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醉春池异乱，皇帝匆匆回宫，宣政殿上，群臣方平复不安，皇帝道：“醉春池如何了？”伏贵妃之兄伏铸远回：“羽林军统领夏侯将军已经前去主持后续。”肃王李穆道：“此事实在蹊跷，还请陛下详查。”皇帝在金台阶上来回踱步：“自是要查。”便有几名朗将出来请命。

伏铸远道：“韩章护卫陛下有功，不如就让他负责此事。”韩章即先前响应东方永安以火攻突围之人，原戍卫军南军掌管巡城，后调任宫禁殿前卫。

李穆素与伏铸远不和，言语相激道：“伏大人可真会见缝插针。”

“唯才是用而已，陛下圣明，自有决断。”

“呵。”

“这件事就交给韩章。”韩章领命，皇帝顿一下，交代，“记住，不可声张。”

议事毕，皇帝从宣政殿出来往福泉殿去，以身相救的洛施施正被安排在福泉殿接受太医诊治，张皇后与秋园监陪同在侧。见皇帝进来，众人齐齐跪下，皇帝问：“如何了？”一边扶起皇后，皇后道：“太医方看过，清了毒，已无大碍，只是人暂时还未醒。”

皇帝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洛施施一张小脸惨白无血色，微微皱着眉，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他伸手，皇后递上一块锦帕，皇帝替她轻轻擦了擦。这是十分亲昵的举动，也代表了不寻常的意思。秋园监赶忙跪下替洛施施谢恩，皇后笑道：“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却有这般勇气，秋园监教导有方，陛下，臣妾还要替秋园监讨个赏。”

“臣分所应当不敢求赏。”

皇帝道：“等人醒了一并论赏。”见皇后轻扶额问，“皇后是哪里不舒服，也叫太医看看？”

皇后道：“臣妾无碍，只是受了点惊吓。”

“难为你还要劳心这些，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秋园监。”

皇后回到自己的文和宫，长秋已经准备好热茶，扶她坐到塌上，又拿来香油替她轻轻按摩额头两侧：“娘娘受惊了。”

“众人都受了惊，这舒神的香油可还有，叫人给各宫送去些。”

长秋道：“我这就去办。”起身下去吩咐，一会儿回来替皇后继续揉按，“这件事实在太过奇异，您如何看？”

皇后半眯着眼：“虽说春日蛇出洞，但却不是活动最频繁的时候，这么多蛇，又多是毒蛇，这件事绝不是偶然，陛下必定已经叫人去查，我们看着便是。”又问，“珏儿可将高老孙女送回去了？”

“已经送回去了。”

“可有让他好生劝慰人家姑娘？”

长秋笑：“以殿下的聪慧必做得周全。”

张皇后轻微叹口气：“我自然知道他若是有心，什么都能周全，若是没心。”

“殿下不会不知其中利害，不会不明白娘娘苦心。”

“本宫还真怕他不明白，你又不是没见着，他将人姑娘晾在一边大半日，自己却不知跑到哪里去。小福子的话你也听见了，找到他时他正在做什么？正跟一名婢女在一起，怕是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正说话，李明珏送完人进来，向张皇后问了安，侍女送来安神汤，他接过递给皇后：“母后今日受了惊，还请早早歇息。”

张皇后道：“你先别走，母后有话跟你说。”他坐下，“高老孙女可还合你的意？”

李明珏想了想打算摊牌，张皇后先一步道：“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嘴皮子一动本宫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听我说。其实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给你指婚哪一个，你便要娶哪一个，原先根本不需问你的意思。此番，先让你看过，已经是陛下对你的看重，你不可再得寸进尺。”

李明珏道：“若不论我的意愿又何必叫我看，若母后不打算听我说，又何必问我？请恕孩儿妄言。”

“你的意思是？”

他起身道：“我不打算娶高老孙女，这样只会耽误别人。”

皇后忍住涌上来的怒气：“是为了那个人？那日你将高老孙女撇下，也是为了她？”

“与任何人无关，儿臣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儿臣心中自有主张。”说罢，也不等皇后再说，匆匆告退。

张皇后从榻上追下来气道：“你看看，才夸他聪慧，这是一个聪慧的人该做的？”

长秋劝道：“殿下正因为聪慧才不愿像他人，随便娶个人将就过一生。您再给他点时间，他会明白的。再者，奴婢有个主意，娘娘可愿听一听？”

“说来。”

