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松。”谢凛垂下眼睑,说得颇为理直气壮。
陈胭双手抓住谢凛的衣袖,脸靠在他外套上,鼻尖萦绕洗衣液的香味,混合了些淡淡烟草味。
她不悦地皱眉:“松开我,你身上有烟味,很难闻,我不喜欢。”
谢凛怔了下,神情有一丝慌乱,很快松开了陈胭。
他低头,拎起衣领闻了下,眉宇染上无措,问着:“真的很难闻吗?”
“嗯,非常难闻。”
其实陈胭又撒了谎。
就算掺杂烟味,谢凛身上味道依旧好闻,她很喜欢。但陈胭却故意说了谎。
不为别的,她只是私心不想谢凛继续之前的生活。
香烟与酒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在陈胭这二十五年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她故意不去看谢凛,理了下刚才因亲吻弄乱的头发,转身开门,身子刚探出去,陈胭的脚步又骤停下来,稍微偏头,只留一缕余光给谢凛,随意撂下一句话。
“记得戒了。”
然后,陈胭也不管谢凛什么反应什么回答,关上家门直接下了楼。
楼下的人群还聚集着,争论得热火朝天。
陈胭本以为下来签个字就能脱身,谁知道字签完,那群邻居们却不让她走了。
他们说:“陈胭,你不是在电视台工作吗?帮我们安排下记者,这种丧良心祸子孙的事情必须给他曝光出去。”
“对啊陈胭,你在电视台工作肯定有门路的呀。”有人附和着。
他们以为在哪里工作就能有哪里的门路。对于这些误解,陈胭只能耐心解释:“我不是做新闻的,我做综艺节目的,和新闻栏目交集很少,这事我没那个能力安排。”
她说着又补充:“你们看的那些新闻节目,上面肯定都是有联系方式的,直接拨过去比我联系要好得多。”
解是解释了,建议也提了,不过他们依旧不理解,还说:“就帮个忙,举手之劳的事你怎么也不乐意……”
纠缠了二十多分钟,弄得陈胭恼火了,他们才终于放过。
陈胭心情不好,脸垮着眼耷着,高跟鞋踩得楼道震天响。
刚到家门口,谢凛也正好从他自己家里开门走出。
他换了身衣服,发梢还濡湿着,显然刚洗完澡。
陈胭嘴皮子动动,正想说话,谢凛高大身影落下来,躬身抱住了她,目光里是炽热的渴求。“姐姐,洗干净了,衣服换了,不会抽了,没有难闻的味道了,现在可以抱你了吧?”
他突然地服软,让陈胭刚刚在楼下憋了一肚子的气顷刻间化为乌有。
陈胭掀开眼皮看着谢凛,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柔和又深情,好像刚刚,他的轻佻他的无赖都是错觉一般。
陈胭无奈叹气,主动搂紧了谢凛腰身,轻轻开口:“可以。”
谢凛阖上眼,餍足地深吸气,手下用力,将这个拥抱加得更深,好像要将彼此融入骨血一般。
夜色渐深。
两人终于放开拥抱,陈胭和谢凛一起进了他的家。
客厅里很干净,陈胭早上看到的满室狼藉已被他收拾得光洁如新。
尽管如此,陈胭还是忍不住质问:“为什么抽烟,为什么酗酒,为什么要作践自己的未来?”
她看着谢凛利落的下颌线,屏息等待答案。
谢凛低眸,只轻描淡写:“好像只有那样,我才会从以前的生活中脱离出来,才会稍微不那么想你。”
但不管怎么样,其实都是徒劳。
陈胭指尖被自己捏得发白,问:“阿凛,你不恨我吗?”
谢凛诚实回答:“恨。”
陈胭对这个答应不意外,她只是意外:“你怎么还要重蹈覆辙?”
“我没办法。”他语调淡淡。
和爱她比起来,那点惨淡的恨意太微不足道了。
谢凛看着陈胭,喉头苦涩,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起。问道:“那个人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是不是欺负你了?我——”
他始终没想通,为什么陈胭会突然嫁给一个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男人?
