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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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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嘉贺帝病重,傅景骁入宫侍疾。

甘露殿内殿,嘉贺帝服下汤药刚刚睡下,內侍总管安德海端了杯茶走了进来,他向傅景骁行礼,奉茶后恭声道:“祁王殿下,皇上这有老奴守着,您去休息吧。”

上辈子嘉贺帝也是毫无征兆突然病重,傅景骁向龙床上看了一眼接过茶杯,轻抿了口茶问:“父皇发病那日,只见了太子一人?”

“是。”安德海如实回道,“老奴当时就守在门外,并不敢细听,只隐隐听见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还摔了什么东西,后来太子殿下便急着推门出来让老奴传太医了。”

宫里皆传闻嘉贺帝这病,是被傅景晏给气的。更要好事者,借此事弹劾傅景晏,指其难承储君大任,上奏了不少请求废太子的折子。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真有必要牵扯到储君之位上?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如同上辈子一样,有人在背后为傅景骁中秋带兵逼宫而铺垫理由。

傅景骁蹙了蹙眉,再次抿了口茶,又问:“父皇发病前一日,宿在哪宫?”

安德海想了想,回道:“飞霜殿。皇上那日翻的是宜妃娘娘的牌子。”

宜妃?

傅景骁沉吟不语,这与他在心中推算的有些不一样。

傅景骁没有在甘露殿久留,嘉贺帝这病不是他守着就能好的。

他习惯性的绕道去了云雪殿,经过云雪殿门前,这才恍然记起这宫殿早就被人给占了。他望向朱红色的宫墙,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正欲抬步离开,宫墙的另一边却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和咒骂声。

“贱人!皇上翻的是本宫的牌子,你这贱人竟还敢与本宫争!”

“宜妃姐姐,臣妾真的只是梦魇发作,实在觉着心悸难耐,不是有意同姐姐争皇上的……”

“贱人还在狡辩!”

……

傅景骁对这后宫之中的争风吃醋尔虞我诈没兴趣,听着声便愈发觉着心烦。可偏偏宫墙后争执不休的两人似乎是宜妃和秋才人。

傅景骁沉眉,轻启薄唇吩咐道:“夜翎,去听清楚怎么回事。”

女人吵架的事,他自己当然不会去听墙角,交给夜翎便是。闻言,夜翎脸色一变,嘴角抽了两下,却也只能无奈地领命,飞身翻上宫墙。

傅景骁行至御花园的一小亭内,不出一刻钟夜翎回来了。

“都听清楚了?”傅景骁问。

夜翎点头,恭声回道:“宜妃怪秋才人抢了皇上的宠爱,让其跪在鹅暖石路上。秋才人,推脱说是自己梦魇心悸,这才不得已让人去请皇上。宜妃不信,又说现在皇上可不能护着你,命人熬了一壶糙米薏仁汤,说此物最治梦魇,逼着秋才人喝下,然后……”

听着夜翎这一番长篇大论,傅景骁紧抿着唇,终是不耐烦地开口:“说重点!事因是什么?”

夜翎讪讪地闭了嘴,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会讲故事的人,特别是女人和女人吵架的故事,只好把看到的听到的都赘述出来,哪曾想傅景骁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就说嘛,王爷何曾对女人吵架感过兴趣。

夜翎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又道:“应当是有一日皇上翻了宜妃的牌子,秋才人借着梦魇去请皇上,皇上抛下宜妃便去了秋才人宫里,这才引得宜妃的不满。”

安德海说,皇上发病前一日翻的是宜妃的牌子,敬事房的“承幸簿”上记得也是宜妃。可后半夜,皇上却是去了秋才人的宫里。

宜妃好面子,此事自然不会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所以只有少部分人知晓皇上那夜曾来过云雪殿。

傅景骁凝眉,他想他的推测应当没有错,皇上突发病重这事,果然还是和秋才人脱不了关系!

