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 猫又传

盛夏的午间，知了在郁郁葱葱的枝头不停歇地鸣叫着。一只灰色皮毛背上着带条纹的小花猫趴在树荫下面，懒懒地舔着自己爪子上的伤口。

“哒哒……”有轻轻的脚步在接近中，小花猫立刻警惕地抬起头循声望去，却是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小男孩的眼睛圆圆的，正好奇地看着它，脚下又靠近了两步。小花猫见状连忙跳了起来，弓着身子做出一副随时可以蹿出去的紧张姿态。

“猫猫，”小男孩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向小花猫的方向，“给你吃。”

一股带着鱼腥味的浓香味渐渐地散发在空气里面。小花猫耸着鼻子闻了闻，淡黄的眸子直盯着小男孩，没有动。

“猫猫，吃。”小男孩又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一小步，小花猫立刻警惕地退开一步，并没有如小男孩所希望地那样亲近地过去吃他手里的零食。

小男孩显得有些失望。

“弟弟你在干嘛？”忽然有个声音在小男孩的身后问道。

“猫猫……”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应声转过头去。就在这一瞬间，小花猫猛地蹬腿一跃，蹿上去叼住小男孩手上的那一小片鱼片，然后飞快地爬上了旁边的大树。

小男孩只觉得自己的小手被扯了一下，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里的零食和那只小花猫都失去了踪影。

“哇——”小男孩大哭了起来。

枝叶繁盛的树梢上，小花猫三两口吃掉了抢来的鱼片，然后伏下身子把尾巴绕回身前，继续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与此同时，树下一个稍大的男孩正安慰着放声大哭的小男孩：“弟弟不哭，你喜欢猫猫哥哥回头到同学家给你抓一只可爱的小猫。野猫不听话，咱们不要野猫！”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帕给弟弟擦去了哭出的鼻涕眼泪。

听到哥哥说会给自己另外抓一只小猫，小男孩停下了哭声，抽抽噎噎地用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哥哥连忙肯定地点了点头，小男孩这才破涕为笑，牵着哥哥的手跟着哥哥一起回家了。

树下的人走了，树上的小花猫抖了抖竖起的耳朵站起身，然后一甩尾巴从树梢上跳了下去。没有人注意到，那条细细的尾巴尖上竟然微微有些分出了岔。

它只是一只游荡在这个世界上的无主野猫而已。年复一年，它始终流荡在这个城市里，逐渐的，它变成了活在这个城市里的最老的一只猫。当年微微分岔的尾巴如今已经分出了大半，只是人类似乎并不能看见它分出的另一条尾巴，在它潜入人家偷吃食物的时候就像对待普通野猫一样地拿着棍子追打它。只是绝大多数时候那些人只能对空怒骂——随着它的尾巴的分岔越来越大，它不光爪子变得越来越锋利，听力和速度也有了惊人的飞跃。

然而世事总有意外，那一天正当它在垃圾桶里翻到了一条被人类吃剩了一般的鱼的时候，身上忽然好像是被什么给刺到了似的一痛，然后便失去了知觉。等到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跟许许多多的同类一起关在了一只大铁笼子里了。身上还是有些麻木，它试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笼子边上，猛的一爪子抓了上去。

禁锢着它们的铁条上立时出现了五条爪痕，它毫不停歇地又一爪子抓了上去……直到它的右前爪鲜血淋漓，铁笼角落里的铁条终于被抓断了一截。被关着的猫群顿时鱼贯而出，逃了个干净。

它感觉自己跑了很多的路，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了哪里。体内残留的被压制了一阵子的麻药的药效，现在渐渐地又发挥了出来。它晃了晃身形，终于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它发现自己待在一个温暖的盒子里，身下垫着的是柔软的布料——人类的地盘？它猛地站起来，右前脚上立刻传来一阵疼痛，它低下头，却发现自己受伤的腿上缠着一圈绷带，它低头闻了闻，里面有股药的味道。

“咪咪醒了？”忽然有个声音问道。

它抬头望去，看见一个人类的老头手里拿着个盘子微笑地看着它。它立刻紧张起来，警惕地看着他。老头却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就地放下盘子，并用脚尖将盘子往它的方向挪了挪，便转身离开了。

盘子里放着一条剖好的鱼。它慢慢地走过去闻了闻，然后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等了好一会儿，在确定四周并没有危险之后，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老头没有像其他人类那样袭击它。一连三天，老头都会在吃饭的时间也给它准备上一条剖好的鱼，然后便转身离开。它渐渐地对他放下了戒心，偶尔也会走到他的脚边蹭一蹭，然后趴下来。

老头是自己独居的，家里显得有些冷清。当它走到他脚边去蹭的时候，老头便会弯下腰伸手挠一挠它的下巴，看着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声，他就会显得很高兴。然后他会把它抱起来，一边轻轻地抚摸它的后背一边给它讲自己以前的事情，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已经去世的妻子和远在他乡的儿子。他甚至拿出照片来给它看，告诉它里面哪个是他的儿子。它看得出，老头很寂寞。

它在他家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伤，老头一直对它很好。它喜欢看着老头慈祥的笑脸。要不是尾巴又开始了分岔般的疼痛，它想它或许会一直留下来陪伴在老头的身边。

它终究还是离开了，老头从来不限制它的自由，所以它很顺利地离开了那个房子。

又过了许多年，它的尾巴终于从根部彻底分为了两截。然后它发现自己能够变化为人了。它回到了老头住的地方，老头还活着，却比以前更加寂寞了。他靠着每天去坐公交车来怀念过去，甚至惊动了警察。它忽然觉得心里的某个位置狠狠地疼了一下。于是它变成了孩童的模样回到了老头身边。咪咪是老头给起的名字，它不舍得丢，便把名字谐音成了米米，做了老头的孙子。

它真希望可以一直做老头的孙子，直到永远。可是，它却在跟老头去商场的时候碰到了那个坏女人，那个女人养的狗要咬它，在老头阻止之后她竟然打了老头。它当时就想要了女人的命，却被横空杀出的胡大人给压制住了。

胡大人说不要给爷爷添麻烦，它点头答应了。它当然不会给爷爷添麻烦，但它同样也不会放过那个女人和那条狗。是夜它便找到了那个女人的住处，它咬死了那条该死的狗，正要去咬那女人时却再次被胡大人给阻止了。胡大人不允许它杀人，她说杀了人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要求它离开老头，它不服。她便说老头其实是受了它的连累，她说：“你以为那小狗为什么好端端地就向你们冲过来？因为狗追猫是天性，就好像猫追老鼠一样。如果你坚持待在他的身边，这样的事就不会终结——而且，他的儿子就快要回来了。”她看着它，话外之音它明白，老头的儿子回来了，它这个假孙子自然就会穿帮，而它也不能为了隐瞒而去伤害老头的亲人。

它终于同意离开，只是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有过了家之后，它似乎再无法适应以前那样的流浪生活了。

“那我就做做好事，再给你找个去处吧。”胡大人笑道，只是那笑，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算计的味道。它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发誓以后不管惹谁都绝对不能惹这位大人。

然后胡大人就把它带到了这个地方。它看着站在对面的那个威严中又带着慈悲的人，听到胡大人在旁边说：“大人，您慈悲为怀，想必是不会眼睁睁地瞧着这小家伙去为祸人间的吧？所以，就拜托您了！”

她说完，向着那人鞠了个躬，便潇洒地走了，徒留下它还很迷茫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那人。对面那人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却也没有拒绝。他看向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它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米米，我叫米米。”

对面那人微笑道：“如此，你便留在我身边修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