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这里太子与太子妃回宫半路遇到搜捕的韩章，韩章将二人交给羽林军带回去，雷贺暂且将他们安置在东宫，去禀报皇帝。因他擅自给东方明匕首，前次来时皇帝怒将他轰出去，此次有关太子皇帝才又让他进殿去。

“接下来该如何处置？”雷贺声音硬得跟块石头似的，这种事没人愿意来，只得他又硬着头皮上。皇帝召赵木来宣旨，他深深一拜道：“太子与太子妃自行归来还请陛下开恩。”

皇帝道：“何时朕做决定轮到你干预？”

他道：“臣不敢。”

“你随赵木去颁旨，亲自监督执行。”

雷贺从殿内出来回望一眼，觉得这宸元殿寒得冷得叫人心颤。“雷大人走吧。”赵木道，他哆嗦一下跟上，几名小太监跟在他们身后，手捧一个漆盘，垫着金色缎子，其上一段三尺白绫。

见到这阵仗，太子与太子妃便心中明了，太子紧紧握住太子妃的手。赵木宣读了什么样的圣旨他们也没有听到，眼中只剩彼此。

“上路吧。”太监的声音如同十八层地狱爬上的恶鬼，凄厉森寒。几名太监将太子架开，两人紧握的手终失了彼此的温度，可太子妃依然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子，任由缠在颈上的白绫越收越紧，眼中无怨无恨只余最后的深情，从决定跟他一起回来，她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只还有些话未能跟他说。

太子亦看着她，仿佛周围再无旁人仿佛此时非是催命时刻，他双眼朦胧朝她点点头道：“你想说的话我都明白，你且先去，黄泉路上记得等我一等。”

太子妃娇弱的身躯渐渐倒下，雷贺再看不下去，摘下盔帽怒摔在地摔门而去，赵木喊：“陛下让您亲自监督执行！”

雷贺骂道：“滚开，再废话老子砍了你！”

待行刑完毕，太监们出来，羽林军将太子押送北宫，看着太子失魂落魄，雷贺想说点什么，最终长叹一声。欲走，太子喊住他：“将军留步，可否稍等我片刻？”他起身，拿来笔墨纸砚，将纸铺开，“还请将军替我带一封信给皇帝陛下。”雷贺静待，太子写完将纸折好交给他：“东方将军受我所累请代我向他的家人说声抱歉。”?

“殿下……”他拍拍他的肩，“留得一命总是好的。”太子笑得惨然。

他走后，太子坐到案前，回顾此一生，说不上怨愤、后悔还是什么，轻道一句：“愿来世不生帝王家。”随即打翻案上烛台。

宸元殿，雷贺将信纸交给皇帝，洋洋洒洒数行字，字字如泣，句句如诉，字尾晕开的墨迹仿若太子心中泪。“父皇敬启，儿子从未谋逆，也从未想过谋逆，今以此身为证。儿子自知资质驽钝不为父皇所喜，自成为太子，日日勤勉自持，唯望不负父皇寄望，终有一日能为您分担些许，可叹儿子忘了这是在帝王家，儿子终究不是那块料，犹记幼时您带儿子爬树捉鸟，父慈子孝不可望矣……”皇帝持信的手渐渐颤抖，正要将赵木喊来去北宫看看，就有小太监来禀报说北宫废太子住处走水。

“殿下已逝！”伴随小太监凄厉的喊声，皇帝手中的信落下。

太子以最惨烈的方式来为自己、太子妃以及东方明自证，为这场牵连甚广，会在长阳掀起腥风血雨的谋反一案画上句点。皇帝没有再查下去，没有牵扯更多人，除了一早的东宫奴仆、东方家、太子门客以及几名最与太子亲近的大臣，其他人都躲过一劫，此乃后话。

太子葬身火海，尘埃落定，三皇子府派出来打探的人也回府复命，正与三皇子说话，东方艳听见急急出来问：“如何了？”自从出事，她心急如焚多次想去牢里探望，只是皇帝一并下令将她禁足于皇子府，念及她已出嫁又有身孕才未将她下狱，萧妃与三皇子又劝她好好安胎，其他一切交给他们安排，她便每日在府中等消息。

小厮犹豫，三皇子道：“告诉她吧。”小厮将太子、东方明身死，东方家男流放、女为奴的结果告知她，东方艳惊闻噩耗，如遭晴天霹雳顿时昏倒下去。再醒来大夫给她把过脉，吩咐好好养胎切不可忧思过度，她充耳未闻，跌跌撞撞下床来，抓住三皇子衣角，赤脚跪在地上哭道：“你说叫我安心，你说你一定会救他们！救我的亲人！为什么会这样！”

