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从顾影轩出来，花溆笑道：“娘娘真是厉害，三两句话能要人命。”伏贵妃哼笑，忽地摇晃两下，花溆见她扒着凉轿扶手忙问，“娘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伏贵妃喘着气，额上冒汗，脸色发红道：“别颠了，颠得本宫头都晕了，快停下！”

花溆喊：“停停停。”抬轿的小太监们立马停住放下轿子，花溆扶她下轿来。伏贵妃脸色通红，半眯着眼，撑着额头，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花溆，本宫头怎么这么晕呐？”

“莫不是走得太急？”她将人扶到墙边，“娘娘先靠着歇会儿。”

“不行啊，本宫更晕了，眼睛也花了，花溆，花溆！本宫看不着你了！”她伸着手乱挥。花溆急呼一句：“糟了，怕是中暑了。”连忙吩咐小太监去找太医，一边劝慰伏贵妃，“您别急，那边有棵树，我扶您过去，太医一会儿就来。”

太医没来，正巧杜衡路过碰上了，抱着药箱跑过去：“怎么了？有人病了？”

花溆抬头见是个娇小的丫头，面熟得很：“你是？”

“我是尚药局的医师。”杜衡看一眼伏贵妃，“她面色瀑红，汗出得有点多，这是中暑了！”说着打开药箱，翻出冰袋。花溆抓住她伸来的手：“这可是贵妃娘娘，何等尊贵，你一个尚药局小小医师也敢治？若有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杜衡被她这一下唬到，冰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低眉垂眼糯糯道：“奴，奴婢不知是……奴婢不敢，只是娘娘她是中暑，再等……”?

伏贵妃仍闭着眼却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没关系，就你，你给本宫治，本宫不怪你。”又微微侧过头朝花溆道，“这种时候就不要讲那些了，让她治。”花溆这才退开，杜衡赶忙上前替她敷上冰袋，将她的衣襟稍稍松开些，花溆跪坐在另一边替伏贵妃扇风。

因天热宫人多有不适，杜衡刚诊一个回来，所以随身带着冰袋凉水。一瓶水灌下，伏贵妃回了魂，靠着树干休息了片刻太医才赶来，看过以后说救治及时。

伏贵妃坐上轿辇看一眼杜衡：“尚药局医师的水平见长，你叫什么？”杜衡低着头垂着手恭敬回：“奴婢叫杜衡。”花溆听着有点耳熟，想起程秀身边看见过她问：“你与那程秀是不是很要好？”

伏贵妃道：“难怪，程秀医术高明，想必她的小姐妹也不会差。你先回去吧，过后本宫有赏。”杜衡退去。花溆道：“娘娘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伏贵妃笑：“易儿不是吵闹着要个医师？本宫看这个就很好。”

“殿下要医师是假，要人是真。”

“无妨，你先给他调过去，他若不要就调到华章宫，本宫也正缺个会治病的丫头。”

杜衡别了伏贵妃顺道去重明宫看东方永安，这两日东方永安闷闷不乐，杜衡还以为她跟别人一样热蔫了，哪里知道她是为了东方苏苏心烦。一个月前两名护卫送东方苏苏去许州，谁知她半路跑了，消息如今才传回来。

杜衡陪她说了会儿话，说起因天热宫里很多人中暑，东方永安起身进屋抱出个奇怪小玩意以及一大盆冰块：“你天天在外面跑也顾着点自己，可不要别人好了，你倒下了。尚药局冰块配额少，这些你拿着，还有这个小扇子，你这里给它拧几下放床头，它自己会转，你跟杜若合计着用，这些日子我忽略你们了。”

杜衡道：“我不是来……我只是看看你。”

“我明白，这是我疼你的，咱们之间还要客气什么。”

杜衡笑着收下，又坐了一会儿走了。她走以后，东方永安闲不住拿着水壶去浇花，哪知水是烫的把花儿烫蔫了，于是丢了水壶坐在花下发呆。她的烦闷与心不在焉李明珏都看在眼里，便打算找个机会带她出去溜达。

时值乞巧节街上热闹，李明珏带上她和紫熏出宫去。街上张灯结彩、车水马龙，摊位的小商贩铆足了劲吆喝，吸引走过路过的小情侣。街上不时传来噼啪声，熊孩子点燃爆竹丢到街上吓唬成双成对的男女们。

咕隆一只爆竹滚到脚边，李明珏眼疾手快揽过东方永安，紫熏喊着：“臭小子讨打了！”提起裙摆追过去。她被李明珏拉来夹在中间浑身不自在，想找借口跑走很久了。她当然没有去追那小孩，而是在鲜花摊前驻足了一会儿。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一个人未免形单影只了些。”她心头漏跳半拍回过头，那人带着隐隐的笑意看着她。李念君从他身后走出来笑道：“姐姐不嫌弃就与我们一道吧。”

这边李明珏与东方永安并肩走着，看灯火璀璨、五光十色，听欢声笑语，见东方永安嘴角跟着弯起来他心情也好起来。紫熏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这是李明珏丢下安和带她出来的原因。

“别忧心，我会让人继续打探东方苏苏的消息。”他说。

“算啦，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东方永安道，“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你能想明白最好。”

