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 178 章

李明珏一连几日留宿零露殿，伏珊珊顿时气焰高涨，在东宫就差横着走路，目中甚是无人。虽然李明珏一次也没碰过她，但那都是关起门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东宫的仆从都只道太子独宠伏良娣，个个上赶着巴结，倒将太子妃卡琳娜给晾在一边。

这日，伏珊珊顶着黑眼圈正在池子边的凉亭小憩，太子妃路过，同梦赶忙将她推醒。她不悦地揉揉眼，却见是太子妃，更是不悦：“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以后不要随便什么人经过都将本良娣吵醒，不知道本良娣累着吗？又不像某些人一个人夜夜好眠。”

听她满口嘲讽之言，本想绕道的卡琳娜忍不住过来：“本太子妃当然好眠，不像良娣你，夜夜当贼呢？”

伏珊珊笑：“当贼又如何？偷心的贼，你想当也当不了吧。”

“你！怎敢这么跟我说话，没大没小！给我跪下！”卡琳娜喝道。

伏珊珊不以为意：“哟，太子妃好大的架子，不过让我给你跪下你担得起吗？虽说你是太子妃，但谁不知道你不过霸占个虚名呢？殿下日日宠爱的可是我，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让我给你跪？这么不要脸呢？”

卡琳娜气得双眼圆瞪，急步上来：“你说谁不要脸？”

“你啊！”伏珊珊亦不退，“仗着自己其罗公主的身份，硬要嫁给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抢别人男人，不是不要脸是什么？别以为自己是其罗公主就了不起，这里是大辰，不是你其罗，没人会帮你，我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以后有你受的。你放心，以殿下与我青梅竹马的情意，他不但不会怪我，还会帮我，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你啊！”

卡琳娜嘴拙，阿芙拉抱不平道：“良娣此言差矣，一者，我家公主可没抢你男人，婚事是两位国主明文金印定下的，我们公主可是殿下从东华门十六抬大轿抬进东宫的。哦对了，那时一样抬进来的是那位程良娣，也不是你吧？所以退一万步讲，我家公主要抢也是跟程良娣抢，奴婢实在不知关您一个鸠占鹊巢的什么事？二者，殿下喜不喜欢我家公主，怕也不是您说了算。三者，我家公主乃是太子妃教训良娣有何不可，还请您，跪下。”

啪一声，伏珊珊冲过来一巴掌甩在阿芙拉脸上，哪知又一声脆响，自己却被卡琳娜掌掴了，同梦也立即上来，两对主仆厮打在一起。

不远处安和见状道：“属下去阻止？”

李明珏拦住他：“无妨。”

却见凉亭里越打越激烈，卡琳娜与阿芙拉因身块比伏珊珊两人大，占了上风，最后一手一个将伏珊珊与同梦都丢进池子，溅起好大一阵水花。伏珊珊在池子里乱扑腾，李明珏这才走过去，满面惊讶道：“发生何事？珊珊你怎么落水了？”吩咐安和快快下去救人。

安和将两人救上来，李明珏心疼地抱住她：“有没有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伏珊珊怒视卡琳娜，吼道：“不是我不小心，是她推我下水！五哥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李明珏沉下脸向卡琳娜道：“她说的是真的？”

卡琳娜有些慌张：“我，我是一时气愤，你听我说，是她先出言不逊，我只是想教训教训她。”李明珏暗想她倒是个实诚人，并不说谎，面上却很是生气道：“太子妃当端庄贤淑，和以待人，岂可刻薄善妒？良娣若有什么过错，我自会提点，不劳太子妃费心。”

卡琳娜顿如哑巴吃黄连，十分不甘：“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刻薄善妒，从来没有人这样说我，他们都说我大方，说我最好相处，我不是你说的这样！你根本不了解我，凭什么污蔑我的人格！”

“污蔑？”

阿芙拉赶忙解释：“公主不是这个意思。”

卡琳娜叫喊道：“就是污蔑！明明是她有错在先，你为什么不明是非，只怪我？”那双浅色的大眼睛溢出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一瞬间李明珏仿佛看见东方永安的影子，怔愣住。

卡琳娜掩面而去，他放开伏珊珊，让人将她送回零露殿。安和道：“殿下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公主看着是个良善的人，就是直肠子了点，不算大错。”

李明珏道：“她是没错，只是不该嫁给我。”他说过想娶的只有东方永安，却娶了别人，但即便如此，他的太子妃也只有一个，只会是那一个。所以他留下了伏珊珊，因为他要在她回来之前将这些纷乱都处理了，给她一个完整的、没有纷扰的东宫。对于她，他绝不失信，旁人他顾不上。

“永安，我会找到你的。”

远在春明城的东方永安打个喷嚏，催促宋春继续。他们一到春明城落了脚，东方永安就与小言一人一边守着宋春。宋春说要喝水，东方永安倒，宋春说他要去茅房，东方永安说不准，宋春说住客栈不是办法，还是先去找民居，东方永安说，不急，先把事情说清楚。任宋春有360个借口，东方永安就有361个对策，总之不放他走开一步。

宋春苦着一张脸：“一定要说吗？”

小言道：“宋哥哥你就说吧。”

