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阿逾陀攻略战（终）

“你的颜色不对。”

俱卢的将士们都陷入了震惊，在场的所有人中，唯有骑士王，迪卢木多，马修和阿周那明白御主话中的含义——自从将女主人救回阿逾陀之后，哈奴曼为了主人能够长寿，非常喜欢在身上涂满朱砂。这份执念即便是罗摩已经不在人世都未曾改变过。

可是眼前这只哈奴曼确是金色。

“作为在楞伽一战中便死去，还是被猴神亲手击毙的罗刹王子，你记忆中的哈奴曼确实是这个颜色。”

橙发女孩的话无疑激怒了这位高傲的王子，猴神那圆润而平和的面孔在狰狞的笑容中扭曲，骑士们根本不打算废话，一齐斩下了罗刹的头，然而和之前一样，刀刃竟只是掠过了一道黑影……罗刹的本体已经转移到了阴影下的另一具躯壳中。

“又是这一招……”

骑士王手中的誓约之剑被愤怒的龙息包围，她现在只想宝具全开，一口气直接削了这两个烦人的家伙，可是一想到建筑倒塌可能会压死一大堆士兵，她只得抑制住这股冲动。

“根据之前的经验，这家伙的本体和影卫是可以互换的，杀死其中一个都没用。”

当盎伽王亮出炎枪，阿周那在一旁提醒道：“只要攻击本体，他就会和影卫互换，影卫只有在发起攻击时才可能遭受伤害。”

“幽界的禁术啊……”

阿修罗王子用血红的眼睛冷静地审视着这位神秘莫测的对手，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摩希罗婆那曾管理过幽界，如果没猜错，这也是幽界的某种禁术。来自连难敌也未能完全了解的第六层……那里有着难敌尚未收服的更古老的提跌与檀那婆部族。

“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看到的摩希罗婆那和这个时不时出现的影卫分别是死去的他和活着的他。之所以杀不死，那是因为生与死的身份和状态都可以互换。”

听闻难敌的分析，摩希罗婆那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凝固，名侦探爱德蒙则发出了兴奋的笑声。

“氪哈哈哈哈哈……死亡？！死亡最怕的不是你吗，梅尔塞黛斯。”

“余谨以至诚,,于上帝及会众面前宣誓：终身纯洁,忠贞职守，尽力提高护理之标准，勿为有损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慎守病人家务及秘密，竭诚协助医生之诊治，务谋病者之福利。谨誓!”

护士长毫不犹豫地展开了宝具，随着南丁格尔的咏唱，一个不存在死亡的结界在宫殿内展开，洁白的羽翼下，影卫化作一团扭曲的黑烟。

盎伽王与阿周那交换了一个眼色，率先发起攻击，摩希罗婆那虽然失去了镜像，仍旧凭借事先在宫殿内布下的法阵迅速瞬移……

凌厉的枪尖几次险些划开他的咽喉，然而这位同时拥有生死的罗刹王子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仿佛生与死在他眼里也是游戏一场。即便是失去了可以互换生死的影卫，他依旧不是个省油的灯。

“盎伽王，别急着杀我，我们其实很像……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罢了。再这样下去，剩下那半条命恐怕也要保不住~”

罗刹王子一边在迷阵中跳跃，一边嚣张地嘲讽着，红发的枪兵对这无聊的挑衅毫无所动，在发起下一次攻击时点燃了枪尖，当锐利的炎枪扫过罗刹的剪影，溅射的黑火瞬间烤焦了摩希罗婆那的左脸……

剧痛之下，罗刹王子发出刺耳的尖啸，诡异的叫声令迦勒底的御主头皮发麻，四肢僵硬，身旁的盎伽王虽然对魔术的抗性很高，但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依旧受到了影响，就在他迟疑的瞬间，摩希罗婆那已经将自己传到了南丁格尔结界的边缘。

“那么，再见了，象城的双王……”

罗刹王子正要走出结界，正面硬扛下幻术的盎伽王却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你搞错了，杀死你的人可不是我。”

雷鸣般的弦声响起，阿周那早已凭借千里眼预判了他的死期……

双箭匣释放出无数箭失在白衣射手周围盘旋，当弓弦松开，所有箭失一齐对准了刚刚进行瞬移的罗刹王子……

“高涨吧，吾之甘狄拔！”

耀眼的电光闪过，仅有一瞬，众人便听见了血肉模糊的声音……然而被刺穿胸膛的并非摩希罗婆那。

箭失离弦的瞬间，一个庞大的身躯竟正面挡住了雷霆之失……

早已被斩去所有头颅的底哩尸罗娑（Trishira）不知获得了什么力量，竟还能起身替摩希罗婆那挡住这致命的一击！被闪电击中的巨人瞬间血肉横飞，然而这足以为欺诈者争取足够的时间逃跑……转眼间，欺诈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可能……明明它已经被斩首……”

