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7 章 第 617 章

“厉害啊厉害！”卡琳娜拿着战报入帐，满口赞叹。

东方永安自然也已经收到西面战胜的消息，心下底气更足，见卡琳娜满面喜气，确信她数日徘徊、不谈正事，亦是在等此时机：“我猜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判，但是我不明白，你看起来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北辰的代表。

卡琳娜在她对面坐下：“的确，因为我可以回家了。”

“说得好像你被赶出来一样。”

她一摊手，很是无奈：“我的确是被赶出来的。”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不打算陈兵于此？”

卡琳娜摇头，再次拿出画卷：“我满是诚意，你却不相信？”

东方永安的确不信，卡琳娜所求只是两国联姻，说是要为自己的儿子娶一位再美丽不过的大辰公主，只要她应下，其罗三十万大军立即回撤。不得不说，若不考虑儿女自身，这是一本万利，对双方皆有利的好事，东方永安合该毫不犹豫答应才对。但正是因为太轻易，所以她必生疑虑：别人开出三十万大军，又手握“黄雀在后”这等大好时机，却只求一女？多天真才会相信这样的理由？公主再尊贵，在邦国大事面前也微不足道，她道：“卡琳娜，虽然你我算不上了解彼此，但是你觉得我会相信？如果你不说出真正的打算，那我只能告辞，你看见了，最好的时机你已经错过。”

卡琳娜叹口气：“你就不能装作就此相信吗？我只能说我来这儿是被逼无奈，我对这儿没兴趣。”

“你对哪儿有兴趣？”东方永安忽然打住，她想她知道答案了，卡琳娜的确志不在此，她想要的只怕是向西扩张，而来此定然是因为国内持有不同意见，所以她需要一个交代。若娶回大辰公主，结为姻亲之好，好歹暂且堵住国内的嘴。“怪不得你要等大辰获胜才来谈。”

“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但这样更有说服力。看，我尽力了，没赶上，现在时局对其罗不利，真叫人遗憾。”她摆出无奈的模样。

东方永安笑：“无奈的是贵国臣子。”

“所以，答应吧，你给我时间，我给你时间，两全其美，为何不？”

“大辰可没有你那样的野心。”

“真的？”卡琳娜笑得很微妙，“我相信。”

“答应不是不可以，但毕竟事关两个孩子，他们长大了，应该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他们是儿女，不是我们的傀儡。”

“你真是个好母亲，但他们也是王子与公主。看，你的兵还在浴血拼杀，只不过要他们奉献出自己的婚事，就能退三十万大军，若不是天生愚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贵国王子愿意牺牲？”

“其罗的士兵能牺牲，没道理他不能。平日里享用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用不完的金银玉器，到了要紧关头却只想维护个人利益，不想付出？世上哪有这样的便宜？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自私自利，矫揉造作得很，这样的人，我从不惯着，其罗也不需要，要么担起该担的责任，要么滚蛋。我记得你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吧？”她悠哉扎起一块果子送入嘴里。

东方永安汗颜，能将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冲突时如何选择说得如此轻易，堂而皇之讽刺“人权”的，也就她了。

“照你这么说，贵国王子是被逼的，没道理我明知是火坑，还将自己女儿推进去。”

“我儿在众多公主画卷中选定了你女儿，这是天定缘分，而且其罗不是火坑，别的我不敢保证，保护一个小丫头绰绰有余。”卡琳娜展开画卷，“再者，你也瞧瞧我儿，真不差，人家公主抢着要，我还不给呢，真的你回去试试，我相信他们有缘。”

东方永安瞅眼画轴，其上一年轻男子高眉深目，眼睛碧蓝如海，嘴角带笑，的确英俊倜傥：“看人又不能只看面貌，贵国王子如何人品我实在不知。”

“我养出来的儿子你有点信心，就好像我对你养出来的女儿亦有信心。”

“感谢信任。”

“就这么说定，小丫头若嫁过来，我承诺定将她当作半个女儿疼爱。”

会晤完毕，东方永安当即赶回长阳，将会谈结果告知李明珏，李明珏虽然疼爱李绰，但这种关头如何选择不必多说，于是将说服李绰的事交给东方永安。

话听一半，李绰叫起来：“母亲你怎能这样？出去一趟就把我卖了？”

“这不叫卖，叫联姻。”

“有什么区别？母亲你不是说过拿自家儿女做交易的邦国是无能的吗？不是说过真正有种之国，宁愿将士流血千里，也决不牺牲弱女子？”

东方永安一笑：“看来有些东西你记得很清楚，母亲跟你说过的那些女儿当争取权益的话你都记得。说到这个，咱们再来好好谈一谈，若有一日世道将男与女一视同仁，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您说过的那个世界，我很向往，女子同样可以读书、可以出门做工，不必在意他人眼光，可以成婚可以不成婚，可以像男子一样活着不必做谁的附属，可以身居高位，可以建功立业……女儿为此努力做一个人格独立之人，也正因如此，母亲怎可将我像一个物件交换出去？”

