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第 53 章

立冬时节，入眼早是一片荒芜。

苏御去上早朝，她就在康盛殿等他。

窗户敞开着，她只穿着衬衣就趴在窗台上，一头黝黑如瀑的长发披散着，两眼望着院子出了神。

寒风呼呼的吹来，很冷，但她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

…

近日无节往日无事的这天，皇帝在宫中设宴。

宫中是觥筹交错，歌舞不断，俨然一副气派祥和的画面。

与往日不同的是桌面上多了两个和尚，一位就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慧智和他的师弟慧静。

洛南枝细细打量着这二人，慧智已是花甲之年，或许是许久食素诵经的原因，整个人比同龄人更要年纪些，虽然清瘦了些但人瞧着也是一副菩萨在世和蔼的模样，一身简单的僧袍，简简单单很是素净。

与他形成对比就是身旁的慧静，男人看着和皇帝差不多的年岁，虽然称不上丰盈但也确实比身旁的慧智看着健壮很多。

由于打量得太过张狂，慧智察觉了，也端看她，老人很是祥和，那双眼中很清澈或者说应该是空灵。

二人眼神在喧闹的坏境里交汇，洛南枝歪头弯唇笑笑，似天真似坦然更似……挑衅。

这宴会表面看着与寻常无异，可是空气中弥散着微妙不易察觉的火.药味。

一旁的苏御很自然地为洛南枝的碗碟里添东西，洛南枝望着碟中的东西出了神，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心思缜密如苏御，一眼便能看透她的思绪。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那种惶恐的思绪越来越强烈。

自从回到上京以后整个上京都没有平静过，或许不是从北疆回来而是从大梁回来时就有了吧。

张家被皇帝步步架空，如今俨然成为阶下囚，各大家族也被这一动作怔住了，那跃跃欲试的心也只能按耐住了，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他抬眼望了一眼高位上的人，只是一眼，那眼中只有不见底的黑。

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一群舞女退下，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张婉仪看着坐在顾正全身边那清俗靓丽的顾浅月，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这又是些早就看腻了歌舞，不如……顾小姐为吾等弹奏一曲如何？”

原本欢快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自从皇帝向张家下手后，整个朝局也是动荡不安，毕竟张家两代朝臣，权倾朝野尽四十年，这其中的党羽自然是不在少数。

一番整顿下来，反是沾点变的官员都瑟瑟发抖。

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听说前段时间因为周家的事闯进御书房和皇上大吵了一场。

现在整个后宫都在嘲笑她，眼看已经张家倒台，都在等着她摘下凤冠，搬出庆宁宫。

就今日，纵然华服加身，化着精美的妆容，可是那消瘦的身子，蜡黄苍白的脸色也难以掩盖。

被突然点名的顾浅月先是一愣，不过立马就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起身做了礼，“那……臣女可否斗胆，让太子妃屈尊舞一曲。”

抬头遥遥望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顾浅月这段时间皇后对她总是气势逼人，原先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如今看来确是真的。

不喜欢她，因为她成为了苏衍的侧妃？

可是据她所知，虽然这苏衍名义上是皇后的养子，可是二人并不亲近，刚到她身边的两年，皇后不说苛待但也不上心，之后苏御就去了北疆。

回来后二人就更疏离了。

不然这张家如今这般，苏衍也不至于不出手。

不等洛南枝回答，苏祁正直接挥手，大声开口：“好，朕还未见过太子妃跳舞呢，今日可要见见。”

及显君主豪迈大方。

众人又是当头一棒，原本是皇后在刁难顾家庶女，可是皇上这一招又是怎么回事？

让一国储妃给一个庶女伴舞，这成何体统。

皇上到底在做些什么啊，为什么每一次的做法都让人不解，捉摸不透。

苏御脸色一沉，拒绝的话正要脱口而出。

却被她抢了先，起身准备回话却被苏御按着动弹不得，她不由地瞪了他一眼，咬咬牙叫人别闹，她自会处理。

对方看着被扳开落空空的手，也是很不解，我被拒绝了，我成不识好歹了，人是一脸不高兴，手里不断转着戒指。

这是戴上戒指后养成习惯，难受的时候转一转，想她的时候转一转。

“那皇上一定要，好好看看。”

苏祁正对上她的眼眸，有些瘆人，不知为何只觉得后背一股毛骨悚然。

洛南枝踩着优雅的步子上前，她不是很明白这个女主为什么要把她拉下来，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和苏衍的约定是助他夺得天下，原本以为强劲的对手是苏玄，可是谁料到半路杀出个没人在意的苏御。

