之同时浮现的，还有那位敲打着木鱼鼓的年轻和尚。

老皇帝的瞳孔猛然一缩，此时此刻，他认出了那位敲打着木鱼骨的年轻和尚！

老皇帝的面色出现动容，“想不到那位十二和尚竟然真的愿意为厌儿做到了此等地步！”

老皇帝口中的秃驴，好久都没有被和尚所代替了。

老监正也是脸色一紧，他显然也是认识那位敲打着木鱼鼓的年轻和尚，良久才道，“当年我还以为他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之后，我就以为他回到了他的佛国，没有想到他竟然能为承诺做到这种地步，那位十二和尚的确是位义士！”

老监正长叹一口气，“这样的佛国子弟不多了。”

老皇帝也是突然的看了一眼老监正。

往事渐渐沥沥。

老皇帝记得那是一个雨落狂流之夜。

大魏的帝后，和大魏新出生的皇子，血肉模糊，奄奄一息，那时的老皇帝苦苦的哀求老监正，希望他能救母子二人一命。

但是老监正却摇头的表示，只能为他们二人续命，都不能真正的救命，而且那时候赵厌身上所受的伤势太重，就连老监正都不一定有把握能将他救回。

老监正最后只能将静妃冰封在了皇宫的冰柩之中，当他要再次救治赵厌时，却发现大魏的气运急剧下降，在后辈和国运面前，老监正选择了后者。

一如之前！

危急时刻，是一位年轻的和尚自告奋勇，但是这位年轻和尚是带着目的前来的，他需要在大魏的皇城中给他们的佛国建造一座寺庙。

此举对于老皇帝来说，无疑是违背赵氏祖训的事情！

但是那时候的老皇帝实在没有办法了，只是对着年轻和尚说先救人！

不料年轻和尚却怎么都不肯退步，双方争执不下。

最后还是老皇帝在退了一步，在京城外的不远处给佛国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

那唤做十二的年轻和尚才答应出手救人。

这么一晃就是三年过去。

年轻和尚一直待在文昭阁长久不出，老皇帝也只能派人在四周守着，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通告。

当时大魏的朝堂也并不稳定，老皇帝更多的心思是在稳定朝堂之上，因此也只能对外宣称静妃难产！

当佛国的僧人再次走出时，细心的老皇帝发现，先前的那位唤作十二的年轻和尚早已消失，连带着他身边的数十位和尚都跟随着，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那位佛国僧人在走出来没多久后，也被人发现死在了荒野，死相极惨，是全身精气都被抽光了一样的干尸。

不过那时候赵厌已经被救回来了，并且生龙活虎，老皇帝也就没有想那么多，他以为那位十二和尚应该是完成了使命，回他的佛国了。

在这之后，老皇帝就带着赵厌来到了钦天监，让老监正帮忙推演天命。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年轻皇子命是保住了，但是从此经脉尽断，不能行男女之事，并且可能只有六十载的寿命。

自此老皇帝虽然不说，但是老监正还是能感受出来，自己的这位族弟那平静面容下所藏着的波涛汹涌。

也是从那以后，老皇帝每一次来到钦天监，除了在问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年轻皇子延年益寿之外，就是在问能不能让年轻皇子从修武道。

而那杨修德一事发生之后，老皇帝往这钦天监的次数便愈加增多。

老监正虽然也想帮忙，但是却苦于回天乏术。

作为大魏为数不多的几位强者中的强者，老监正当然有办法救治年轻皇子，但是那个代价却让他承受不起，并且承受了如此大的代价之后，如果还不能让年轻皇子恢复骄子之姿！

那么老监正宁愿不治！

并且作为钦天监监正的他，实在没有办法放弃祖宗基业而不顾！

因此老监正对待此事的态度，也一直都是不温不火。

其实私下里老监正还是有为赵厌一事尽了一份心力，如若不是他将那具佛国的珍宝给了那位十二和尚的话，也许十二和尚也不会如此的尽心尽力。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事情都出现了转机，佛国这位新来的妖异僧人，似乎有办法破解那让他都愁眉满目的死人咒！

随着镜中的画面慢慢进行。

老监正重重叹气，“守义不会还在怪我不出手救治厌儿吧。”

老皇帝苦笑连连，“怪，但是也不全怪，都过去了，现在也只能祈祷这位俊秀和尚能将厌儿身上的病给治好。”

老皇帝心神失宁，“朕已经送走了太多的黑发人了，实在不想再送走自己的亲生骨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