宋春感动道：“小言，你还愿意叫我哥哥？”小言尴尬地别过脸去。他道：“好好，说就说，老天让我活就活，让我死也跑不掉。”

他将自己身份道来：“这件事说来话长，牵涉到十年前一桩让天下震惊的大案。”一听十年前的大案，东方永安心头一凛：“不会是，太子案？”宋春同样一惊：“难道你也知道？”她道：“你且说。”

宋春细细说来，原来他本是文和宫一名太监，跟随他的师父伺候张皇后，而十年前天子出事的那一场秋狩中，他与他师父及另外几名张皇后的心腹太监被被委任了一个任务。“将张皇后命人捕来的熊喂过药后放入狩猎场。”宋春道。

小言倒抽一口气：“你们怎么敢！”

听到张皇后，东方永安心乱如麻，只勉强镇定道：“你们又如何保证熊会攻击陛下？”

宋春睨她一眼：“自然有我们的办法，那熊都是早就捕来，提前演练多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放进去的。除非最后陛下不进行收官猎，但事实如何，你们也知道了。”

东方永安怒而一把揪住他衣襟：“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了多少人！”

宋春垂眸：“当时我也不懂，陛下遇袭后，发生一连串事，太快，快到我没法反应。东方家受牵连，太子倒台，几百人被杀，血流成河，再后来，我与师父被追杀，师父以自己的性命助我逃生。接二连三，我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随波逐流，如今十年了，我也明白了。”

“都是因你们……你们……”东方永安的手剧烈颤抖，眼中噙泪，要打不是，不打也不是，欲骂声哽咽。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宋春疑道，“难道你是，被太子案牵连人家的？”

东方永安一把将他丢开，说了个名字：“东方永安。”

“东方……”宋春一蹦而起，满面惧色看着她，“你，你是东方家的？”随即想夺门而出，被东方永安拦住，恳求道，“别，别杀我，我那时还小，也是奉命行事，根本不知道会，会这样。而且我们也付出代价了，几个人全死了，就我一人逃了出来，这十年来颠沛流离，每每被噩梦惊醒，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东方家的事，我也很难过，很抱歉！”

小言见他二人剑拔弩张，急道：“姐姐，求念及他这一路的关照，饶他一命吧！”见东方永安不松手，又道，“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小言也不能请到好大夫替姐姐医治，姐姐！”

东方永安几番咬牙切齿，终是松开他：“不杀你可以，但你若再逃别怪我不客气。”

宋春即道：“不敢，我不逃。”

东方永安将他按到桌前坐好：“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当年知情的人都死了？”

宋春道：“当年知情的除了我师父那一帮子，还有文和宫张皇后原先的贴身婢女。我师父他们都死了，那婢女是否还活着我就不知了。”

“长秋？”

宋春：“谁？”

东方永安解释：“现任皇后贴身婢女，文和宫掌宫之人。”

“不不。”宋春摇头，“原先的掌宫之人，也是张皇后的得力助手，名叫玉琼。”

东方永安脑海中闪过一页名册，她在皇宫的地下王城看过这个名字：“是她？怪不得会莫名失踪。”那册子是皇帝的人所造，那是否说明皇帝有怀疑过张皇后。“张皇后……”宋春说出张皇后时她如遭雷击，到现在依然未能平复，难以置信张皇后会是太子案的幕后黑手。

先前调察的时候，她怀疑过张皇后，可后来确认那是一场误会，“那是场误会啊，怎么会这样。”她不自觉将所思所想说出来。

宋春道：“什么误会？误会谁，都不能误会她！最简单的，你想想最后谁得益了？当今太子！张皇后唯一的养子，李明珏！谁得益，谁就是凶手，跑不了的！”

这个定律从来也是东方永安信奉的，但现在听宋春说来却觉无比刺耳：“李明珏他不会！”

小言也道：“没错，当今太子殿下是个好人，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宋春给自己倒口水：“我也没说这事殿下一定有份，十年前殿下不才束发嘛，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弑父害兄。但张皇后肯定没跑，别看她平时一副人畜无害，宽厚仁慈的样子，实际心狠着呢，为了儿子的前程什么事干不出来？”

他的话像刀子剜着东方永安的心，一想起当初迫不及待替张皇后洗清嫌疑，一想起自己将她当做未来婆婆百般忍耐，又几乎嫁给她的儿子，那个双手占满太子、东方家以及诸多无辜之人鲜血的人的儿子，一想起……她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严德说，东方明及夫人会祝福她，她信以为真，但他们根本不会祝福她的！他们若在天上看见了，只怕心里要滴血！皇帝尚且可以说是被蒙蔽，但皇后是真正的幕后凶手啊！她若是跟李明珏在一起，如何面对东方家的人！

东方永安将头埋在臂弯间，再抬头满面疲惫，她抹一把脸：“你既然是当年之事的参与者，跟我回宫去向皇帝禀明一切。”没错，她决定回宫揭穿张皇后，揭露这桩陈年冤案的真相！

宋春顿时脸色一变：“现在？咱才从长阳逃出来，不行不行，张皇后还在找我，回去就是送死。”

“当然不是现在。”她看着宋春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送死。”没有万全之策她不会贸然回宫，这仅剩的证人哪怕拼她一条命，也一定会护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