“你晓得为自己争取，母亲很欣慰。可一视同仁的意思就是，女子当与男子一样顶天立地，豁出全力撑起另一片天。你在要求获取的时候，同样必须担起责任，没人可以只索取不付出，没人！你不能在想要好处的时候，说女子与男子别无二致，而在需要牺牲的时候，强调自己是个弱女子。不用出卖自家女儿的邦国很有种，但将士血流千里你就忍心？身为公主，如何能毫无愧疚说出宁愿将士血流千里的话？身为女子天生弱势的是身躯，而不该是心。既想站到与男子同样的高度，就不要总将自己放在弱者、受害者的位子。”

“现在要牺牲的不是您，您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李绰顾不上母女之礼吼道。

“如果我抱着你痛哭流涕，说我对不住你，说我也不希望如此，你是不是就会觉得我是个善人？心里就会好受些？绰儿。”东方永安语重心长，“今日我要教你一件事，一个人手中什么都没有，不用做选择的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凭一张嘴让所有事情‘两全其美’，可以怜悯所有人，从而轻松地做一个慈悲的大善人。我问你，你是想做一张嘴的大善人，还是那个按下选择按钮、改变前进方向的人？”

“我想做我自己！”

“可惜你生而为公主，还是你也希望像你兄长，尝试一下抛却公主身份？”

“有何不可？他能做到我也一样能做到，他失败我却不会失败！”

东方永安不急不怒：“绰儿，嫁去其罗，你觉得自己是被牺牲、是受害者，但你也可以不那样认为、不做那个受害者，转而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一切皆取决于你自己，你明白母亲的意思，好好回去想一想。母亲，给你时间。”

“给再多时间，我也不会认同母亲那些话！”李绰气冲冲跑了。

东方永安望着她委屈的背影轻道了句：“我给过你哥机会，同样也会给你一次机会，绰儿，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李绰满肚子委屈、气愤与难过，想找兄长诉苦，可李追星搬出了皇宫，只得去找李征，刚出宣丽门就与李征撞了个满怀。

“做什么冒冒失失的？”

李绰看一眼他穿戴整齐，要出门的样子不满道：“你又要去哪儿？成日往外跑，就不能多陪陪你妹我？”

“你这么大一人，要陪什么？”

李绰生了气，用力推搡他：“是是，我不用陪，别人就要陪，你尽管去好了，反正以后我若不在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妹妹！”

李征听她话里有话，伤心得快要哭的样子，赶忙哄道：“我哪有别的人要陪，当然妹妹最重要？怎么了？谁又欺负你啦？”

李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还能有谁？”

“母亲？”

她点头：“她要把我嫁到其罗去。”

“怎么就要嫁到其罗去？如何一回事，你好好说。”李征在她身边坐下，李绰嘟囔着道来，末了没好气道：“你说她是不是过分？给我们讲道理是一回事，做起来却是另一回事！说什么要我牺牲，说得轻巧！倘有一日要她牺牲，我就不信她能这么大义凛然！”

“人不都是这样嘛，要求他人容易，母亲也不例外。”

“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其罗王子，怎能嫁给他？”她还想着在贵胄子弟中找个品貌上佳、自己心悦的夫君，而后仍旧在长阳做她逍遥自在、众人宠爱的公主呢，脑子坏了，才想嫁到其罗那么远的鬼地方去！

“这事不好办。”

“我去找父皇做主行不行？”

李征摇头：“你当父皇不出面是不知道？拉倒吧，父皇不过是扮白脸，内里跟母亲一个样，这两都是说一不二，不听人说话的主，指望谁？”

“那可怎么办？哥你一定要救我，你就我这一个妹妹，忍心再也见不到我吗？”李绰央求，“快给我想想办法！”忽而她眼珠子骨碌一转，“不如这样，你帮我找找长阳的适婚公子，我挑一个，先一步将自己嫁出去不就成了？”

“你疯啦，这种事也敢自作主张？”

“你敢我为何不敢，当初你还不是瞒着父皇母后把人家要了，生米煮成熟饭，逼得母亲不得不放你出宫？只不过后来你自己不争气罢了。”

李征敲她一个爆栗：“死丫头，不想要我帮你了？”

“那你是不是同意了？”

“你要我被爹娘骂死啊。”

“你是太子，怕什么？再说，你就私下偷偷带几张画像回来，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的！”

看她双眼放光的样子，李征扶额，自己这个妹妹真是被父母宠得无法无天，女孩子家家的生米煮成熟饭这种话也敢说出口，还想付诸行动，要叫朝里那些老大臣知晓，不得捶足顿胸，大呼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