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窗台上窗明几净，外头的天不冷不热，四处安静的没有一丝风。

隐隐有外头海棠树枝叶交错的沙沙声。

少年坐在窗台上，身形清隽温柔。眉眼依旧看不太清晰。

一楼，阳光大肆的泄进来，温柔了少年分明的棱角。

他跳下来，修长的身影逆了满屋子的光，径直朝她走来。

宋窈看着他，看着他光影下的一双眉眼，却怎么也看不清。

少年拉开她病床前的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嗓音溺死了一湖游鱼：“窈窈。”

宋窈是怎样做的？她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伸出手，碰了碰。

她想知道，眼前的少年是否真的存在。

顷刻间，少年如同九月烟尘，化为水汽，消散在各个地方。

宋窈慌了神，她伸手，却只触碰到一手的凉意。

脱口而出的名字是谢燃。

霎时，四处景象全部消失。

浩瀚渺远，她站在一片虚无之中，眼前一片空白。

口中唤着的名字是如何的温柔缱绻：“谢燃，谢燃。”

少年没有再向往日，在她每回每刻唤着时，如天神降临，在她身侧，说：“我在。”

宋窈慌了。

潜在记忆里的她，该是如何爱着那个少年，可以与谢殃攀比。

仅仅是一瞬间，全身心是真实的痛楚，心口撕裂的每一次，都让她所有清冷殆尽，温和褪下。

画面一转，眼前竟然是另一幅景象。

曾经温柔的白衣少年，清风明月。却在昏暗的巷子尽头，手段残忍的杀害一个人。

地上的人已经满身鲜血，奄奄一息。身上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

谢燃的白衬衫染上了斑斑血迹，眉眼愈发狠厉阴冷。

巷子尽头是一排年久失修的路灯，光影不算温柔，却镀了他满身。

宋窈愣在原地。

谢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身。

刹那间，万物静寂，风声在耳侧，清淡柔和。他抬眼，在破碎昏黄的路灯下看到了他的月亮。

清冷温和，疏离冷淡。

谢燃一下子失了神，想去跟她解释。

真实世界的宋窈已经二十二岁，对所有血腥司空见惯。

而此时只有十五岁的宋窈，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只是一言不发的为谢燃擦去手中的鲜血。

说：“别怕。”

眼前的景又全部消散。

随即而来的依旧是熟悉的病房。

心底里是熟悉的沉闷压迫感，如十月的风，席卷了她整个内心。

枯枝败落，寸草不生。

谢燃推开病房门，明明带着一身戾气，像是徘徊在地狱边缘的孤魂野鬼。

朝她走来时，唤着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他叫她：“窈窈。”

宋窈茫然的看着他，竟分不清自己几时见过他。

潜意识里明明想去拥抱他，吻他的眉眼，告诉他：“谢燃，我在呢。”

可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你是？

这是那时候的宋窈，身患着抑郁症。刚刚被催眠，忘记了他。

少年的眉宇是怎样的缱绻，他强逼着宋窈看着他，握住她的一截手腕。

肌肤相触，随即而来的是两个人澎湃的心跳声。

爱恋有一条银河那么长远。

少年锁骨上的朱砂痣愈发的红，像红色的曼珠沙华，含着血液。

他近乎哀求，几近崩溃。他说：“宋窈，我是谢燃。”

“窈窈，我以后不伤人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颤抖，眉眼此刻略微清晰。看出模糊温柔。他说：“宋窈，你别忘记我。”

是怎样不可一世的少年啊，却在此刻，向他的心上人低下了头。

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谢家二少，终于还是被她的冷淡击退，溃不成军。

梦境在此刻似乎到了尽头，宋窈看到少年离开的背影，落魄不堪。

真实的她眼泪早已决堤，所有爱意全部倾倒在心里。

原来，白衣少年真的存在，不止在梦里。

真的有人这么热烈忠诚的爱过自己。

那个叫谢燃的少年。那个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谢家二少。

疯子，恶鬼，心狠手辣，残忍歹毒。这些，都是他的代言词。

宋窈从催眠中缓缓醒来，但内心最深处的她更想溺死在里面。

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连成珍珠帘。

孟舒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看着她动情的眉眼。哪怕不问，心里也早已知晓一二。

宋窈没看她，接过纸巾，声音还在颤抖，她说：“我记起他来了。”

谢燃啊，我的少年。

年少的她亏欠他太多太多，哪怕他血腥，哪怕他残忍，哪怕他表里不一。但她捧给自己的那颗真心独一无二。

宋窈擦干眼泪，没有和孟舒客套太多，直接拎起包冲出了病房。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抬眼，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宛如梦中的那个人。

跨越星河，奔向明月。眼前人似乎有少年的谢燃几分影子。

可她再一定神，看到里头的人，是谢殃。

所有想法顷刻消散，谢殃不会是谢燃。

谢殃太温和了。

眼前人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外头淅沥的雨意。

催眠太久，宋窈一时间竟不知外头，早已下起了大雨。

一瞬间知晓太多事，情绪还没有平复，只是声音颤颤的和他打招呼：“谢队长。”

谢殃眉头紧锁，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底里松的那口气又猛的提上来：“受欺负了？”

宋窈走进电梯，按下一楼按键。

看到谢殃按的楼层，分明是这一层，可他却没有往外走。

反而按下电梯开关，电梯门关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窈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事，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好谢燃和谢殃的关系。

她清楚，年少的自己是怎样热烈的爱着一个人。比现在还要疯狂。

电梯的空间不算狭小，两个人之间的空隙可以容下一个人来。

大好机会，宋窈没有再去刻意撩拨他。

只是站在角落，等到电梯到达一楼。电梯门打开，宋窈率先走出去：“谢队长，我先走了。”

谢殃嗯了一声，没有再言语，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宋窈的冷淡。

他忘记了自己一路飙车从局里赶来，忘记了一路的漫长，忘记了当时的自己险些丧失理智。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的一句话。

他心甘情愿。

他看着她，眼底柔光泛现，声音温柔到了极致：“宋窈，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