现在看来这两人的感情已经进入小热恋期。

自然是要除掉苏御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说来也是巧合，今日两人都穿了靛青色。

只见顾浅月大气优雅地坐下，琴声铮铮而起，时而平缓，时而急促。

虽然技巧都运用的很好，但是这个曲子不在于秀技术同时也需要情感的存在。

洛南枝很从容的应对变化，衣袖、裙摆、流苏都似有灵魂一般随着她身姿摇摆。

全场的目光全全被她收了去，视觉上的盛宴让众人完全忘却了听觉上的乐曲。

世人皆道洛家到小姐貌丑草包，是个无母，无人疼爱的人，可是她貌美动京城，她武艺超群，这琴艺毫不逊色，今日一见，舞技也是超群。

这一幕赏心悦目，此时的太子妃少了平时的尖锐，看着温婉柔和了很多。

洛南枝手腕一转，捻着玉手，盈盈笑意望着苏御。

对方也是看痴了眼，说来心中还是气，自己被她欺负了，她还跳舞给旁人看，可是她这么冲他看一眼，就是不用笑，他哪里还有气啊。

一会儿告她的状，告她自己。

苏御低头不禁一笑，自己何时这般幼稚了，像个小孩儿似的。

原本信心满满的顾浅月见此状况也沉不下心来，手下的动作越发用力，看着洛南枝的舞步。

一个恍惚——琴弦断了。

没了伴奏，洛南枝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踩着盈盈步子跳完舞，完美谢幕。

她看着人，说道：“顾小姐的手还是适合拿银针，就不要去拨弄不适合自己的琴弦。”

顾浅月勾着脖子，僵着脸不知是笑还是怒，还是恭敬地回了话，“谢太子妃教训。”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女人能看透一切，每每她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审视，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慌乱就像上一世被苏玄顾清月算计一般。

“哈哈哈，太子妃真是一舞动京城啊。”

“那是自然。”

这么不谦虚的回答直接把苏祁正噎得说不出话，尴尬地扯扯嘴角。

就在她准备回到座位时，不知哪里跑来一个小太监在王申耳边低语了什么，人又转身向苏祁正交代什么。

洛南枝：“小六子，大戏开始了。”

她规规矩矩地回到苏御身边，若无其事，“好看吗？”

“好看，绝美。”

众人都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面面相觑不敢言语，今日的皇上特别怪异。

只见几个侍卫进来，其中一个太监双手奉着什么。

“太子不解释解释？”苏祁正没了往日的和蔼可亲，威严不容侵犯。

只见王申从高位下来到那太监身边，瞧着兰花指斗志昂扬地将那人手上的东西拿下，一甩。

——龙袍！！

平静的大殿内像炸开了的油锅，都坐不住了。

“属下近日在调查刘大人被害一案，在郊外的一处别苑所收获，据调查这别院的主人正是——太子殿下。”

洛南枝看着这些人的表演只觉得可笑，狗皇帝刚把张家解决这就沉不住气了。

“你这个逆子，妄朕一直疼爱你，你居然……”

“朕要废……”

脱口而出的话直接卡在喉咙里了，因为一只筷子直立立地插在他的发髻上。

只要向下再挪一寸，他就见阎王去了。

“父皇，你可要考虑清楚啊。”洛南枝一脸纯真无邪地看着他，手里还把玩着另一只筷子。

这般，很清楚，只要她愿意，下一秒那筷子就可以直插他的脑袋。

人被这一计吓得不轻，直接摊在座位上，“你……”

他不傻，就这臭丫头这么直接，根本就来不及动手他就没了。

“您知道的，我可不守什么规矩的。”她咧开了嘴，红唇白齿，格外明媚诱人。

突然一层层官兵出现将众人围住，为首的人正是林渝生。

“这是……”太后一手扶着扶手，颤抖的手指着众人，她完全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架势她是知道的。

自然傻了的人不止她，在场的很多人都懵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不还是一副和乐的景象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反应过来的太后说道：“你这是要篡位？”

“弑君杀父，你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哈哈哈……”洛南枝突然疯魔地笑了。

面前的人似乎像一个傻子一般。

太后也懵了，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洛南枝是疯了吗？

“老太婆，你是不是傻，”她上前几步，端详着自己的手，恍如一个大魔头，“这历史是活着的人写的，你死都死了，谁还信你的鬼话。”

