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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0 章 第 280 章

秋末冬初,凉风习习,入夜之后更添几分寒意,马车在府门前停住,老仆替太叔简披上斗篷,掀开帘子,寒气袭入,太叔简顿觉这把身子骨是真的老了。小厮搬来凳子,让他下得车来,便见管事的小跑而来,见了礼急道:“老爷可算回来了,贵客已在暖厅等候多时。”

“贵客?”观他神色,太叔简心中有数恐非寻常贵客。果然管事的在他耳边悄声一句:“陛下来了。”太叔简眉头微皱吩咐:“你先去请陛下移驾后院小书房,我就来。”

后院小书房是太叔简常与侯丛等人议事的地方,平素便是府中自己人,没有吩咐也绝不靠近。太叔简褪去一身寒意,换上家常便服,一面往小书房,一面思量皇帝此次夜访是为何意。早在皇帝登基之初,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妃召见,亦或他们入宫谒见,来来回回也有好几次,从最初表明愿意支持李明易后,伏瑟前前后后数次表现出进一步拉拢的意愿,曾多次旁敲侧击要纳侯丛孙女入宫,但因皇帝无意,侯丛孙女亦不愿,竟未成事。

好事不成,侯丛心里多了根刺,在辅助李明易的事上就不那么上心,再者太叔简对新帝亦仍是观望的态度,孔鹿鸣一事后,更是不冷不热。颇有几分这个皇帝他们虽认了,却又不大看得上眼的意思。一班老臣以他二人马首是瞻,故而大殿上议事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能不出头的就不出头,基本上都是摄政王一锤定音,皇帝的声音连宣政殿都传不出去。

皇帝几次找他,寻求支持都被他三言两语绕过去,次数多了,小皇帝就恼了,不再理会他。亲到府上拜访倒是从未有过,此次又是不欢而散,还是会有所不同?他在小书房门口稍停半晌,推门而入。

屋内烧着小炭盆,暖意融融,皇帝坐在书案后,身边不见其他人,只有一名侍女,抱着斗篷静立在侧。这名侍女倒是有几分眼熟,他多看两眼,认出正是东方明的小女儿。在他眼里,什么前太子良娣,什么宸元殿总管都是虚的,只有东方明的女儿这一身份能叫他多留意几分。

见他入内,做出参拜之势,皇帝连忙从书案后走出,搀扶起他:“太叔公客气了,请入座。”太叔简在案边待客的炕椅上坐下,李明易没有回书案后,而是随主坐在另一边,以示亲切。东方永安福身道一句:“奴婢去帮忙端茶。”端茶是借口,不过是让皇帝跟太叔简单独说说话。一见她要出去,李明易便心里发慌,转过身来朝她挤眉弄眼,原本说好,她就在他身后,给他做后盾,打气,哪知临阵脱逃。

东方永安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垂首敛目退下,她非是临阵脱逃,先前不过是骗李明易来罢了,君臣相谈,还留个婢女杵在一边算怎么回事。太叔简是个讲究的人,自然得郑重对待,欲拢人心还是得皇帝自己来,若这是到坎,就必须皇帝自己跨过去,无法假手他人。

在太叔简追问得皇帝哑口无言之前,至少在她退出去时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真情实感地认为皇帝不说能立时让太叔简心服,起码可以应对自如。毕竟从前跟在李明珏身边,见识过皇家子弟的博学广文,胸有丘壑,李明珏兴致高的时候博古谈今信手拈来,不高兴的时候四两拨千斤炉火纯青,这还亏了他是个不爱张扬、显摆的人。

她蹲在小书房门前,就着格子里透出的昏黄灯光把玩腰带穗子,心中慨叹,都是皇家子弟,差距怎么那么大呢。太叔简问他欲求什么,说不清,问他眼观未来能看到什么亦是支支吾吾,像谁掐着他喉咙似的。别说太叔简叹气,连东方永安都忍不住摇头,暗骂这个不上进的家伙,这些年也不知道都干了些啥,莫不是都观花玩鸟了?

其实倒也不是李明易当真肚里稻草,实是不知为何,他一如此般与太叔简单独面对面,便觉一股无形压力压得他脑子转不动,只剩一腔想要报仇的热血却又喊不出来,一个皇帝成日只想着报仇,格局之小怕不是让太叔简更失望。当真来说,他已经比其他皇子好多了,若换做李明豫,根本不敢来。他们都知太叔简是元老之臣,先帝尚且礼让三分,对这些小辈,太叔简一直是不咸不淡,唯有对李明哲有几分慈爱,那还是李明哲小的时候,后来连李明哲也不冷不热,说不上喜还是不喜了,再后来才知,他最属意的是李明珏。连先帝都没弄明白,可见这老狐狸藏得多深。

他们这些小辈在他面前就像被人扒光、看光一样,不自在!

