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小娥远远瞧见许妍的身影，急忙奔了过去，只见许妍的身影在夜色里愈发单薄，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得有些疲惫。

“小姐，你去哪里了？可担心死奴婢了？”小娥关切的问道。

许妍看了她一眼：“我陪宸碧公主去练马，你怎么在这里？”

小娥看了一眼许妍身后的夜辞，欲言又止。

夜辞清隽眼内闪过笑意，声音温凉：“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不必拘束。”

小娥笑道：“殿下，这是小姐的私事，小娥不便在这里说。”

夜辞笑了笑：“那本宫避嫌便是。”

目送夜辞背影远去，许妍转过头，小娥立刻拉住许妍的袖子，目光惊恐，

“小姐，出大事了。”

“什么事，你慢慢道来。”许妍道。

小娥看了一眼殿外，“小姐，此事事关重大，里面说。”

许妍随小娥进了岚华殿，她还来不及解下披风，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

许妍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幼与她一起长大的王雨嫣。

“妹妹救我。”王雨嫣面上满是泪水。

许妍扶起她，“姐姐快起来，里面说话。”

许妍搀扶王雨嫣到榻上坐下，对小娥道：

“小娥，去沏一壶好茶。顺便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娥抱着茶壶匆匆出去。

许妍看了一眼王雨嫣，道，“姐姐，你现在可以说了。”

王雨嫣道：“妹妹，我葵水已推迟二月有余了。”

许妍迟疑道：“那，是……”

王雨嫣一咬牙，道：“是的，我怀孕了。”

许妍道：”姐姐，你怀孕了？”她眼神一暗，心中万念俱灰，如同在烈火中挣扎煎熬着一般，却勉强一笑，道，“姐姐，你怀上皇嗣了，殿下一定很高兴。不如，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殿下。”

王雨嫣摇摇头，“不，孩子不是殿下的。”

许妍脑中轰隆一声，颤声道：“这，这，难道姐姐你……”

王雨嫣点点头。

许妍道：“姐姐，你好糊涂！后妃私通，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王雨嫣流下泪水，“我也不想这样，连累家人。只是情难自禁，才有了这段孽缘……”

“姐姐，先冷静下来。”许妍道，“你把事情的缘由告诉我，我们慢慢商量对策。”她看了一眼小娥，

“小娥，把灯拨亮。”

“知道了。”小娥拎着茶壶匆匆走进来，仔细沏茶。

王雨嫣看了一眼许妍，道：“他是我的远房表哥。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感情极好。我们两家父母都说好了，自小定了娃娃亲，长大了就结下琴瑟之好，以续吾辈之缘分。”

“然后呢？”许妍拿起一枚酸杏放入口中，道。

王雨嫣继续道：“后来，他家发生变故，远走他乡，我们就再也没见过。我给他写了数封信，他也没有回信，杳无音信。我心灰意冷，渐渐将他遗忘。而后，进宫待选，当上了这东宫良娣。殿下不喜我，从不来我这合欢殿。我日日烹茶焚香，倒也不是太落寞。结果，我表哥不知怎的，也进了宫。他以画师的身份出现在宫中。他以为后妃作画的缘由，到我宫中，与我，日日私会。”

王雨嫣抬头看了一眼许妍，又道：“岂料我怎会珠胎暗结？有了这个孩子？”说着，流下了泪水。

许妍叹口气，“姐姐，你让我怎么说你？你这样做的后果，会连累你的家人，甚至族人。你怎么这样糊涂？”

王雨嫣跪在许妍面前，“妹妹，你救救我吧，救救我的族人……”

许妍思忖片刻，道：“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王雨嫣愣了一下，道，“这个孩子，我想把他生下来。”顿了顿，道：“可是，他该以怎样一种身份存在于这宫里？”

许妍已经想出办法，道：“那，只有下下策了。”

“怎样？”王雨嫣道。

“你和你表哥逃出这宫中。”许妍道，“这样，我给我哥哥写信，让他掩护你们，连夜逃出宫里。你们有多远，逃多远。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开始你们的新生活吧。”

王雨嫣眼中希冀一闪而过，“真的吗？我们，可以出宫，过自己的生活？”

许妍道：“那，姐姐你舍得这荣华富贵吗？”

王雨嫣笑了：“什么荣华富贵，都是空的。我只要和我爱的人，长相厮守，哪怕吃糠咽菜，也是极好的。”

许妍沉默片刻，“或许姐姐你这样的日子是我理想中最想拥有的。”

王雨嫣道：“妹妹，那现在我该怎么做？”

许妍道：“姐姐，你先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记住，千万不要让人发现蛛丝马迹。静候佳音。”

“好。那我先走了。”王雨嫣起身，唤侍女云儿，“云儿，我们回去。”

“是。”云儿为王雨嫣披上披风，提起灯笼，朝外面走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许妍这才吐了口气，转身。

小娥也多少听到了些，她一边铺床一边道：

“小姐，奴婢只听过别人说过这种事，没想到这样荒唐的事真的发生了。”

许妍道：“你这张嘴可别出去乱喷，小心断送了你这条小命。”

小娥吓了一跳：“小姐，你可别乱吓我，奴婢禁不起这种恐吓。”

许妍没好气看了她一眼，“知道害怕就牢牢守住嘴。”

许妍披着长发，朝床边走去，躺到床上。

她睁大双眼，直直看着床顶的明珠，一丝微亮落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脸愈加清晰明亮。

她想起白天，宸碧看夜辞的眼神，不由得心中暗暗害怕，这是自己最不想想到，也是最害怕的事。

如果宸碧真的对夜辞有男女之情，那，自己，还有自己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将以何种身份自居？

她想着想着，不由得心烦意乱，竟感到一丝燥热。

“小娥，给我扇扇风，这天怎么这样热？”

帐帘被掀开，罗扇轻扬，一阵清风徐徐送来。

许妍闭着眼眸，只觉得阵阵清风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