天下人耻笑？

她在乎这个吗？她才不在乎呢。

其实也不会有人在乎，对于黎明百姓而言，只要吃饱穿暖、没有战乱、没有苛捐杂税，只要不是他们当皇帝，谁当都无所谓。

至于那些心思鬼魅的人，自会有人收拾。

就在这时，一旁的慧智开口想要劝说她，“施主……”

“闭嘴！你个老秃驴，”洛南枝冲人直接吼了出去，看着人，“你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佛祖，他会不会被你气死啊。”

对方依旧是慈悲为怀的菩萨像，双手合十说道：“佛曰：苦难皆为修行，忍辱实为行善，放下前尘才能立身。”

她红了眼，仰头看着金碧辉煌都屋顶，眼泪滑落，含泪笑得极为讽刺，“哦，所以你不报仇，是因为你认为你死全家是在修行，是在行善，不是因为你的懦弱无能？”

“哈哈哈……既然这样那你念什么佛，学什么经，你去杀人就行了，你去作恶就可以了，多简单啊。”

此话一出，慧智那如菩萨般的姿态就再也绷不住了，双手有些颤抖。

这事为什么她会知道？

“苦难是修行？苦难是什么修行，我家殿下为什么要为别人的苦难修行？”她继续说道：“忍辱是在行善？这行的什么善，为什么要他去忍辱为别人行善？”

对方被问得无言，只是默默的低下了眉眼。

苏御看着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果然她做一切都是为了他，原来她也知道了。

“放下？为什么要放下？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吗？”她的视线早就被泪水侵占，一滴滴滑落脸颊。

“没有！！是你们设计的一切，是你们步步紧逼，是你们不肯放下！”

苏御根本就没有打算做什么，是他们在步步紧逼，一步步把他推向深渊还不够，还要让天下人日日夜夜鞭挞他这副残骸。

她站在殿中央转身面对下面坐着的所有人，“你们享受着他用十八年光阴换来的和平，却没有一个人记得，所有人都觉得他坏了你们多年的布局，扰乱了你们的计划，你们都希望他死。”

对于苏御来说真的不在乎吗？

人啊，活生生的人怎么不渴望温暖，渴望爱。

他当初一定是怀着对这个国家的期许，对自己的亲人的渴望归国的，可是现实却重重的给了他一击。

他真的不是穷凶极恶的魔头啊，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只要对他真诚的笑笑就够了，根本就不需要再做什么。

可是就是这么个人却被逼成了血洗大启的魔头。

他没有错，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错！

“你以为你窥见了天机，殊不知自己也是被天机算计的一份子，大师，你知道‘有’和‘是’的区别吗？”

“‘有‘就是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可是‘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

女主是天定的凤命，那同为男主的苏衍自然也有帝王相，就是为了这所谓的帝王相，她的殿下断送了一生。

“你以为你皈依佛门，什么前尘往事都一笔勾销了吗？你以为你在做善事，是舍小为大的大爱，是为了天下苍生的无奈之举？”

她忍着喉咙一阵阵的干涩疼痛，“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会不会害怕，你在佛前诵经时，会不会心虚？”

“八个月，我家殿下就只有八个月大啊，刨腹取子，深宫婴儿的啼哭声和母亲哀嚎声，你当真就充耳不闻吗？”

苏御的身体不好是因为在寒冬时节颠簸、下人未贴心照料、在大梁没有条件。

其实根本的原因是这个——早产，被迫的早产。

慧智：“你怎么知……”

她说的每一句都叫人震撼。

当初这个计谋他知晓，他没有阻止，身为佛门中人他还是主谋之一。

平南王有帝王之相，会是大启贤明的君主，而太子的卦象则显示是为祸苍生之主，戾气过重，二人互换，也可消除他的戾气。

“呵呵，我还知道很多呢，很多很多…”她环视一周，看着或恐慌，或震惊的嘴脸。

最后目光停在了苏御那张平淡的脸上。

二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洛南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苏祁正喝声质问着，依旧摆着天子的架子。

他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一切都跟他计划的一切偏离了，并且离谱。

当初就不该把洛南枝这个贱人赐婚给苏御这个贱种，每每都会出现打乱。

为什么这个贱种不死在大梁，果然是贱命，怎么都死不了。

苏御的一切他都知道，但他根本就不关心。

正如他所言，他们做的手脚他知道，张家、太后、无攸阁的杀手他都知道，甚至觉得不够自己又加了几波。

不管是谁杀的苏御，最后都会推给张家。

可是居然没有人成功，哪怕是下毒，一个都没有。

不愿从政，他求之不得，他愿意把他捧得高高的，让全天下人看见他，羡慕他、嫉妒他、恨他、唾弃他。

他要的就是他被天下人唾弃辱骂，德不配位。

那烟云四州拿来做甚，荒芜的北疆，还是别国的臣民，为何要给自己找隐患。

比起那四州，他的衍儿更重要，他的皇位更重要。

洛南枝上前从一个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刀，铮亮的刀片上映着她的模样，寒光打在她的脸上，眼神阴冷狠烈。