“我尽力了。”

“你们明知道他们是冤枉的，为什么这么对他们！对我们！”她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松开自己就会沉溺。这样的打击她无法承受，她像个孩子手足无措，只能哭喊，不知该责怪谁，不知该求助谁！

“陛下已给这件事定性，他未替太子平反，他们就不是冤枉的，你不可再胡说。陛下的决定我也无能为力，此事到此为止。”

“不！他们就是冤枉的！”她竭嘶底里，这是她第一次敢这般无礼，这般顶撞。

“散发赤脚，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萧妃进来，看到这一幕喝道，“还不将皇子妃扶上床去！”丫鬟们连忙过来。“此事，我与修儿都已尽力，你莫要再胡闹，失了身份！”这话或许不错，可东方艳听来却只觉心冷。

她挣开丫鬟：“我要去看他们！”

“拦住她！”萧妃冷冷道，“如今，你东方家都已是阶下囚，谋反的罪人！你幸得陛下开恩留在府中，若再敢生事，别怪我心狠。今日起，你与东方家便断了吧。”

“是呀，母妃仁厚不赶你出府，你可不要连累了我们，连累了殿下。”萧妃身边的三皇子侧妃梁氏道。

“不！”东方艳拼命摇头，求助地望向自己的丈夫。却见平日温柔体贴的李明修似变了个人，面若寒霜，推开她的手，摇着轮椅退后，道：“你好好休息，别再想其他事。”

“殿下……”东方艳不敢置信，人可以变脸变得如此快，萧妃与李明修居高临下，不耐烦地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似的看着她。她还记得她怀孕以后萧妃怎样关怀，李明修怎样呵护，他们怎样一口一个心肝儿地期待孩子降临，东方府每有点事更是热络积极，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她嗤笑不已：“帝王家啊帝王家，我太天真了。”

萧妃嫌恶道：“皇子妃伤心过度，神志不清，留在房中修养不得外出一步，着人好好照料至孩子生下。”说罢与李明修、梁氏一道出去，婢女将房门带上。

“小姐！”东方艳的贴身丫鬟青珂将自家小姐扶起，“您还有身孕，可不能坐在地上。”东方艳如痴了一般只笑，青珂抹一把泪，“小姐，您得坚强，不为自己，也为了腹中的孩子以及夫人、三小姐，她们还等着您去救！”

倒是这句话让东方艳灰暗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倒下，我若一蹶不振还有谁救她们！”

有了这个信念，她按时用膳休息，养好身体，过几日便可去求李明修让她先出得房门，不料这一日，梁氏带着几个人过来，其中一个妈子手里端碗药，东方艳立时警觉，梁氏笑道：“今日我亲自送来碗大补药给皇子妃补补身体，你趁热喝了吧。”

东方艳盯着药碗：“你会这么好心？大夫已经开了安胎药，你又送什么药来。”

梁氏道：“你倒不笨，没错，大夫那是安胎药，我这个嘛，呵，自然是替殿下解决麻烦的药。”说罢朝身后几个婆子道，“还不快服侍皇子妃喝药？”

几个婆子上来架住东方艳，东方艳道：“你们敢谋害殿下子嗣！”

梁氏哼笑一声：“东方艳啊东方艳你个蠢女人还不清楚如今形势么？我便好心教教你吧，殿下娶你本就看中你们东方家的势力，你仗着娘家撑腰享了这么久好日子，如今也该到头了。你以为我带这么多人端着碗过来，殿下与母妃当真一点不知吗？你们东方家完了，你东方艳对殿下而言再无用处，你明白了吗？你若生下孩子，那便是谋逆家族的孩子，它会绊着殿下的，将来陛下每看见这个孩子都会想起太子谋逆的事，连累殿下。你要怪就怪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乖乖打掉，将皇子妃的位置腾出来吧！”

“是你！是你谗言让他们改变主意！”

“哈哈。”梁氏大笑，“东方氏的时代过去了，过气的人就该扔掉，你如今不过罪臣之女，何必霸占着正妃的位置不放，动手！”

婆子捏住东方艳的下颚，将药灌进去，青珂哭喊着小姐扑过来被人一脚踹开，东方艳挣扎不过，泪混着药咽下，灌完药，婆子们丢开她，梁氏甩袖而去。她像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仰面躺在冰凉的地上，腹中绞痛渐起，青珂在她身边泪如雨下，她却冰冻了心，流干了泪，再哭不出来，屋顶离她远去，而她身入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