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逃

天降大雨，雷助天威，一时间电闪雷鸣。

似乎连老天爷也在为此刻的华夏大地而发出怒吼。

在沐阳通往南下的泥泞道路上，一群披着破败绵甲的溃兵，与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冒雨前进。这群溃兵的脸上充满着麻木，他们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几天前在与满清作战失利之后整个江北战局就如雪崩一般一溃千里。然后就是埋头赶路到今天。溃兵人群里一位明显穿着与其他兵士不一样的汉子找了块石头站了上去，看着旁边乌泱泱的逃难人群，以及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米粒下肚传来的饥饿感，他那原本清澈的眼睛也不由蒙上了一层阴霾。

整个北方一连数月的干旱，赤地千里，如今这一场大雨，却没有给逃难的人带来一丝欣喜，有的只是在大雨过后希望老天爷保佑自己不会发烧感冒和道路变泥泞后双脚是否会溃烂的担忧。放眼望去，竟无有一个遮风挡雨之处，就连道路旁的树林不是旱死，就是早已被前面的饥民吃了树叶剥了树皮，以至于逃难的人们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年年干旱，疫病横行，加上建奴与流寇和官军的轮翻祸害，原本富裕的江北之地，现在也是十室九空，千里无鸡鸣。路旁所经过的村落，也多被焚毁，不能为路人遮挡风雨。

前路茫茫，三月天冰凉的雨水，又来雪上加霜，让朱正感到一阵绝望。

从崇祯皇帝留下“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的遗诏。到被刘泽清强行征兵成了大明官军，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如今已有一年多时间，可他心中依然迷茫，看不到方向。

来到这个民族蒙难的时期，一开始朱正也想着力挽狂难，拯救华夏，但只是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黑户想振臂一呼？只怕直接就被当地官府当成乱贼给扑杀了。

认命一般的进了刘泽清的队伍，大小战斗几十次，如果不是因为带着前世的历史知识和这个身体还有把子力气，恐怕他也就只能当个大头兵成为最憋屈的穿越者，现在朱正起码也是个百户了。

“朱将军！”一声有些焦虑的呼唤，将朱正从往事中拉了回来。循声望去，确是难民队伍中唯一的朝廷大员，曲阜县县令王一凡。

对于这位王大人，朱正心中对其并不感冒，在他看来大明朝廷局势恶化如斯，朝堂上的臣工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作为一位地方父母官员，不守土安民，反而组织百姓南下逃难，实在难以让他心生敬畏。但这一路来，他又多亏了这位王县令的照顾，因此还是回身抱拳作礼道“王大人，唤标下可是有何要事？”

“将军不必多礼。”王一凡作为县令自然是不会步行和骑马了，待他的的马车行至朱正身前，他一手招着车帘，一手微抬，又看了看湿透了的人群道“这雨下得甚大，又不知何时能休。若是久了，恐伤寒之疾又起，将军还是让众人赶紧避避吧。”

“王大人说得确实在理，可标下放眼望去这四周并无遮挡之处。”三月时节，北方之地本就寒冷，如今众人又被暴雨淋湿了全身，时间久了必然逃不过一场大病。朱正心中也是焦急，然而江北之地实在太过破败，他纵是有心，也是无力。

“唉！前年河南伤寒之疫大起，席卷数府之地，朝廷大军也十去七八，致使孙都督兵败。这场大雨过后，吾等这行人又能有几人得以存活呢？”王一凡不由得有些伤感，他叹了口气，又急着对朱正说道“将军刀伤可是好了一些，这一路上只怕是也不能太平，望将军好好调息身体，本县南下可还得多多仰仗将军！”

“标下多谢大人挂怀。”朱正摸了摸左肩的伤处，那是之前和满清作战之时被敌人的骑兵长枪直接穿透，而敌人付出的代价是被朱正欺近身后一刀枭首。

王一凡有心结交，而朱正始终刻意保持距离，两人一番你问我答，让朱正忙于应付好不尴尬。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前方队伍却突然一阵骚动，而后便是一声惊呼“快跑啊！土匪来啦。”

一时之间惊呼声，利箭破空声和凄惨的喊叫声在华夏大地上上演。

两人闻言微微一愣，而后俱是一脸寒霜。王一凡略带尴尬略是惊慌的松开了手，看着朱正道“朱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听声音似乎盗匪有不少人。”

根本不用王一凡提醒，这一年多来的实战经验让朱正可以分析出前面盗匪的大约数量。自己这一股难民少说也有七、八百人，这些土匪敢冒出来那绝对少不了一百，一百人里面还有弓箭手那这伙土匪也算是一群悍匪了。

泥泞的道路上，一群手执钢刀长枪的土匪们冲入人群，手起刀落砍翻几个身边来不及避开的倒霉鬼之后，一个头目样的人大声喊道：“我们是刘一刀大头领麾下，想活命的全部就地蹲下，谁敢乱动别怪我们刀下不饶送死鬼！”。

身边的几个小啰啰示威似的冲着人群挥舞着手里的刀。

眼见土匪们距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那逃跑不及的百姓纷纷蹲下又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朱正握了握刀柄：“王大人请到一旁，待标下解决了这伙为祸一方的盗匪！”

不等惊魂未定的王一凡回应，朱正转过身来冲着身后大喊一声：“准备战斗！结战阵迎敌！”

二十几个原本席地而坐的汉子立马腾得站了起来，持盾执刀缓缓地往前推进。朱正也拔出被他擦得能映出人影的短刀加入战阵。

战斗一触即发！

看着周围这些残兵败将还没开打就一个个退却，拿武器的手都在发抖，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指望自己这二十几个弟兄今天怕是得折在这里了。思虑到此朱正有了法子。

“兄弟们！同闯逆作战我们逃！同满清鞑子作战我们还是逃！到了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只是一些原本见到我们就应该落荒而逃的破烂户，我们身为大明的官军我们还能逃么！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他们的屠刀下是应该被我们保护的大明百姓，是和他们拼死一战抢回你们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官军的尊严！还是蹲下去被他们欺辱！我选择死战！！！”

朱正的声音回荡在这大地上，将原本眼睛里已是麻木的溃兵们给喊醒了一般，是啊，打闯军打不赢那是上面的指挥问题打满清打不赢那也没见有哪支大明军队打赢过，可现在连这些拿了把刀就要让自己蹲下的破落户都不敢打那自己还是不是爷们了？

“死战！”朱正队伍的郝一龙高举大刀，怒声咆哮。

“死战！”被带动的人纷纷呼应

“死战！”

“死战！”

“死战！”

终于愤怒的声音汇聚成惊雷穿透了耳膜。

“军心可用，此子果然不错！”王一凡由惊变喜，暗暗称赞这朱正的带兵手段。

“大明的将士们！还请跟随我的脚步，杀敌立功当在今日！洗刷耻辱就在今日！”说罢，朱正大步流星率先发起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