“那你知道吗，其实在那次秋猎之时，我就想趁乱一箭射死你，可是不能……”洛南枝的模样有些走火入魔的癫狂。

那日的第四波杀手就是苏祁正派去的，她那所谓‘瞄歪’的目标正是苏祁正这个狗东西。

苏御在大梁过得怎么样他根本就不关心，死了最好，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希望他死。

没有人在乎他，根本就没有！！

那些所谓的盛宠都只是迷惑人的□□。

回首面对百官，她含泪笑着，“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赐婚太子与我，费劲各种脑汁都不明白，很简单啊，就是笑话，就是要将苏御推于无人之境。”

只要稍稍打听就知道洛成义根本就不在乎她这个嫡女，但如果对方是皇帝宠爱的太子，他也愿意追随，可若不是呢？

所以赐婚给洛嫣然和苏衍根本就不是要让洛家父子站在苏衍这边，那次她才说出那般没有信心的言论，那正是他想听到的。

因为苏御是太子，是他标榜拥有他所有宠爱的太子，随着年岁的增长，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婚事不能托，同样也不能马虎。

可是，他是苏御，他根本就不想让任何势力站在他那边，哪怕是一个小小寺卿，可是这身份又要配得上太子这个身份。

“皇城外金箔满天，一入皇城一切从简，哈哈哈……”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恩典，那是心疼，其实根本就是觉得苏御不配。

其实原主应该死于大婚之日，那夜杀手也是他派去的，其实她一开始猜错了丁兰是苏祁正的人，玩得碟中谍。

之所以急于处理掉她，就是因为她与传言不同，他有些慌乱，以为洛成义只是宝贝她，将她保护的很好，像他待苏衍一般。

回来三年不见苏御，说什么有愧于他，不敢面对他。

然而现实是根本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每每见面都恨不得掐死他。

只要把疼爱苏御做到了极致，那么往后他做什么，所有人都会自动认为一切都是为了苏御。

“可惜啊，一切都不是你所料，他苏御不是一个没用的病秧子，我洛南枝不是个草包丑女。”

一开始闯进金銮殿确实存在一些顾虑，可是后来知道一切后她就无所顾虑了。

你不是标榜宠爱苏御吗？

那就是把你的大父爱做到极致，我闹，我把球踢给你，你能怎样，下不来台，大家一起下不来台，即便是恨不得把苏御给嚼了，你也得给我忍着。

每一次他都没有帮苏御说话，只是在高位上默默地看着，所有人攻击他。

就像苏衍一样，在一旁默默的端看着苏诚他们羞辱调侃苏御，果然是一对父子啊。

“苏祁正，你骗得我好苦啊。”张婉仪顿胸垂足哭述着。

她这一生也是一颗被算计的棋子，他根本不爱她，那些情意绵绵的诗句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他贪恋的终究只有权势。

一开始洛南枝说明一切时，她是那么的不相信，可是整整思索了两日。

是啊，细细想来苏御是得到了皇上所谓的父爱，可是除了这个他得到了什么，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的唾弃。

如果苏祁正真的宠爱他，怎么可能不为苏御好好铺路，设计一切呢。

洛南枝看着他二人，冷笑道：“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一个都不。”

语气坚定有力。

选择张家，不过是要张家的势力，最主要的就是要他们心死。

“朕有什么错，他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一样，如果不是朕，他早就死了，那里还有机会享受这万人敬仰。”苏祁正也疯魔了，指着苏御就破口大骂。

“呵呵，真的……是他母亲勾引你吗？”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男人眼神中多了几分慌乱。

“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腌臜事没有人知道。”

666：前尘往事眼，一眼看尽往事，不要998，不要888，只要111就可拥有。

她每靠近一步，就列举一个罪责，“弑君杀父、屠戮兄弟、勾结外敌、篡改遗诏、毒杀发妻、□□宫女，滥杀无辜，视百姓生命于不顾。”