看着巨人断裂的脖颈以及其被鲜血染红的身躯，迦勒底的御主不知为何竟想起了在古代王国看到的那具献自首女神（Chhinnamasta）……

‘强大的女神拥有无尽的生命力，即便断首也不会死去，用她的无畏与牺牲鼓舞着她的信众。’

与此同时，马修敏锐地察觉到难敌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或许是因为错失了杀死欺诈者的机会，亦或是别的原因。

楞伽的幕后主使……真的只是因陀罗耆特而已吗？将楞伽的罗刹们复活的又是谁？

自从看见伽犁以后，难敌似乎有什么心事。从他在古代王国对伽犁献上祭品的行为来看，那是一位他十分敬重的神。但这位玩世不恭的王子并不像是会把信仰置于自身欲望之上的人。

“摩希罗婆那一定还没跑远……从这里传送到楞伽可没那么快。”

孔雀仙人走向几个早已熄灭的传送法阵，他一手撩起披挂在臂上的白绢，一手捻起传送阵上的灰烬，检验起术式残余，很快，那双精明的眼睛就锁定了魔力的源头……

“无忧园……他们打算从那里逃走。”

“无忧园？！工巧天为罗摩与悉多打造的百花园……”

迦勒底的御主自然记得这个名字，在维摩那的壁画中，那简直是一个如同天堂的地方……

‘花园里满是果子鲜花，孔雀展开灿烂艳丽的尾巴跳舞，快乐的蜜蜂嗡嗡飞舞在五彩缤纷的花丛中采蜜，布满繁华的林间空地上回响着许多美丽的鸟儿清脆悦耳的歌声。金鱼在池水里换了地游来游去。供人休息的黄金椅子安放在花园各处。湖周围栽满了树根镶着宝石的金树……’

孔雀仙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几位异邦来客，刻薄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们的幻想。

“不巧的是，现在那里应该已经是一片空旷的荒地，那是罗摩为悉多准备的花园，自从悉多离开以后便荒废了。楞伽很有可能就是从那里向阿逾陀渗透……”

何等的讽刺……

罗摩在从楞伽救回悉多后建立的无忧园，竟成了楞伽日后向阿逾陀渗透的漏洞……

“吾友，你和马嘶接应东线，与妖连会和，优先控制整座城。摩希罗婆那交给我来对付。”

“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也去无忧园。”

骑士王带着几位队友跟上了盎伽王的步伐，毕竟，她可一点也不急着去见东线的梅林和杂修王。

当迦勒底一行人循着线索来到传闻中的“无忧园”，御主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这片杂乱的废墟竟是当年罗摩为悉多所建立的那个世外桃源。废弃的园林内，当年的设施早已成了断壁残垣，金鱼们畅游的水池被植物覆盖，珍稀的树种，需要精心打理的花果树也被绞杀植物所取代，杂乱的根须让迦勒底的御主险些被绊倒……

没了悉多，那个男人的心想必也如同无忧园中无人打理的花朵一样枯萎了。

南丁格尔对于血腥的气味格外敏感，她很快就发现了杂草上的血迹。虽然那只三头罗刹替摩希罗婆那挡下了致命一击，但雷失想必仍旧穿过巨人对摩希罗婆那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只要寻着血迹，要发现摩希罗婆那并不难……

“当心！”

阿尔托莉雅都凭借战士的直感察觉到这片苇草丛生的废弃园林氛围不对。忽然，一阵飓风卷起园内的苇草，纷飞的草木竟化作了漫天的钉刺……

“Aishikastra！”

“退后！”

奎师那吹响长笛，舍沙展开蛇翼，将所有人环住，当钉刺与蛇鳞碰撞的响声结束，燃烧的炎枪朝着施术者的方向扫去，刹那间，长满杂草与藤蔓的遗迹在强劲的气浪下化作一片荒原……

随着视野变得开阔，众人也终于看见了狼狈逃窜的罗刹王子……以及挡在他身前的，年轻的罗刹将领……

“阿刹（Akshayakumara）！你……”

“太好了……至少保住的法阵……快走吧，摩希罗婆那……”

那位年轻的将领看上去仅有十六七岁，盎伽王方才的攻击已在他的右腹造成了一个巨口，他的内脏被烧得漆黑，人形的伪装也随着生命的流逝而难以维持，原本已经格外狰狞的面孔在痛苦中显得更加扭曲……即便如此，这位罗刹将领依旧没放下手中的弓……

只要手中依旧拿着武器，就意味着战斗尚未结束。

“阿刹，你已经不能再战了！跟我回去！”

“该走的是你，摩希罗婆那，你可是我们的军师，必然知道弃卒保车的道理。”

年轻的将领艰难地撑起正在死亡的身躯，用嘶哑的声音吼道：“我……罗波那之子阿刹……以战士的荣誉在此起誓……一定会替你拦住他们！快走！！！”

