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 76 章

重新返回迪维亚后，阮幼幼最近每天过得很痛苦，因为利奥那多每天雷打不动抽查她的课本内容。优秀学生利奥那多在收集完近几年的考试试题后甚至给阮幼幼出了几套试卷。

“我可以自己学。”阮幼幼抗议。

“不，你不可以。”

利奥那多眼皮都懒得掀。

是他错误估算了阮幼幼的学习能力，星舰行驶手册背得磕磕巴巴，利奥那多深深体会到了老父亲的挫败感，照她这个进度来看，如果考试最后一名上不了大学说不定还要抱着他哭。

带不动，利奥那多深深叹气。

阮幼幼：真是谢谢您嘞。

让阮幼幼高兴的是，文盲咕噜咕噜过得比她还要痛苦。

西弗正把利奥那多带到另一个房间做检查，慈爱老父亲西弗的房间里传出抑扬顿挫的背书声“星历60年……呃……发生了……”，卡顿半天没发生出来，阮幼幼露出嘲讽的微笑。

“你笑什么！哪里好笑！”背书的咕噜咕噜恼羞成怒。

常年被利奥那多打击的阮幼幼总算扳回一城，她拖长语调：“是哦，小学生。”

西弗从培养皿中拿出一剂透明针剂，转手交给利奥那多：“这是实验版。”

他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也带着学艺不精的羞恼：“元帅，还原资料后我只能复制出它。”

毕竟谁也不知道针对晶体辐射的药剂是什么样。

利奥那多在一旁椅子坐下，问：“约瑟夫有消息了吗？”

袖子挽起，利奥那多原本细弱得只剩肌肉的胳膊覆上少许脂肪，青色青筋皮肤下若隐若现。西弗戴上手套将那管针剂推入胳膊，药剂一滴滴减少，利奥那多垂下眼睫。

K星系包庇人体试验的消息引起各星系震怒，地下实验体在那次爆炸中被全部销毁，约瑟夫被送往军事法庭审判是迟早的事，但他悄无声息像一颗石子落入大海，半点涟漪也未掀起。

针管被扔进垃圾桶，西弗摇头：“没有消息。”

皇室的态度是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他们不在乎有哪个约瑟夫，又有什么人体试验，他们只想逼着利奥那多卸下职位，借此打压非保守派。

更重要的事是约书亚，也幸好只有一个约书亚在资料中记载，利奥那多的头又开始疼了。

门发出响动，阮幼幼蹬蹬蹬跑过去，利奥那多一开门就看见了一撮黑色的小呆毛。

那双手在他身上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利奥那多干脆两手擒住她的手腕，就见阮幼幼眨巴眼睛眼巴巴地问：“疼吗？”

“……不疼。”

利奥那多懈了神。

来都来了，阮幼幼的眼睛亮起来：“那我今天可以休息出去玩吗？”

“不可以。”

阮幼幼比了个中指，不愧是你，利奥那多。

晚上回家阮幼幼照例给利奥那多做识海疗愈，缩小版的阮幼幼蹦蹦跳跳到一株小幼苗前，奇怪地“咦”了一声。

阮幼幼呆呆的样子让利奥那多忍不住扯她的脸颊，阮幼幼还在发愣，被扯来扯去，她口齿不清地说：

“多多，你的识海发芽了。”

这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利奥那多的识海里冒出一簇簇小幼苗，干涸的土地被植物根系加固，阮幼幼想到了地球上所学的水土保持。

她抱着小抱枕倚在男人身上，利奥那多的睫毛又长又翘，像两把小扇子，阮幼幼数着他的睫毛问：“你还会识海崩溃吗？”

“不会。”利奥那多头也不抬地回复终端消息，只是偶尔想着阮幼幼是不是又变重了。

余光瞥向成熟体的幼崽，之前细细的胳膊变成藕节，但阮幼幼的脸依然很小，被厚重的冬服裹成球状体，摇头晃脑腮帮子里还塞着零食。

善良的利奥那多决定不告诉阮幼幼这件事。

好气。

理都不理她。

阮幼幼很快转移目标，偷偷摸摸联系柯丽雅出去玩。阮幼幼用的身份依旧是幼幼的姐姐，那边柯丽雅表现得有些失望，缠着阮幼幼问了很多她出门的事。

安德鲁星的记忆被规律的大脑收整好，焦黑的城墙和辐射区外哀求的群众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人造光和加湿器下温暖湿润的房间，阮幼幼把自己的脸埋进衣领，隐瞒了那段在安德鲁星的故事。这个世界并不和平，和她所处的是完全不相同的世界，她意识到这点，也把自己靠得同利奥那多更紧了些。加湿器的水雾弥散，利奥那多的脸庞在水雾中模糊。

眼前终端屏幕熄灭，阮幼幼回头看利奥那多。

她靠得离利奥那多太近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和鼻孔，底下胸膛震动，利奥那多认真地看着她：“幼幼，最近不要出门。”

