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十

站在演唱会舞台上，站在聚光灯之下的时候，会很清楚地看到舞台下挥舞着荧光棒的粉丝。

舞台很大，如果只是一个人或许无法填满，但周围还有其他同伴在。

团体的意义就在于所有人共同合作完成舞台。有人在旁边支撑，有人一起经历同样的感动，大家一起接受欢呼，互相拥抱。

在这样的场合里很容易将情绪放大。

仁王是喜欢被聚光灯笼罩的感觉的。他喜欢跳舞，喜欢演戏，喜欢成为人们目光的聚焦点，喜欢被人注视着，成为他人眼中耀眼的星星。可站在舞台上，在演唱会中，听着粉丝的欢呼和合唱的时候，肾上腺素提升的感觉，并不是让人自傲，而是让人忍不住动作更大一点，跳得更好一点。

鼻子会不自觉感觉酸，明明很累，被灯光照射很热，喘息声需要压抑，却还是眼眶湿润。

他不想表现得太容易感动，太矫情，但侧头一看队友都是类似的表情，哪怕可能只是因为灯光太强烈而被弄出的眼睛里的水光，而不是真的像他自己一样无来由想哭，情绪也被带得完全控制不住了。

他仰起头假装太热，用手扇了风。

换衣服时丸井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情绪。大概是太信任仁王的心态，作为损友，丸井夸张地往仁王背上一扑：“你是不是要哭啦？”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就是想哭。

“你自己眼睛也湿的啊。”仁王说。

“那是刚才喷的火，太刺眼了弄的。”丸井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我刚才差一点就被火喷到衣服了！”

“没事吧？”仁王的情绪稍微降温。

他很能掩饰自己的情绪，表情也能控制住，只是因强行控制而声音有些低沉。但刚才唱了那么多首歌，大家都很兴奋，或许是嗓子没控制住有些沙哑，其他人都没觉得不对。

作为IDOL，虽然都学了声乐的发声方式，但许多人唱歌还只能算是半吊子。仁王是团里有名的“音痴”，vocal非常不稳定，是Rap担当，他唱多了嗓子沙哑也很符合其他人的逻辑。

只是迹部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演唱会结束已经是深夜。是第一场演唱会，两天后还有在其他城市的场次。不过成功完成第一次演唱会，自然也是要举行庆功宴的。

考虑到工作，庆功宴并不盛大，只是亲近的工作人员，也就是经纪人们，带着公司策划演唱会的几个工作人员，和成员们一起去吃了宵夜。大晚上的，又是艺人，本来也不能吃什么，随便找了居酒屋直接包场，去没点酒，大家都只拿了碳酸饮料假装是酒，再一起干杯。

第二天没有工作的人直接回宿舍，仁王和迹部第二天有电视剧的定妆照拍摄，提前被送到剧组附近的酒店，还能休息几个小时。

刚好是两个人，就定了标间。

经纪人把东西都送进他们的房间，又叮嘱他们明天早上的集合时间以后帮他们关了门。

仁王的情绪酝酿了许久，不管是演唱会舞台还是庆功宴都不能发泄出来，压抑着隐藏着，反而一直没能把很难说清的微妙的鼻酸感熬走。迹部开了洗手间的门，进去看了一眼，又出来看他：“想哭的话可以直接哭出来，本大爷又不会嘲笑你。”

“……谁想哭了？”

“嘴硬也没关系，但如果影响到明天的工作，本大爷可不会客气。”迹部说。

仁王往自己的床上一躺。

人在情绪上头时总是更敏感的。仁王平时不会这样，可他听着迹部的“冷言冷语”就是有些委屈。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频繁开始眨眼。

迹部站在洗手间门口，一会儿后走过来，盯着仁王看了一眼，失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表情。”

在出道节目的时候，仁王其实也算是在舆论中心。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冷漠有些傲，笑起来又有点反派的不羁气质，一看就是坏男孩。这样的设定吸来的粉便格外有“战斗力”。仁王又属于长处和短处都特别明显的选手。他舞蹈很好，Rap在水准之上，音色漂亮因此Rap也很有特色，但是声乐水平在选手里也算是有名的不好。

有些人骂他态度不好，有些人说他唱歌唱得太差实力不足，也有人夸他的舞台感染力和舞蹈能力，再加上仁王和幸村，和迹部都有不错的关系，在节目里也有相关的“剧情线”，又和不二有一段“矛盾”（电视拍出来是矛盾），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被骂得厉害。但人气上升也是在那段时间。

