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70章 下定决心

李纹离开林府后，林心愿将自己埋进了棉被里边，尽管屋内没有旁人，不好意思出来。

好容易冷静了，她从棉被探出头，环顾四周，目光停在桌底下蜷缩的布丁身上。它总是无精打采，像世界不需要它快乐。

布丁注意到她的打量，抬起脑袋，她恰好望进它滴溜溜的黑眼睛深处，仿佛撞见了她与李纹的动态的倒影，是他们将才做过的事。

林心愿又将自己缩入棉被中。

布丁走了过来，两只前肢搭上床沿，叫唤着。片刻，她探出上半身，轻声道“布丁”，将它抱上了床。

它愈吃愈重，她几乎要抱不动了，笑起来，食指点它的黑鼻子：

“又长胖了，每天吃那么多！”

莫名想象到许多年以前，或许，爸爸妈妈也曾像她对布丁这样，对还是婴儿的她说：“心愿，你怎么又吃重了，快抱不动你了！”

还有爷爷，曾经也一定时常抱她在怀里的……林心愿落下眼泪，拿衣袖抹，怎么止不住。

她说不准自己到底想不想念家。

妈妈丢下她不管，爸爸忙于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约会从来比她重要。而最爱她的爷爷，很早就病逝了。

还记得爷爷入院的那个周末，她心神不定，独自到当地的一座山上去，想去寺庙为爷爷求一个平安符。——对了，平安寺！

林心愿猛然想起来，那座寺庙就叫做平安寺！

难怪今日李幼花提到时，她会感到无比耳熟。莫非，那天那位僧人所指的“山腰上的寺庙”，跟李幼花口中的是同一座？

登时，林心愿的心怦怦狂跳，撞得胸腔发疼。

近乎是跌下床的，她趿拉着绣花鞋，冲到书架翻找和离书。怎么到处找不见了？明明夹在《本草纲目》的这卷的这两页之间的！

试着翻书架上别的书，还有床上、书桌上、衣橱里，全部都细细地找过了，依然没有。

林心愿呆站在屋子中央，面对一片的狼藉，忽然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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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太子妃关在房里不出来，由思柳与十二送走了太子。

思柳与十二不熟络，然而直到回东宫以前，不得不跟他一起在林府共事，便寒暄了几句，正待要走，被十二在照壁后叫住了：

“有一回，第四跟我提到过你。”

思柳疑惑，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单只笑了一笑，道：“奴婢知晓了。”

步履匆匆地走开去忙。

一路往太子妃的寝屋，打算收走盛汤药的瓷碗，送回居灶君去。

思柳作为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在这里地位很高，许多事情只需要使唤别人，但她很坚持亲身去做。

这是被爹娘卖入宫以来，她所能找到的，证明自我价值的唯一方式。

将将走到门口，听见里边传来压抑的呜咽。

是太子妃在伤心，那只叫布丁的松狮犬在唱和。

一声人的哭，一声狗的叫，太子妃仿佛被逗笑了，下撇的尾音像勾唇一样扬起来，紧接着又重重落下地，摔疼了，更加伤心。

思柳很讶异，不知应该推门入内，问太子妃发生了甚么，还是假装不知，让太子妃独处，“留些脸面”。

难道跟太子吵架了么？

但太子亲自喂太子妃吃药，一小碗汤药，太子妃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两人之间肯定不能是吵架了。

正在房门前踟蹰时，屋内哭声渐大，传入耳中，嘴里品出孤独可怜的味道，思柳听不得，当即推门进去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屋内一片混乱，屋子中央，林心愿抱膝坐在地板上，腿边倚着布丁，一双杏眼红肿。被撞见了，慌乱的下一瞬间，扑簌簌又落下两串泪珠，道：

“思柳，思柳！”

思柳连忙掩实了房门，走上前，蹲下身子，抬衣袖为她拭泪，柔声道：

“娘娘怎么了，可是因为殿下选秀的事情？”

当然不仅仅如此。

林心愿咬唇，不知道是否将和离书的事告诉思柳，亦不想承认自己为李纹流泪，好像被他绑架了，欢喜时那么欢喜，难过时连倾泻的一道道阳光，都像是滴落的一根根雨。

摇头以后，她点头，嘴唇翕动，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出声还是带上哭腔：

“思柳，我不想做太子妃了，我要逃，去哪里都好，逃到天涯海角——我不要见他纳妃，跟别的女人生儿育女。他怎么想都好，别人说甚么也罢，我无所谓了。”

自言自语似的：“我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思柳沉默。

逃离么？她也想过的，皇宫的那一面面高墙，到底是人造的，其实还能高到哪里去呢？

一个人倘若决心要走，攀墙也好，钻狗洞也好，或者干脆“为自由而死”，总能想到办法离开的。

真正被困住的，是她的心。

思柳只觉好像从瞌睡中一激灵，清醒了过来，前所未有的明晰。

既然有了机会能走，为甚么不走？轻轻地笑了：

“太子妃娘娘，娘娘待奴婢那么好，奴婢舍不得看娘娘落泪。不如奴婢帮娘娘想个办法，躲过十二的视线，离开这林府。只是，还恳请娘娘带上奴婢一起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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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领着那八名侍卫，将林府监视得严丝合缝，围城一般。

林心愿与思柳，始终钻不到空隙逃出去，试过几回说想出府散心、很快回来，十二板着张脸，回答“还允属下派人去请示殿下”，不肯通融，每每将林心愿气得转身就走。

李纹顺走了她的那份和离书，不认账，现下又想软禁，林心愿对他非常失望。

原来他仍然是那个自私的，利己主义的他。

可是，偶尔她会梦见他，从阑干上跌下去，被卷入他的颦笑的漩涡里，溺了水，无比窒息，却死得安乐，醒来时，知晓那其实是一场死得其所的美梦。

早就过了立冬，算算日子，东宫那边也该正式选秀了。

林心愿不能出府，不清楚外边发生的事，而林府内，大家肯定得了李纹的命令，个个守口如瓶，她只得守着一只狗，浑浑噩噩。

直到这天晚饭后，她在屋内刚吃完汤药，杨月邻便寻了过来，说想与她讲些体己话，打发走了思柳，然后仿佛困扰地笑道：

“太子妃娘娘，民女白天时出去集市采买，听见了些不好的传言，说是东宫昨日开始选秀了，大家都道袁府的那位郡主——”

“哐当！”一声，瓷碗从林心愿手中滑落，一时间辨不清楚是碗还是她，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