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你们简直、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一楼的小餐厅里，科尔夫人正在训斥着艾比和汤姆，她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不但脸色气的发红，就连冷硬的五官都显得有些横眉竖目起来了。

她脚步沉重的在艾比和汤姆面前踱来踱去，将地板踩的发出沉闷的‘咔咔’声，也幸好这是在一楼的小餐厅，远离其他人的房间，不然恐怕整个孤儿院里的人都要被吵醒了。她似乎正在组织措辞，以便于能更形象的表示出自己的愤怒，并且叫艾比他们知道，他们违反规定偷溜出孤儿院的举动有多么多么的愚蠢、冲动、不计后果！?

但是或许是因为接管孤儿院以来，还从没有哪个孩子做出过夜晚偷溜出孤儿院的举动，科尔夫人有点气懵了，她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愤怒，所以最后只好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而随着那一声清脆的‘啪’响，天花板上吊着的电灯也晃了晃，跟天花板衔接的地方抖落下来几粒细小的砾石，虽然这里的电灯的确有些老旧，早就应该拆掉换成新的了，只是因为孤儿院没有钱才一直搁置了下来，但也由此可见，愤怒之下的科尔夫人拍出那一掌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艾比的肩膀顿时一抖，看起来就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红着眼眶。汤姆倒是完全没什么表情的，天花板上震落下来的砾石掉在他的肩膀上，他也只是微皱着眉头拂去了，如果不是场景不对，他的这副宠辱不惊的好心态倒是很值得称赞几句。

而科尔夫人看到两人这截然不同的反应后，顿时觉得更头疼了。让孤儿院收养艾比，并且默认了艾比跟汤姆接触，这背后都有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用意——她希望艾比能给汤姆带去改变，她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品行也很好，她希望她能够引导着汤姆向善……后者实在是个缺乏情感的孩子，在孤儿院里这么多年他似乎对一切都很漠然，高高在上的那种漠然，他从不把包括工作人员在内的孤儿院里的所有人放在眼里，脸上时常挂着嘲弄阴郁的笑。他的道德感也很薄弱，在报复其他人的挑衅时几乎没有什么约束，手段阴狠到叫她这个成年人都时常胆战心惊。更别说他从一出生时就跟别的孩子不同，不哭也不笑，一双黑漆漆的眼瞳中透露出来的不是孩子的懵懂无知，而是冰冷和漠然，就像是他知道他的母亲是如何只留下他的名字，然后就毫不留恋的抛下他死去一样。

所以科尔夫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汤姆，而这种不喜欢随着后来其他孩子的告状和汤姆越发阴郁的表情以及他对待前来挑衅的孩子时越发阴狠的手段，就渐渐发展成了掺杂着一点纠结的厌恶。其他孩子们都说汤姆有一种特殊能力，能够轻易叫任何一个惹到他的人倒霉，虽然从没有亲眼目睹过，但科尔夫人是相信的，不然怎么解释比利的兔子的胸口上，那一个被树枝贯穿的伤口呢？

她有时候会觉得这孩子一定没救了，长大之后不是去蹲监狱就是变成一个臭名昭著的坏蛋，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应该努努力，不能那样轻易的放弃汤姆，小孩子总是需要人引导，没准他还是可以变好的……但是很明显，汤姆不把她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会在意她的训导了……

于是科尔夫人也就渐渐的寒了心，只想着保证他的吃穿就好了，不再去管那些同样厌恶他的工作人员偷偷克扣他的食物、对他日渐严重的无视，也不再去管其他孩子们对他的孤立排挤……直到，艾比出现。

科尔夫人说不出当她看到艾比出现在汤姆的房间里时的心情——原来这个冷血的孩子也是会对着别人发善心的吗？原来他也是会关心在乎别人的吗？她还看到汤姆偷偷握住了艾比的手，就像是在给艾比支撑一样……那一瞬间，那个已经被她渐渐放弃的想法又重新浮了上来，于是她决定让艾比留下来，然后又重新监督起了工作人员们，以保证汤姆也能得到公平的对待……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做算对还是算错，她只是在赌，如果赌赢了，汤姆就会真正学会情感，如果赌输了，那就等于她亲手将艾比推进了火坑中……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科尔夫人都在愧疚和担忧中度过，她不敢去看艾比，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她那隐含着敬慕和期待的眼神。

而现在，科尔夫人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输了，汤姆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变得更好，甚至还带的艾比也变了，她居然拒绝了其他孩子们的好意，让自己跟汤姆一样陷入了被排斥被孤立的境地，还跟比利、丹尼斯他们打架……前几天去海边游玩时，丹尼斯和艾米神色恍惚的回来了，却忘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但科尔夫人知道这跟汤姆和艾比一定脱不了关系，而现在，他们又一起违反了孤儿院的规定，在晚上偷溜出去……

科尔夫人觉得自己失望极了，但这应该怪艾比吗？

——不，该怪她自己，该忏悔的那个也是她自己，因为当初是她一手把艾比推进火坑中的。

“你们知道错了吗？”科尔夫人听到自己用疲累的语气问，她的一只手还撑在长桌上，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累了，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样做才能叫艾比从汤姆身边离开……现在再这样挽救，真的还来得及吗？

艾比的身体立刻一动，她想说自己知道错了，以后也一定不会再犯。她以为科尔夫人那副失望心累的样子都是因为自己，心中真是难过极了。但汤姆阻止了她，他往前跨了一步，刚好挡在她的面前，冷静的说，“科尔夫人，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科尔夫人不明所以的看向了汤姆。

“你刚刚所说的‘You’似乎指代的是我们两个人，但事实上，艾比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无法让我打消溜出孤儿院的念头，才会因为担心我的安全，而不得已跟着我出去。你时常教导孩子们要懂得互相关爱，我以为艾比的这种行为无疑就是顺应你的教导的一种表现，所以她不应该被责问处罚，不是吗？”汤姆一口气说完，冲科尔夫人露出一个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