“想不明白又怎样，总不能拿铁链将她捆住。算了，不想她了，那边有人放灯我们去看看。”

场上放天灯祈求良缘的人太多，他们挤了半天没挤进去。见她闷闷的，李明珏道：“你在这儿等一下。”说罢跑去旁边的酒楼。“你干什么？”东方永安喊，只见他直跑上酒楼二楼，越过栏杆在店老板的呼声中抓着楼上垂下来的红色条幅跳下来。条幅在空中哗啦作响，众人抬头就见月牙白的衣袍翻飞，俊美无俦的人从天而降，引得女孩子们纷纷尖叫起来。

“老板给我来一张。”被围在人群中的天灯摊贩闻声拿出一张，呼啦一个人影掠过，还没看清就掠出人群，半空落下几个铜板。

李明珏顺着条幅荡回酒楼丢给酒楼掌柜一锭银子，脚下一点飞向另一边，稳稳落在人群之外。女孩子们又是一阵尖叫，叫声引得远处的紫熏回过头来，李念君笑道：“真是难得见到明珏如此大展身手。”她身边的李穆轻叹了句：“五殿下还真是，任性。”说得意味深长。

如此精妙绝伦的身手难得一见，众人仍意犹未尽，不知谁喊了句：“在那边！”人群顿时熙攘起来，姑娘们闻声而动，追过去。东方永安就见黑压压一片人冲她奔来，烟尘滚滚，吓得她转身就跑。忽地身子一轻，李明珏从背后扣住她的腰凌空跃起，面前一片黑亮亮的湖水，她不禁‘啊’了一声，以为要掉入湖中时，李明珏脚尖在湖中小舟上轻飘飘一点竟越水而过。

东方永安呆愣住，不由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轻功。李明珏带着她在对岸平稳落地，她回头看一眼对岸沸腾的人群，姑娘们的热情与艳羡隔着湖水都能感受到。李明珏面上满满的得意：“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自豪感？”

“我倒是感觉到一股自恋。”

“你这丫头越发放肆！”

东方永安拆开手中天灯，叹了一句：“这是什么神操作？”李明珏这么大费周章地高调去买天灯，引发一场不小的轰动，就买回了一个，一个！她拿着天灯，三两步迅速跳开：“这灯归我了。”

“我买回来的自然也有我一份。”

东方永安扭头就跑：“不行，一个灯只能放一个花笺，许一个愿，多了不灵！”

“无妨，加上我的好事成双。”李明珏追过去。

“所以你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就不能多买几个？小气！”

“我爱买几个买几个，不服自己去买。”

两人孩子气地你一言我一语，在湖边你追我赶，东方永安爱跑李明珏就陪着她跑，待跑累了往草地上一躺。东方永安忍不住笑：“行了行了，我们两也真够无聊，带你就带你。”她坐起身将纸灯打开，看眼李明珏，“你想许什么愿，快去写来。”

“可是，没笔。”

“你等等。”她跑到湖边摸了一把摸回来两颗小石头。

“石头？”

“你试试。”

李明珏在花笺上划几下，果然留下粉末。东方永安道：“这种叫滑石，最柔软的矿物，我小时候经常拿它在墙壁上乱涂乱画。”随即她抿住嘴唇，一不小心又说多了。李明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目光里满是探究，东方永安暗叫不好，跳起来就想跑开，被他一把扣住：“你跑什么？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东方永安暗骂一句：“这么敏锐做什么。”回头堆上笑脸，“我说什么了吗？哪有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小时候经常在墙上乱涂乱画？”

“小孩子嘛，顽皮。”李明珏进一步她退一步。

“矿物？什么是矿物？”

东方永安很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矿物就是，一种叫法，对一种叫法，比如祖母绿、南红珠、紫石英这些就叫矿物。”

“你还真是博学多闻。”

东方永安干笑两声：“不敢当。”心中佛祖上帝安拉叫了个遍，祈祷李明珏别再问。

然而李明珏不打算跳过这节：“这种叫法挺特别，有点不像中原的叫法。”中原在她的世界古指黄河中下游一带，后泛指中国，在这里自然不会是中国，东方永安想了想大略是指北辰跟南阳地块，中原之外的地域难道是大云山之外，又或者西域月祇？

就听他道：“为什么我会觉得你不是这里的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是东方家的孩子，她来自外域，那她又是为何进入皇宫，越想李明珏眼色越冷。

东方永安见他忽然冷下去，心知他多半是想差了：“我来自哪里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怕说出来你也不信，但绝不是外域，也没有你想象中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明珏眉毛一挑：“说来听听？”

东方永安有些犹豫，寻思着真告诉他，他会不会当自己疯子，然而不告诉他，他又会不会将自己当外域奸细抓起来。正进退两难，对岸传来嘈杂声，李明珏转头，东方永安趁机咬了他一下，跑开：“我可以保证我不是来自外域，也绝不会危害你，别的我想还是等时机成熟再说。那个天灯多谢你，你帮我放了吧。”说罢伸手，袖中射出飞索，牢牢扎在对岸的树上，东方永安拉着飞索飞过去。

李明珏看着逃跑的身影，沉默不言，眼神闪烁，心思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