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朕跪下！”
座上，兴庆帝大刀阔斧坐着，李纹悠然自在的模样，很是往他的怒火添了把油——他厌恶太子这般，好似天塌下，也不能教其有分毫动摇——顿时大发雷霆，将手中玉扳指朝李纹狠狠扔去。
“是，皇上。”
李纹一甩衣袍，娴熟地跪下。
玉扳指砸在肩膀处，并不疼，没有盛满热茶的青瓷茶壶、砚台与文玩核桃砸起来疼。半是自嘲地想，林心愿跳池那时，他也朝人扔东西，或许这是自己与兴庆帝果真为亲生父子的证据，遗传了。
袁皇后冷眼而视面前的一切，李纹跪着，低眉顺眼，那张清秀至极的脸肖极了穆雯，仿佛此时此刻是穆雯跪在那里，对她俯首帖耳，心中便升起异样的快感来。
兴庆帝道：
“孽/畜，朕当初将林将军的千金赐婚与你做太子妃，命你好好待她，而你，难道将朕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么？！太子妃自嫁入东宫，先不幸失了孩子，如今又受这天大委屈，教朕如何与林府交代！”
听到“失了孩子”，袁皇后的脸扭曲了一息。
她看着紫璇从咿呀学语的孩童成长为娉婷少女，了解这宝贝侄女，幼稚善良，断不可能起害人之心的。定是那太子妃故意跌倒，使下/作手段嫁祸与紫璇！
可怜紫璇满腔真心，到底交付错了人，李纹是个懦弱无能的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妻，亦不敢给紫璇一个正当名分。
李纹答：“儿臣知罪。”
袁皇后缓缓启唇：
“皇上，依臣妾来看，今日太子犯了大错，臣妾虽不忍太子受责罚，可林将军戍/守/北/疆，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其爱女却于东宫受了苦，臣妾既作为太子的母亲，就有教导太子的义务，实在愧对林府，无颜面对林将军！”
“皇后说得对极。”皇上长长叹息。
默了默，露出些疲惫的神色：
“朕向来惜才，自承太上皇恩泽封了太子之日起，立志做知人善任的明君。林将军乃栋梁之才，朕终究不能教其寒了心。至于太子，朕罚你去祠堂反思一个时辰。不过你毕竟身为太子，须得对文武百官树立储君之威严，便不必亲自去林府谢罪了，以自己的名义，赏下些金银珠宝安抚林府罢。”
李纹行礼道：“儿臣遵旨。”
******
安王府。
太子妃与太子在书房争吵，跳了池被救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李绍耳中。彼时，他正慵懒盘腿在榻上，一身月白寝衣外罩同色长袍，膝前摆棋盘，盘上黑白子交错，与自己对弈着杀时间。
屏退禀报的小厮，李绍出神地盯着半空，黑棋子在左手食指与拇指间揉了许久，发烫了。
初见林心愿，在京城的百味茶楼。
晴空万里。
林守山受圣上钦点武状元，着崭新的猛兽补子官袍，敲锣打鼓着骑马游街经过闹市。
记得坐在正对街市的雕花窗前，无意间侧眸，黛蓝襦裙的她笑靥明灿，双手撑在窗槛，近乎探出半个上身，朝窗外努力地挥手。
薄纱的袖微微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
“啊！”
她忽然短促地惊叫，身子竟失去平衡，险险地倾出去。
一时间他大脑变得空白，回过神时，少女柔软的身躯拥在怀里，低下头，她羞红了脸颊，雏菊耳坠缠绕垂发，像逗猫棒一样搔他的心。
听见她小声道谢。荷花酥的嗓音。她说自己叫林心愿，那个骑马而过的武状元，是她的父亲。
再听见林心愿的消息，记忆中那个柔柔微笑的少女，被赐婚入东宫，成了太子妃。然后，怀了孕，再然后，被明玉郡主害得跌跤，流产了。
李绍心中便升起异样的快感来，这是她选择了别的男人的报应。
心想，倘若是他娶了林心愿，必定将其捧在手心，日日红/被/翻/浪，要她腹中盈满了他的，孕育融了他血脉的子嗣。
想象了无数回，她与李纹的洞房花烛夜，下面是她，上面的人换了张脸，成了他。
李绍换了条亵裤。棋盘被掀翻在了软塌上，黑白棋子四处撒落，似这世间的女人与男人，混在一起，难以分开来了。
忽心生一计。
对错过的林心愿，他耿耿于怀的——李纹的女人，便更教他牵肠挂肚了。
******
晚膳，李纹是留在寝殿吃的。
不远处，床上倚着林心愿，捧着本他挑的书，装模作样地读，不时朝他窥几眼。
因着能近怯远症，视物并不大清晰，但模糊之中亦能知晓，即便在自己的寝殿用膳，他兀自正襟危坐，执筷的右手动作着，吃得慢条斯理。
仿佛外面外星人入侵地球了，他亦从容自若，先将碗里的饭吃完，再出去举手投降。
“噗！”
林心愿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她居然觉得，李纹确是会跟外星人无条件投降的！
李纹停下了，转过身朝她挑了挑眉：“太子妃自己在那里傻乐什么？”
“臣妾一点也不傻！”
林心愿不满道。
这台中央空调对谁都吹热风，唯独对她吝啬。自她将他的真面目彻底逼出来，他就省下温言柔语，只留些刻薄话与她。
不过，林心愿倒宁愿如此，总比原先的虚伪好太多。
在现代，即使上了大学，入了社会工作，被追求过不止几次，始终未谈过恋爱的，没有信心能抵抗一个最为丰神俊朗的男人，尤其还是抱过吻过她的丈夫，对她的糖衣炮弹。
他变得面目可憎了，她就肯定不会沦陷。
“是么，孤倒瞧不出来太子妃哪里不傻了，”李纹似想起什么，轻声笑了笑，“不过跟孤吵了架，就去跳池，威胁孤而得好处的方式分明有许多种，偏选了最傻的那种。”
林心愿默然。
“以后莫要再行那般傻事了。”
说罢，李纹转回去，继续吃碗里的饭菜。
今日发生了诸多，又在祠堂跪了一个时辰，着实疲倦。殿内，烛光亮堂，萦绕逐渐微弱的药香，夹杂女人幽幽的体香，不再冷清，反倒多了热闹意。
方才与林心愿起争执，发泄了郁闷，加之吻了她许久——不知为何很香甜——当作报复了，他如今算是挺惬意，饭量比以往大了些。
因着顾虑太子妃的身子，心昭殿内未放置冰山，只开了窗以吹散盛夏的溽热，李纹纵是不爱出汗的体质，后背亦渗出薄汗来。
“咳咳！”
身后林心愿突然不住咳嗽。
李纹顿住了，放下筷子，走到她跟前在床沿坐下来，于其额上一试温，心便沉下去。
果然，烧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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