“让开，你已经不能战斗了！”

迪卢木多正犹豫着是否要对一个无法战斗的敌人动手，阿周那已经拉开了甘狄拔，他将弓箭引向天空，连发数箭，箭支分裂成的箭雨径直越过了年轻的罗刹将领，直击其背后的摩希罗婆那……

阿刹强忍着身体被撕裂的剧痛，拉开了手中的弓，仅仅是将弓拉满，从他腹部涌出的鲜血就已经在脚下形成了血泊……

就在雷失即将命中时，一个流光般的疾影一闪而过，甘狄拔发出的所有箭失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散了一地。马修察觉到强大的威胁，她迅速展开雪花之壁，从天空飞来的箭支瞬间插满了盾牌……

原本烈日高悬的天空不知何时起被乌云覆盖，云层中钻出无数被雷霆加持的利器……迦勒底的御主原以为这是Archer的力量，可阿周那并没有使用宝具……

盎伽王将阳炎汇聚在枪尖，巨大的魔力如同太阳风暴中喷涌而出的日珥冲破了云层，黑云被打出的缺口正好在众人上方，依旧被黑云所覆盖的范围此刻已经成了插满武器的剑丘……

“出来吧，胜神者——因陀罗耆特(Indrajit)！”

盎伽王对着黑云怒吼道：“既然来了，难道你打算一直像个懦夫一样躲在云层里？”

回应他的是几支燃着熊熊烈火的标枪……

“要见兄长还要先过我这关呢！”

阿周那通过预判射出几箭打偏了飞来的标枪，而对方的目标显然不是他，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因陀罗耆特吸引时，摩希罗婆那和阿刹已经没了踪影……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他们把阿刹给！！！”

“回来，阿底伽耶（Atikaya），不可恋战，我们的主战场不是这里。”

随着云层散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名眼若星光，发若鸦羽的罗刹男子。和传统意义上的罗刹不同，他身上既有梵仙补罗斯底耶（Pulastya）的神性，却又无疑带着其父十首王的魔性。早有传闻说在这位魔太子降生之时，十首王罗波那强制星辰按照他的意愿排列，这位出生在繁星光辉下的罗刹王子几乎集合了各种祥瑞，是近乎完美的存在……

“因陀罗的后代……也不过如此。那位手下败将现在还没烂透吗……真是可惜啊。”

这位曾经将天帝因陀罗踹下王座的罗刹王子打量着白衣射手，眼中掠过一丝轻蔑的神色。

“你没烂透才是令人惊讶！”

果真是冤家路窄……

要说阿周那不想给父亲出口恶气那是不可能的。

“啊……又是这熟悉得令人作呕的，毗湿奴化身。”

因陀罗耆特扫了一眼白衣射手身边头戴孔雀翎的男子，一时间仿佛再次感受到了被拉什曼纳斩首时的痛楚与不甘。

“因陀罗耆特，你不是来说废话的吧！”

盎伽王的眼睛里燃烧着战意，可因陀罗耆特却丝毫没有决战的想法，他审视着这位联军统帅，不温不冷地说道：

“你就是盎伽王……很好，能从我手中夺回阿逾陀，说明你确实是值得一战的对手。这里是你们的主场，然而在楞伽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你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真的要为了人类做到这一步吗？”

对于因陀罗耆特的话，阿周那和迦勒底的御主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们所说的……迦尔纳已经半死不活，是否还有别的深意？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在此身燃尽之前为吾友铲除所有阻碍，包括你。你越是想要拖延，就越会暴露你的恐惧……”

“你以为这是恐惧？呵……等你来到楞伽，你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因陀罗吉特说罢就凭借着其强大的幻术消失在了云层里。连同苏利耶也未能破除他的伪装。在一座早已陷落的城池内，这位罗刹王子竟从层层包围中救出了欺诈者，如同探囊取物般……

好不容易拿下了阿逾陀的迦勒底一行人此刻竟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反而陷入了强烈的忧患中。

“因陀罗耆特为什么说你现在半死不活？”

阿周那凝望着红发的枪兵，冷淡的声音难掩他心中复杂的情绪。

“不必在意他的话。”

盎伽王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炎枪，随后便朝着内城方向走去。

“专注于眼前的战斗就好。”

随着阿逾陀攻略战进入尾声，高悬在天空的太阳也收敛了它的光芒。斜阳下，盎伽王背后的黑影越来越长，直到那位身披黑袍的男子消失在城门下的阴影中。

白昼最长的一天结束了……接下来，婆罗多将渐渐进入冬季……

“康巴哈那（Kumbhakarna），伽罗（Khara），杜萨那（Dusana）……”

“苏婆那迦（Surpanakha），底哩尸罗娑（Trishira）阿刹（Akshayakumara）……”

维摩那上，早已被烧毁半边脸的罗刹王子反反复复念着几个名字……

“你们不会白白战死的……

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就算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一定会替你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