就像现在,对于他的回答,太叔简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只是看着他,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六层烛架将屋里照得通亮,却照不亮他那张瘦削苍老的脸上一双古潭似的眼,纹丝不动,不见喜乐,不知悲怒。每望一眼便让李明易错觉在寒潭中下沉一分,他面容紧绷,如坐针毡,恨不得下一瞬就跳起来逃离。

太叔简端坐垂眸,沉默好半晌淡漠道:“时候不早,天冷得很,请陛下早回吧。”

又是这结果,说不上意料之中还是失望,李明易起身,正要敛袖拜别,门哗啦一声被人大力推开,却是东方永安脸色不善进来。对着太叔简没大没小,劈头就道:“不知先帝看到太叔公这般明明是大厦梁柱,为保一己之身徒作壁上观会作何感想。待公百年之后往地府一会先帝,要向先帝夸谈如何独善其身吗?又或者要教一教那些死去或即将死去之人,什么叫死道友不死贫道?届时公以身居高位之身,道来冷眼旁观种种,后世史书一笔,不过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辈,岂不羞惭?”

“无知小儿,口出狂言!”太叔简勃然一怒,一掌拍得茶几上茶具俱震。

她冷笑:“不知公如此怒威对上摄政王爷留得几分?”李明易被她一番话吓飞了魂,忘记自己已是皇帝,还当是那个面对长辈头都不敢抬的小皇子,赶紧拽她衣袖,就怕她当真惹怒辅国公。

哪知太叔简却忽然变脸,爆出一声大笑,捋着胡须道:“不愧是东方明女儿,颇有乃父之风,连这没大没小的样子,也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话锋一转,“你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既知李穆不会不知,只不过星点之火不放在眼里罢了。”

“既如此,公何不添一把薪火,烧得更猛些?”

太叔公望她一眼,思忖片刻,重新坐下:“老臣便再问陛下最后一个问题。”还来!李明易暗暗叫苦,咽咽口水,屏息等候。“陛下以为,何以为君?何为社稷之根本?”见李明易犹豫,他缓和语气,“陛下可细细想来,老臣不急。”

李明易悠悠道来:“社稷之根本在于君,君之根本在于明。君明,能知对错,近贤能远奸佞,则臣贤。臣贤,上谏君主下抚黎民,□□义。民义则明是非,守忠孝,常安乐。君权神授,君权固则社稷固,社稷固则百姓安。”

太叔简又如先前缓捋胡须却不言语,李明易忐忑:“朕说得有何不对?”

“陛下所言岂有不对,只是书上搬来终归少了点……”

“少了点什么?”太叔简终肯说出看法,李明易追问。

“灵魂。”简单二字却叫他犯了难。灵魂是什么?什么才是灵魂呢?这种玄虚的东西最是难搞。

忽闻得太叔简再开口,却是同东方永安说的:“你既同来,不妨也说一说。”

东方永安此时言语中多了几分恭敬:“小女子不敢在公面前班门弄斧。”

“无妨,今日在这小书房所言,不会有第四个人知晓。”

李明易亦怂恿:“你就说说嘛。”

于是她略一思量说来:“社稷之根本在于民,若国为大厦,民就是筑起大厦的每一块砖石;若国为汪洋,民就是汇成汪洋的每一滴水。有民才有国,国家的每一个机构,三省六部不是为了贵胄,不是为了豪绅存在与运作。国家的存在只有一个意义,就是保护它的万千小家,让它的子民能够长久、可持续地过更好的日子,民强则国强,民安则社稷安。君为掌舵者,为引路人,是他子民的守护者,君权非是神授……”

说到君权非是神授,李明易坐不住了,她的一番话本就悖逆了他的所学所知,此刻更是说出君权非神授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立时喝止:“越说越不像话,君权从来都是神授,天子即为皇天后土之子,你这番话若非在这里,足可定死罪!”他的话提醒了东方永安,自己一时得意忘形,说过了,遂闭嘴不言。

这番言论叫太叔简亦颇为吃惊,却并未斥责,而是微笑温和道:“别怕,任何话过了今晚没人记得,你继续说。照你的意思,君权谁授?”

她抬眼,眼中光彩熠熠:“民授!”民授二字,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掷地有声,三人一时静默,只闻烛火噼啪。

许久太叔简才笑道:“老臣斗胆,你二人观点倒是可以中和一下。”最后他半提点半总结道来,“古贤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在说明民之重要。君为天子,承天之命,对他的子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古往今来每一位明君,无一不以百姓安乐,社稷安稳为毕生所求。所以,陛下要记住,您是万千百姓的倚靠,当时时以此鞭策自己,臣也自当尽心竭力。”

李明易一喜:“您的意思是答应……”

太叔简点头:“不过老臣还有一个要求。”

“不管什么要求朕都准了!”

此行终成,李明易喜不自胜,去前,太叔简独叫东方永安于一旁说话,他也未在意。东方永安在太叔简面前乖顺地垂手而立:“永安恭听教诲。”

太叔简:“你也过于大胆了些,那些话是东方明教你的?”

“回公,不是。”

太叔简轻叹:“你很聪慧,也有自己的想法,叫人喜爱。老朽今日便以长辈自诩,送你一句话,青锋敛芒于鞘,方抵岁月,成就传世之名锋,锋芒太过,易招祸端。”说罢摆手,“你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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