她道：“不若我们先瞧瞧那女子是个什么样的，若温良淑德，殿下实在喜欢，便收了做侧妃，哪怕做个侍妾有何不可？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更何况皇子，横竖将来要娶侧妃，有个现成的何乐不为，娘娘不必因这点小事与殿下闹不快。”

张皇后点头：“你说的也是，就叫小福子去将人叫来。”

小福子打听着找去尚药局，却扑了空，东方永安已经被华章宫叫去。

原来，李明易被毒蛇咬了，回来后伏贵妃火急火燎找来太医给他医治，谁知他嫌他们笨手笨脚，下手没个轻重，将他们都赶走。闹到后来干脆不让他们碰，伏贵妃心疼不已，便问初时是谁包扎的，跟随他的小太监们就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于是又派人到尚药局来找东方永安。

东方永安随他们到华章宫，伏贵妃道：“你不过一个尚药局的中等医师本没资格给皇子诊治，现本宫特许你，所以给本宫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小心点，若有半点差池……”皇帝正好从福泉殿来看李明易，她将威胁的话咽下去，只道，“去吧。”

皇帝与伏贵妃等在外间，看她替李明易拆绷带，问：“太医署何时有了女医？”

伏贵妃道：“回陛下，她是尚药局的医师，因最初是她救的易儿，我便叫人还将她请来。”

皇帝不说什么，点点头。

侍女拿来靠枕让李明易靠着，东方永安坐在床边替他清洗伤口，手刚触到伤口周围，李明易嘶一声。

伏贵妃过来道：“轻点！”要再将这个赶走，还不知道要找谁来。

“殿下忍一忍。”

李明易道：“我忍不了呢？”

东方永安看他嘴角带着戏谑，就知他是故意的，悄声道：“看在我救你的份上不用为难我吧。”又说，“也没关系，我这儿有镇痛药，殿下吃一颗就不痛了。”说着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琉璃盒子，只见里面各色小丸子，捡一颗晶白色的给他。

“这是什么？”

“你尝尝。”

李明易将信将疑送进嘴里，伏贵妃忙问：“如何？”他点头：“还不错。”伏贵妃松口气回到皇帝身边。他问：“荔枝味的，是什么？别告诉我镇痛丸。”

她回：“这个叫果糖，用果汁做的，疼的时候多吃点糖就好了。”

“这是什么说法？”

她笑，过去出任务时她都习惯带一盒果糖，各种口味的，疼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吃一颗就好，泪就会凝固住，不会流下来。

她替他上了药，换了绷带去向皇帝与伏贵妃复命，李明易喊住她：“晚点时候记得过来，还有把你那盒果糖给我。”

“您可真不客气。”

李明易笑，她走后，拿起一块红色的果糖丢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外间，伏贵妃说：“程医师既有好办法，之后还请多费心。”东方永安毕恭毕敬回：“娘娘言重，您不嫌弃，卑职自当尽心。”伏贵妃暗道一句，牙尖嘴利。

从华章宫出来，还没到尚药局又被拦住，文和宫的人找来，于是她又改道往文和宫去。张皇后正问：“怎么这么久？”就见侍女来报说人来了。“带进来。”

东方永安进来双膝跪地叩一个头：“见过皇后娘娘，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道：“抬起头来。”她依言，只听皇后朝身边的长秋，“倒是标致。”

长秋道：“你不必紧张，娘娘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就是。”她应是。

皇后问了些家常，如她是哪里人士，家中有何人，医术是师从何处。关于这些，来长阳之前，严先生早已替她对过一番，于是答：“回娘娘，小女子是许州碗口山一带程家村人，与父亲相依为命，后来父亲外出谋生便将我托付给碗口县的一名大夫，医术也是那时学得。”

“哦？是这样？本宫看你医术不错，想必那位大夫也是位高人。”

“高人不敢当，只是行过多地，有些见识。”

“可否告诉本宫尊师姓甚名谁？”

东方永安道：“家师姓严单名一个德。”

皇后道：“严德？这名字甚是耳熟。”

长秋一听，问：“难道……你师父可曾在宫里过？”

东方永安略作惊讶：“您怎知？”

长秋向皇后道：“这就对了，娘娘可还记得曾经的太医丞严德？”皇后方想起来：“是他？”又问，“你是他的弟子？”东方永安点头。她感慨：“本宫记得那倒是个恪尽职守，严于律己，十分正直的人，医术也甚是高明，怪不得你能在一众新人中崭露头角。”?

东方永安能感觉她的态度比之刚进来时柔和许多，又问了些许话便让她去了。她不知道皇后这一趟是什么意思，却知自己应是少了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