他倒是小看他那二哥的手段了。

此事并非做得天衣无缝,若是细查定还是能查到秋才人头上。只是,明面上与秋才人有关系的是柳家,万一东窗事发这火只会引到傅景骁身上,文王反而能摘个干干净净。

掐算了下时间,傅景骁递给夜翎一个眼神。两人出了小亭拐过一青石小道,忽有一矮个宫女火急火燎地从草丛中窜了了出来,扎扎实实把傅景骁撞个正着。

“祁王殿下恕罪!祁王殿下恕罪!”宫女脑袋磕在地上,似乎很是惶恐不安。

傅景骁睨了她一眼,嘴角扯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她低头从小道旁冲出来,撞着人后头都不抬,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唤他祁王殿下,分明就是守在此处故意撞上来的。

他抬了抬手,稍一掂量,袖中果然多了一物。

“走吧。”他对夜翎道。

无视小宫女的求饶请罪,傅景骁拂袖离开,夜翎警惕地看了小宫女一眼,复而跟了上去。

等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傅景骁才见袖中多出来的物件拿了出来。

由一方淡紫色罗帕包裹着,一枚龙纹金钥匙静静地躺在了傅景骁手中。

此龙纹金钥匙乃天子信物,若想继承皇位,除了传位昭书还需此金钥匙,否则百官不服继位之人便名不正言不顺。

上辈子,这金钥匙也是这般落到傅景骁手上的,只是那时他警惕性不高,等回府之后才发现此物,第二日再想去找那小宫女,却是寻遍整个皇宫依旧查无此人。

夜翎驾着马车假意离开,从临街绕了一圈后,换了辆罩着朴素青油布的马车绕了回来,停在了一隐蔽树荫下。

“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夜翎轻叩了两下车厢:“王爷,人出来了。”

傅景骁撩开车帘,向宫门处看去。方才那小宫女已经换了身衣裳,背着着一灰蓝包裹,手持通行令牌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

“跟上去,勿要打草惊蛇。”傅景骁道。

“是。”

那小宫女很是警惕,走了过两条街后,便拐进了一家酒楼。在大堂坐下,招呼小二点上一碟小菜,不急不缓慢慢悠悠地把菜吃完,而后借着酒楼的休息雅间换了身衣裳才出来。

如此反复三次后,似是认为终于掩人耳目,这才径直朝着城西而去。

夜翎驾车不远不近地跟小宫女在后边,最后见她拐进了一偌大的楼宇后门。夜翎再次叩了叩车厢:“王爷,是这里了。”

修长的食指将车帘撩开一条缝,傅景骁抬眼看去之前那楼宇牌匾上赫赫写着“松竹馆”三个大字。

青楼?

傅景骁虽未在烟柳巷中流连过,却也在军中偶尔从将士们嘴里提到过长安城内的几家青楼。

军中将士俸禄不高,去不了奢华富丽的那几家。松竹馆收费不高,里头姑娘的姿色也算上乘,此处成了他们的寻欢的首选之地。

“王爷,进去查吗?”夜翎问。

“不了。”傅景骁沉吟片刻,“派人来查吧。”

那小宫女认得他和夜翎,这番贸然进去容易打草惊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知晓了她的老巢,不怕查不出东西来。

正欲放下车帘,冷不丁地却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径直走向那松竹馆门口。傅景骁拧起眉,误以为是自己眼花,又将车帘撩开了些,这会儿可算看清了。

只见虞卿卿一袭白衣做男子打扮,脸上还贴着一条略显突兀的胡子。宛若一俊朗多情的翩翩公子,手上摇着扇子正大摇大摆地往松竹馆内走。

再一看,那笑得一脸褶子的老鸨挽上了虞卿卿的手臂,似是终于找着了一只人傻钱多待宰肥羊,掰着手指头向她推举着楼里的绝色美人。

她想干嘛?

傅景骁一时有些茫然。

又一想,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缩紧,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他曾听某将士提起过,这松竹馆里可不止有姑娘,还有那模样出挑的小倌。

虞卿卿这是背着他去松竹馆找小倌了!

傅景骁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将虞卿卿从那老鸨身边给拽了回来,二话不说将其扔进了车里。

不等她反应,欺身压了上去,沉声问她:“这幅打扮是想去哪?”