许多人会很关注粉丝和公众的看法。录节目说是收手机，但每次舞台间隙也会有给参赛的选手放假，大家都是看得到粉丝评论的。

但迹部关注过仁王。在节目里，仁王给自己的压力都是出于“想在舞台上表现得更好”。见面会时有人对仁王摆脸色，或者说些奇怪的话，仁王也不会动容。看到一些骂他的粉丝评论，他也能笑着带过。对喜欢他的粉丝，他会很真诚地感谢。

看上去就是个意志坚定不会因外界的舆论而动摇的成熟的艺人。

可今天，站在舞台上，迹部很快就发觉了，仁王变得柔软。

情绪上来以后声乐变得更不稳定了，却让人听着就动容。

他原本以为仁王会借着情绪而在舞台上发泄出来，哭也好感言也好，在演唱会上这么做都是没错的。刚才在舞台上，宍户也直接哭出来了。还对粉丝发表了感谢的感言。其他成员也说了很多感谢粉丝的话。

仁王相较而言却显得寡言。他也感谢了粉丝，看上去却云淡风轻的。

如果不是迹部确认过自己的Insight没有出错，他还以为仁王就是在舞台上有些很轻的感慨。

为什么要忍呢？在粉丝面前表现得真实是没关系的。

就算哭出来，不管是粉丝还是队友都不会嘲笑。

迹部这么想着，对上仁王泛红的眼眶，和因为忍着情绪而绷紧的下颔。

这个表情看上去带着隐忍和委屈。仁王还带着妆，没有完全卸干净，眼角还有红晕，唇上也是泛红的水色。酒店泛黄的灯光照下来，这张脸和这个表情让迹部喉咙发紧。

他想，仁王露出这样表情时，感染力也太强了。

“你如果演戏用这样的表情……”他若有所思。

仁王瞥了他一眼：“那就把情绪留到拍戏的时候。”

“憋着伤身。”

“但是在舞台上没哭出来，我是绝对不可能在你面前哭的啊。”仁王翻了个身，坐起来时好像已经调整好情绪了，“演戏时除外。”

“怕什么？”迹部挑了挑眉。

“绝对不可能在你面前哭”这种话多少挑战了迹部少爷的认知和自傲。他倒也不是一定要看仁王哭，只是觉得这好像代表着仁王对他的不信任。

不过作为有风度的人，他也不会强制性一定要仁王哭。

只是他又看了一眼坐起来以后神色已经被完全掩盖住的仁王，心里多少有些可惜。

等洗漱完仁王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他原本就是被舞台感染，下了舞台以后回归忙碌工作，脑子很快被“好累不想上班”占据。虽然一些消极情绪会被之前没有消化掉的感伤强化，但只要想到工作，注意力就会被转移了。

仁王赶着时间又看了几页剧本，背了点台词。

他见迹部挤在酒店标准间的洗手台前面给自己抹护肤品，觉得今晚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迹部不说那样的话，他也不会在迹部面前露出那么明显的表情。

他忍耐力向来是足够出色的。

“住标准间什么感受？”他问迹部。

“录节目时八人间不是都住过了吗？”迹部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我现在的身份只是王子团的成员之一而已。”

“许多偶像团体出道的时候还要住地下室。”用乳液收尾，迹部往脸上抹眼霜的时候神色带着一点锐利，“本大爷就算是住地下室也是最华丽的。”

仁王：“……”

输了呢。

迹部从镜子里瞥到仁王有些不甘的表情，不由得失笑。

他想，仁王还是这样牙尖嘴利不服输的样子更好一些，显得很有活力。

他不太喜欢看到仁王面对争议也一副淡然的样子，更愿意仁王站出来，去争取，去展示自己。同样的，他也不太想看仁王像是忍耐委屈的表情。哪怕那样的表情煽情到让他有了一种微妙的情绪，他不由自主觉得那样的仁王很美。

但还是这样的仁王好一些。

恶作剧也好，整蛊也好，用有些刺人的话去讽刺别人也好。

活泼的，活力四射的，像是身体里蕴藏着无数能量的仁王。

他从节目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发现，仁王拥有着超出他本人想象的魅力。大概是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自觉，才显得那种未经雕琢的“明星”的气息格外动人。他猜测如果成团，仁王会是他的队友。这和那些经过了多年训练，整个人都已经是成熟的完美的练习生不一样。那种野性美真的很吸引人。

舞台上是，演戏的时候呢？

迹部已经开始期待了。

他听说仁王在立海演技课的成绩更好。

也不是没有机会在限定团合约结束后挖人的嘛。不仅仅是冰帝签约艺人，也可以成为冰帝背后老板的迹部提前开始想冰帝以后的商业布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