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悲喜

人二土跟小美第二次到西安还是一个清晨，只是这次他俩没用陶晶来接，而是事先就已经订好了酒店。进了酒店简单洗漱完毕后人二土躺在床上莫名的感慨起来：一会儿领完证我就是已婚了，二十九周岁零二百八十七天，二零一二年四月二十七日。他旁边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只有小美。在感性这点上人二土更像个娘们儿，小美则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一直催着人二土赶紧动身，因为小美还要先去人才市场把户口取出来才能去民政局领证，她想着别耽搁了，谁知道民政局中午是几点下班。

领证的地点在市中心离钟楼不远，隐藏在高楼大厦中临街的一个老式的办公楼，他俩认真打量了一下门口竖挂着的牌子，嗯！就是这儿了。推开老旧带着大把手的门是一个光线灰暗的大厅，服务台工作人员正没精打采的发着呆，看他俩进来眼神瞟了一眼就迅速移开，

“你好，请问结婚领证是在这儿办吗？”人二土还是主动上前询问。

“证件都带齐了吗？”那人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就是身份证和户口本是吧？”小美在一旁接话。

“嗯。”

“带了。”说着人二土准备从包中拿出给她看。

“不用了，带了就行，那屋办去吧。”服务台大姐一指她右手边的一个屋子。

人二土和小美顺着大姐的指向走去，那是一个稍显明亮的空间，一个工作人员坐在两个长条桌子拼起来的办公台后面，上面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他俩进去的时候屋里没有其他结婚的情侣，

“你好，嗯。。。我们俩办结婚。。。结婚证，领证。”人二土有些紧张，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准确描述。

“嗯，双方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工作人员一边盯着电脑一边从嘴里说出他应该是每天要说无数遍的话。

人二土和小美把他俩的户口和身份证往上一递，那工作人员看他俩的户口眉头就是一皱，估计他平时办的多是常见的那种居民户口本，遇到人二土和小美两人都是集体户口的应该不多。小美的户口因为是刚从体育场旁边的人才市场取的所以还比较新，而人二土那户口拿到手已经六七年了，就那么一个单页，早就有些破旧不堪，像是电影里那种压箱底儿的老房契，拿的时候都恨不得用双手捧着，要是用手掐着两边儿真怕稍一不小心就撕个两半。

“哎呀你这户口怎么。。。”那工作人员展开人二土的户口皱着眉眯着眼看了半天，露出鄙夷的表情。

“啊。。。那个可能时间有点长，就这么一张纸确实不太好存放，但是上面信息还是挺清晰的，呵呵。”人二土尴尬的打着圆场。

“嗯。。。”那工作人员还是边对着电脑录入边回应着人二土。

那时人二土心里确实是有些紧张，他怕人家挑剔他户口不行让他回去换一份，那可真是要麻烦死了：他需要回哈尔滨才能办这事。

“人二土，身份证号是：xxxxxxxxxxxx对吧？”

“对，没错。”

工作人员又核对了小美的身份证号码，“照相去吧，穿过服务台跟这屋对面那屋。”

人二土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穿过服务台大厅进到照相的屋里，奇怪的是那屋里有一对儿正在照，他俩就先在一旁等着，

“怎么。。。这俩不一块儿照呢？”人二土看着看着就觉得哪儿好像不对，连忙低声问小美。

“不知道啊，结婚照不应该是俩人坐那儿头靠在一起那种吗？”小美也觉得奇怪。

屋里很安静，随着照相机咔咔的声音那俩人起身出去，

“你俩是？”一个男人回头看向他俩。

“啊。。。那个那屋的工作人员让我俩来这屋照相，我俩来结婚。。。领证。。。嗯。。。”

“结婚照是吧？过来坐那儿。”摄影师一指刚才那俩人照相的地方。

人二土和小美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走过去坐下，

“女士把头发往后放，别放在前面挡住脸。诶，好！你俩上身靠近，头向对方靠，好。。。保持啊，笑！”随着咔咔咔几声的快门响过，“好了，下去吧。等一会儿去外面领照片。”摄影师一指外面服务台旁边的一张桌子，人二土那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儿多出一个人。

“要等多久啊？”人二土顺嘴问了一句。

“没人排队，很快的，现在去外面等吧。”

他俩出去在摄影师指定的那个桌子外等着，之前照相的那个俩人也在，只是他俩已经拿到照片，那工作人员正拿着盖章的机器，“盖了啊？”

“嗯。”那男的轻声回了一声，女的没有出声。

随着那法庭宣判般机器盖章的声音打破整个大厅的平静那女的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人二土那时才确认原来人家是办离婚的，而且那么真切的发生在面前，在那个昏暗的大厅的一个角落，不同人的悲喜。

人二土和小美目睹这情景也是相顾无言，只能呆呆的望着，直到那男的拿着他的证快步走出大厅，只留下那女的好像还没完全缓过神，愣愣的不知所措，

“我出去抽根烟。”人二土跟小美说，他不想看这场面。

“别抽了，马上到咱这儿了，忍一忍吧。”小美一般不会拦着人二土，估计她也是不愿意独自面对这真实又残酷的场景。

“你说。。。怎么结婚和离婚的往一块儿安排啊，真是。。。”人二土想说晦气。

小美没有说话，也许在她看来领证就是个形式，其他的都不重要。

终于那女的缓过来点儿，拿起属于她的那个证缓步走出大厅，擦身而过的功夫人二土和小美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女人：那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跟大街上三十多岁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人二土和小美的结婚照把他俩照的还算不错，尤其是小美，一直不上相的她终于在人生的关键一照中扬眉吐气一回，

“我觉得你比我照的好啊！”人二土看着照片跟小美说。

“有吗？我觉得还行吧。”

“你就心机吧，还带个大眼镜装可爱。”

“哈哈。”小美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和臭美的表情。

人二土记得那个民政局是十一点半下班，他俩拿到结婚证是离下班还有不到十分钟。人二土在看到那证件从空白到从打印机里一步一步吐出来的过程心里稍微有些触动，脑子也有些许的空白，每次大事儿他都有这种感觉：

人生新阶段，正正经经的，开始了。

不过民政局大厅的氛围实在是太过严肃和普通，无法让人进一步畅怀的抒发感情，人二土把结婚证拿到手的第一感觉是：很好看，红红新新的，

“挺好看的啊？！”人二土笑着歪头看向小美。

“嗯，看着心里就透亮和喜兴。”

走出那个昏暗的大厅外面的阳光温暖的洒落在每一个角落，跟之前他们走进那个大厅一样，只是那时他俩并没有注意这些，

“先回酒店吧，下午再去收房吧。”小美跟人二土说。

“好，现在咱俩是合法的了，必须回酒店庆祝一下。”

“变态！”

“合法夫妻，变态也受法律保护好不好！啊哈哈哈。”人二土装出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哎。。。我真应该好好考虑考虑再。”

“晚了！这辈子你就是俺的人了，走！先吃饱了再变态。”人二土看见旁边一家泡馍店。

“走吧，我要吃清汤的。”

“嗯，我这回尝尝你们西安的小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