深夜隔绝了外部的安宁，酒馆音乐震耳欲聋，大堂烟雾缭绕，聚光灯变幻颜色，再往上一层，安娜慵懒地窝在沙发里，红唇咬下烟嘴，白色烟雾从鼻部口腔喷涌而出。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蹬了下对方的腰窝：“利奥那多回来了？”

嘈杂音乐里她的声音飘忽，沃尔贪婪地盯着舞台上水蛇一样的舞女，猛地被她蹬了一脚不耐烦地应声：“回来又怎样？”

他骂骂咧咧：“和他父亲一个德性。”

在沃尔唾骂利奥那多时，一个棕发男人笑眯眯地倚在门框上：“沃尔兄弟，怎么这么大火气？”

听到这声音，沃尔惊喜地弹起来：“雷萨。”说着，他大力拥抱住对方，小声询问：“这次货有多少？”

他右眼的刀疤随着眯眼笑像一只趴在眼上的昆虫，雷萨比了个数，沃尔和安娜相视一笑，但很快，他们笑不出来了。

“迪维亚警署。”

“在场所有人全部蹲下！”

位于城市中心的酒馆被层层封锁，玻璃罩将迪维亚的每一户人家分隔自成一处，有好奇的人趴在窗台想观察发生了什么，又被军队持枪指着逼回屋内。

听闻沃尔和安娜被关押的消息，玛姬捏着念珠，嘴角悲恸地颤了颤，没有去找利奥那多。

成批量的成瘾药物被押送车运往郊外焚烧，西边的天空永远火红一片，黑烟从洞内升起，又被喷水枪冲散，皇家贵胄、平民百姓，牵涉其中的人数不胜数，在尼奥带领军队的强力镇压下，主犯从犯被陆陆续续运往监狱。

不是贩卖违禁药品罪，而是叛国。

而这些与阮幼幼无关，她看着电视里保皇派声嘶力竭地扯着横幅，她有一丢丢担心。

这么重要的事不会又要写在星际史里吧？

电视镜头从一张张神情激愤的人脸上滑过，星网也是铺天盖地的“X药剂或致人识海崩溃”“X药剂销毁进程直播”类似消息。利奥那多被从搜索排行榜正式挤了下来，而当事人正在一边吃着她做的小蛋糕一边看报纸，还有小白狗腿地蹭着膝盖。

阮幼幼咬着笔头，又“呸”地吐掉，好苦。

贫民窟的风满是石灰焚烧的味道，两名裹着黑袍的男人跟在游行队伍最后。

“我们做的，是为了皇室！”拉着横幅的男人举起拳头：“利奥那多！滚下去！”

“滚下去！”众声附和。

“放出皇子！”

“放出皇子！”

游行队伍多是保皇派贵族，士兵亦步亦趋，不敢随意动枪，陆陆续续有失去亲人的平民加入游行，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贫民窟一路行至皇宫。

为首的人翻上迪维亚旗台，两幅横幅展开。

“利奥那多扰乱迪维亚。”

“要安定，反皇是死路。”

直播里的人群愈发激动，阮幼幼题也做不下去了，干脆搬着小板凳在电视前目不转睛地看着。

皇宫瞭望台登上一人，众人安静一瞬。

两名侍卫随后跟上，迪维亚的国王一脸沉痛出现在人前，他头发花白，一双眼睛血红憔悴。

“我的子民。”

迪尔森陛下嘶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迪维亚的每个角落，饱含失去孩子的痛苦。

人群爆发欢呼，唯有最后的约瑟夫发出一声嘲笑。但他的声音太细太尖，立刻被淹没在人群中。

“我们国家的繁荣和安定，需要不断的斗争，斗争，迪维亚在血与火中诞生，千百年我和我的子民共同承载迪维亚的荣耀。”

“我爱我的国家，爱我的子民。”

“我现在站在这里，我们将不再受制于人，”迪尔森老泪纵横，“这就是我们需要斗争的时刻！”

哦豁，阮幼幼人傻了。

她戳戳利奥那多：“他是在向你宣战吗？”

是吧，是吧，这个老头果然是在宣战吧。

在迪尔森说完这番话后，底下的人明显更为激动。

“为了迪尔森陛下！”

“为了迪维亚！”

“嗯。”利奥那多淡淡点头。

阮幼幼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你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利奥那多：“军队在我手里。”

差点忘了。

但那么多义愤填膺的群众，你就不考虑一下民众舆论吗！

迪尔森继续声情并茂地说道：“现在，将有人带领我们开创新的纪元。”

人群里窃窃私语，皇家侍卫很快在拥挤的人流中分出一条道，队伍最末的两个黑袍人缓步走向旗台。

“容我介绍。”迪尔森手臂划出半个圆弧指向黑袍人。

“约书亚和约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