“你讨厌苏御是因为讨厌她的母亲，因为周怡青不爱你，冷落你，可是他的母亲，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也敢无视你一个堂堂的帝王，甚至不屑于你。”

“你在胡说什么！”

事实他强了那个贱人，可是他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敢反抗，他和怡情也因此隔阂越来越大。

他有什么错，他是大启的君主，谁都不可以拒绝他。

“你说什么？”太后看着她，一脸震惊似乎想要证实自己听错了。

“嗯，就是……你男人是他杀，还有你最爱的小儿子也是他勾结姜国杀的。”她瞪大了眼，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一点也不避讳地说着。

“你给朕住嘴！！”

洛南枝：“难道不是吗？”

太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泪眼婆娑，“明儿当真是你……联合外敌杀的？”

回答她的是沉默或是无言的愤怒。

先帝和太后都很喜爱梁王，对于当初还是康王的苏祁正却是一个严苛一个忽视。

早先年他以为父皇对自己严苛是因为对自己高要求，母妃忽视自己是因为自己是兄长，后来他才知道严苛并不是严苛，忽视并不是忽视，只是眼里真的没有自己。

“您还在等什么？在等周家的军队吗？”洛南枝嘲笑着，“你忘了，这是上京，是张家的地盘。”

苏祁正猛地抬头看着张婉仪，再看向林渝生，那是林家那个庶子，没见过几面，可是现在看去怎么这么像那个死去的弟弟，不由心头一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明明死了的，他明明派人盯着的，这不可能。

“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每次见你们，还要规规矩矩地给你们赔笑，每个日日夜夜我都想亲手结果了你们，可是想想怎么能让你们就这么死了呢，我要让你们干的丑事都昭告天下，我要让你被天下人唾弃，遗臭万年。”

她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可是却要像个没事人一般，她心里是那么的煎熬。

洛南枝看着大喘气的太后，“皇奶奶，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和老情人生的儿子还在人世哦。”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都炸了，这又是什么惊天皇家秘闻，他们今天还能活着回去吗。

“你猜猜他在哪儿？”她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刀面，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环绕刺耳。

对方看着她满是惊愕，久久未回神，僵硬的视线移到慧静身上。

她一拍手，“哎呀，真聪明，你说说他们这关系要怎么论啊。”

“你们平日都讲解的都什么经文啊？”

太后双手抱住头仰天大喊，“啊啊啊啊……”

直接昏倒。

慧静也是后知后觉，两眼发呆，一脸苍白无血色。

看人的反应，她满意地笑了又转看着张婉仪，“哦，对了，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你的情郎会变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情郎。”

“那些为你颂风雪歌明月的诗句，都是……苏祈明写的。”

张婉仪愣神，追问：“你……你说什么？”

“对啊，真真正正心悦你的人是苏祈明，少年嘛，面对心悦的姑娘总是难免羞涩腼腆，只敢悄悄交予你，于是就有了你错认人，这狗皇帝也不解释的局面。”

“这人一见你爱慕自己的兄长，这便退出，远赴边疆，立下赫赫战功后等来的却是你成为他新嫂子的消息，最后娶了个不爱的姑娘，再次奔赴战场，最后被自己的兄长联合外敌万箭穿心而死。”

洛南枝看到神色暗伤的几人，得意的笑了，把他们最丑恶的一面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让他们颜面扫地，羞愧难当。

“你在胡说些什么？”苏璟开口说道。

他不敢相信这是他眼里的父皇，他这一生最敬佩的两个人，一个是三哥，另一个就是父皇。

洛南枝并没有理会他，看向苏衍，“你所羡慕的，嫉妒的一切都是你的。”

“所有的苦，所有的难，他都替你受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过的苦，是不是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你，苏衍啊苏衍，你为什么就是不知足。”

“整个大启的百姓都记得你的功绩，都在为你歌功颂德，这满朝文武就算不是你阵营的，都不得不为你赞叹，首富之子与你结交，这其他兄弟姊妹都向着你，就连这两个对你母亲恨之入骨的女人都在你这边。”

“你还要什么啊，啊？在外人看来我家殿下拥有着这个男人无上的偏爱，这是他唯一拥有的，可是这也是你的，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记得他苏御，所有人都在算计他，没有一个人爱他。

他这一生就是个笑话，知道真相后，这最后一棵稻草压跨了他的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不想当太子，那些过往对他来说就是梦魇，可是他是太子啊，作为储君的责任，这也是他觉得自己像个死尸一般苟延残喘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用处了，就这么一点点所谓的责任支撑着他。