陈胭不想提起以前,也不想谢凛做什么蠢事,只能及时打断他:“不重要了,我不想提起,你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他不说话。
陈胭有些急了,质问他:“听到了没有?”
谢凛攥紧的拳松开,叹了声气,缓声道:“我听到了。”
洗完澡,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小雨来,淅淅沥沥的。
陈胭躺在谢凛床上,靠在他怀里。
明明只是简单的相拥,谢凛的气息却逐渐乱了,他凑到陈胭耳边,声音低闷带着欲意:“我想……”
“不准想。”陈胭及时制止他的想法,翻身过去,“不要,我累得很。”
她不知道谢凛哪来这么多精力,明明昨天的事是两个人一起做的,怎么她全身要散架了一般只想睡觉,谢凛竟然就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精力充沛想东想西?
难道这就是年轻人?可自己分明也不老啊。
陈胭混沌地想着。
隔了几分钟,谢凛又开了口:“我睡不着。”
听到这句话,陈胭突然睁眼,她猛地起身,很不客气从床头柜捏起一个东西扔到谢凛脸上:“精力这么好?明天你就给我上学去!保送资格不要,高考不去,复读还逃学,还和人打架?谢凛,真有你的!”
谢凛被她堵得一句话说不出,连忙认错,声线很轻,带着些委屈:“我明天就去。”
-
第二天清早,陈胭和谢凛醒得很早。
然后一同起床、洗漱、吃早餐、又换上各自的衣服。
陈胭风衣长裙,谢凛蓝白校服。
他衣领有些乱,陈胭想给谢凛理理,可是谢凛身量太高,陈胭够起来有些吃力,于是吩咐:“低一点。”
谢凛听话地躬身下来,躬到合适陈胭身高的位置,任由她折腾。
终于整理好了谢凛的衣领,陈胭昂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他颀长挺拔,身影清隽。
两人一个上学一个上班,如从前一样一同出门。
谢凛骑着自行车将陈胭载到公交站,两人在清早分道扬镳,晚上又先后回家,相拥取暖。
谢凛就像变了个人,彻底告别了过去的堕落,每天上学放学两点一线,也再没逃过课,两次月考下来,已经从之前的没名次到了年级前十,尤其数学,连拿两次满分,让江城复高的老师们吃惊之余也分外惊喜。
这样的生活太美好,美好到谢凛差点都以为过去那一年的堕落是一场梦,他和陈胭从来没有分开过,直到在复高门口的小商店里见到之前的狐朋狗友矮个子,谢凛才深刻意识到那不是梦。
矮个子小心翼翼摸了摸谢凛的校服,痛心疾首地长叹一声:“谢哥,我真受不了你现在的人模狗样。”
谢凛扬眉,懒懒倚靠在电线杆子上嗤声:“多看会儿,你就适应了。”
“以后都不来和我们玩了吗?”
“不玩了。”谢凛昂头看着澄澈天空,郑重其事说,“现在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他说着瞥了一眼矮个子,随口劝说道:“你们也别混了,找点正经事做。”
矮个子连连摆手拒绝:“谢哥,你自己上岸了,可别劝我们从良,我们可不想学你,还非得往学校那种鬼地方跑,多受罪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谢凛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了。
隔了会儿,矮个子从兜里掏出烟盒亮出一根,用眼神示意谢凛,谢凛却拒绝了。
“戒了。”
“戒了?”他有些震惊,“这才几天你就戒了?你以前不是抽得比谁都狠吗?”
谢凛声音淡淡,漫不经心回答:“她不喜欢。”
“谁,女朋友?”
他和陈胭发生了亲密举止,一直没确定什么亲密关系,但谢凛却坚定地点头了。
矮个子明显不相信:“谢哥,你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啊?”
说完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发问:“你女朋友不会就是那天莫名其妙跑来揍你一顿那个吧?”
谢凛默认了。
矮个子抽出支烟点燃狠狠抽了一口,扬了扬,问道:“真的这么好戒吗,你没瘾?”
谢凛看着缭绕的青雾,点头:“有瘾。”
矮个子“啧啧”道:“我就说吧,哪那么容易。”
谢凛轻笑一声,挺直背脊打算离开,声线也很散漫。
“对烟没瘾,对她有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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