虞卿卿察觉到了傅景骁的气息,方一睁眼他那张俊脸便映入眼帘。她想起自己此时是做男子打扮,堂堂祁王殿下竟然当街将一男人拐上了马车,适才那些看见的人会怎么想他?

虞卿卿扬了扬嘴角,噗呲一下笑出来声:“我现在可是个男人,你信不信明天长安城内街头巷尾就会传出流言,说祁王好龙阳之癖。”

她一边笑着一边喘气,脸上那一条已经歪的胡子,随着她的一呼一吸上下摆动。傅景骁将那条碍事的胡子从她脸上扯了下来,恶狠狠地提醒道:“什么男人,虞卿卿你是我女人!”

说罢,对着她那笑得合不拢的粉唇,狠狠地亲吻了下去。

清冽的气息将她紧紧的包裹,虞卿卿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时,这才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在马车外头驾车的夜翎听见声,不由地将身子往前挪了挪。他瞥了一眼,同样是男装打扮的羽儿,没好气地道:“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姑娘说我俩去见见世面。”羽儿压低了声音道。

闻言,夜翎眉梢抽了两下。去青楼能见什么世面,虞家二姑娘这心思也不知谁人能懂。

“她说去就去,你也不知拦着点。”

“可……可我的确没去过呀……”这话说得吞吞呜呜,有些怪不好意识的。奈何好奇心作祟,她想了想又问,“师兄那你去过吗?”

“我……”夜翎其实是去过了,不是去寻欢,而是去查消息。可这话不能随便乱说,否则他这师妹该误会成什么样了。夜翎不习惯撒谎,他偏过头回避羽儿看过来的视线,这才慢吞吞地回道,“自然是不曾去过。”

马车内,一吻完毕,傅景骁又问了虞卿卿一遍去松竹馆干什么。

虞卿卿舔了舔微肿的唇,觉着自己干的事正大光明,所以毫不掩饰地道:“当然是去找姑娘!”

闻言,傅景骁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不由地磨了磨后牙槽。

敢情她不是去找小倌,而是去找姑娘,可越想怎么越觉着后者事态更严重呢。

瞧着傅景骁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色,虞卿卿忍不住又笑了笑,冲他眨了眨眼这才不急不缓地补充道:“找姑娘查探消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重要的线索。你想哪去了!”

“真当自己是大理寺少卿呢?贴条胡子就像查案?”傅景骁心下松了口气,将她抱到怀里,惩罚般地捏了捏她的脸。

“我很厉害的好不好。”虞卿卿扬起下巴骄傲道,“那凝月香有问题我都查出……”

一时口嗨,嘴上没有把门,甫一说出口虞卿卿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凝月香事关柳妃,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傅景骁,若是再因此事激化了他与皇上的矛盾,她怕会为中秋夜变的剧情推波助澜。

所以,虞卿卿一直将此事瞒着,想等过了中秋再找机会慢慢告诉傅景骁。

闻言,傅景骁眸光微盛,看向虞卿卿:“你刚说你查了什么?”

“我……你听错了,我没查到什么……”虞卿卿顿时心虚了起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心里盼着他刚才没听清才好。

傅景骁没有说话。

车厢内是久久的沉默,虞卿卿咬着唇,望向他深邃的侧脸轮廓,用细小地声音道:“对不起……我只是怕你难过……”

她不想傅景骁难过。

听完虞卿卿讲述了关于凝月香的来龙去脉,傅景骁将她抱得更紧了,语调有些低沉:“我一直以为是害了她,如果没有我她也不会……”

“不是的,你别这样想。”虞卿卿搂住他的脖子柔声安慰。

傅景骁的手在袖中忽而握紧了那枚龙纹金钥匙,如同鬼魅般的念头从心底冉冉升起。既然有人已经在暗中替他把夺位的路给铺平了,他为何不应了那人的意不顺势走下去。

逼宫造反困于宫门,削爵废谥死无全尸。

那是上辈子的傅景骁。

这辈子,他还会重蹈覆辙莽撞入宫,然后被困于两道宫门之内?

当然不会。

他看了看怀中的姑娘,薄唇轻启,声音很低很轻,暗哑中仿佛又带着点点蚀骨的杀意。

他问她:“卿卿,你想当皇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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