可是当他知道，自己不是太子，庆幸的那一刻剩下的全是无尽的悲凉。

他所受的那些折磨本该不是他的，到头来他什么都不是。

彻底黑化的苏御杀了苏祁正，世人欺他辱他，那便同他共赴地狱吧。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恨你，你还能活下来吗？那深墙后院的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会理会你啊。”

“你以为他为什么让你去北疆，你以为为什么每每有危险时你都能活着，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让你一同去江南。”

“你以为他为什么派人去盐城，你以为他为什么赐婚给你和洛嫣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让你去剿匪，你以为百官为什么上书让你去北疆。”

一切的一切看似刁难，看似巧合都是有心之人的步步为营。

哪一次他不是踩在她家殿下享受着万民敬仰。

北疆，那是周家的地盘，让他随同去江南不过是准备好一切，所以的功绩都会是苏衍的。

什么瘟疫，那就是下毒，这也是为什么那瘟疫一夜间生出来的，为什么上一世苏衍离世后，苏祁正就大病一场也随机离世。

原本解药都准备好了的，可是谁知那毒药比试药时还要猛烈，这才有顾浅月手里那份药方，改良而来。

那祭天大殿也是早早就知晓有日食，看似很多是天灾其实是人祸。

“十八年，十八年啊，你们踩在他用生命，用尊严供养的土地上，却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好。”

“终是世事寡情，善者终无功。”

“生活已经够苦了，可是上天连口舌上的甜都不给他，不识无味，不辨百香。”

苏御身心震撼，痴望着她，从脚到头皮发麻，她都知道，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耳边不禁萦绕着她口里说出的一字一句，

“口感细腻，甜甜的，不过有点干。”

“殿下最好了，殿下最气宇轩昂，我最喜欢殿下。”

“苏衍，走自己的路，别抢我家殿下的灯。”

“那殿下答应我，世间万般唯有自己最重要。”

“好听吗？”

“好看吗？”

“真的？只在乎我？”

“还有自己啊。”

她确实从未问过，“好吃吗？”“闻闻。”这些字眼，原来她一早就在细心的呵护他心中的裂缝。

鼻子一酸，眼眶红了，我不是什么都没有啊，我还有你，幸好，我只要你，我也有你。

其实早在去北疆时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但是心中没有太多的变化，那些都不重要了。

苏诚起身叫嚣着，“那又不是他自愿去的，别把他说的那么伟大。”

她冷呵一声，“他苏衍去北疆是他自愿的？”

“就算都不是自愿的，可是三皇兄过的比他苦的多了。”

这个说辞真的是让洛南枝回答不了了，可笑讽刺至极，苏衍苦得多。

她大笑了几声。

她不否认苏衍的功绩，为国征战沙场，确实让人敬佩，但是这不是他们把这作为攻击苏御的借口。

他们在赞扬他的同时，总是会拉踩苏御，所以都忘记苏御为这个国家所付出的。

或许在他们看来他就是个耻辱。

“你知道身在严寒食不果腹的那种煎熬吗？你知道就连一个小小的太监都敢欺压你的境遇吗？你知道被人当做畜牲一样逗弄是什么样吗？”

不知道是释然了还是泪流干了，她此刻冷静地让人发怵，“你知道被毒药折磨三天三夜的绝望吗？你知道被挂在烈日下暴晒滴水未进是什么样吗？你知道每日要尝尽百中药物忍着绞腹之痛？”

“你知道被丢进蛇窟万蛇缠身的感觉吗？你知道脚筋手筋被挑断的疼吗？你知道被人当做血牛的绝望吗？你知道每天游走于死亡边缘的无奈吗？”

“你知道口鼻无味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被国人当做犯人的感觉吗？”

“时时刻刻都有人想要你的命，自己一生不被人爱，刚才所忍受的一切所的这一切其实是别人的，自己只是一颗棋子。”

“这些你尝过吗？你们生来就是尊贵无比，锦衣玉食，可是这些都是拥他换来的，这些本该是你那个尊敬的三哥该受的。”

她轻扬起下巴，藐视众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管，既然我家殿下负起了储君的责任，那这大启的天下就该是他的。”

她转身过去，身后的人蠢蠢欲动，她立马又转过身，“哦，对了，奉劝各位不要乱动哟，不然怎么死的我可不敢保证。”

她又继续向苏祁正走过去。

苏祁正：“你……想干什么？”

现在的局势已经被洛南枝掌握了。

“你该感到荣幸，我这手可还沾过血呢，你是第一个。”

就在她刚踏出几步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