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爱之人

这几天安子舒忙得不行。程家每换一个季节，都要把窗帘、桌布、沙发布、靠垫、床上用品、各种摆件、餐饮器具等一应软装物件换一个色调和风格，以适应当季人生活在里面的心情。虽然香港四季并不分明，但身为内地人的程华始终想念北方按时变换的春夏秋冬、一年四时，他总说，“一年到头穿短袖，总也觉得日子过得不对劲”。安子舒懂得，所以会尽力营造一份“换季”的仪式感。

今年夏天因为……因为程安琪的事情，闹得大家都心神不宁，安子舒也没有心情换什么季了。是啊，一家人总是连心的，一个人过得太不好了，其他人又哪里有心思独享安适？

这是想着林沉音要来了，安子舒觉得家里也好久没认真收拾了，所以不如好好布置一番。不错，黄诺珊的事情依然是她的一个心结，但这是儿子第一次要带女朋友回家，可见他多么珍视这个女孩。天底下又哪有母亲不希望孩子寻得心爱之人呢？她终究是欢喜的！

王叔开着车把两人从公寓接回来，林沉音刚下车就看到一个温婉美丽的女人正站在大门口等。她穿着一身米色的改良旗袍裙，裙侧摆有几枝金线绣的桂花，走起来仿若金桂落英。林沉音悄悄留意她的五官，他们是多么相像啊！程安民也有像她那样的温柔的薄嘴唇，只是眉毛不太像，程安民是笔直似剑的粗眉，但她的一双眉正如远山含黛。

林沉音心里确定了她的身份，于是走近几步，微微颔首道：“阿姨您好。”

她冲她笑：“你就是沉音吧，真是跟安民讲的一样好看，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林沉音愣了两秒钟，到程安民走上前来才缓了神，程安民调侃道：“怎么了妈？你把我女朋友吓着了？”

“啊不是不是，”林沉音连忙摆手，其实她是在想该怎么回这一串夸赞，是像电视剧里那样说句“阿姨您看上去这么年轻我差点以为是安民的姐姐”还是说句不那么夸张的“阿姨您真漂亮保养得真好”？？？她正对自己这些糟糕的主意暗自无语，程安民就走过来了，一着急她脱口而出道：“阿姨，你看上去就很善良。”

其实林沉音想说很幸福，按理说程夫人也应该很幸福，可她又发觉安子舒眉间带着隐隐的哀愁似的，于是改了口。

安子舒被这女孩的可爱模样逗乐了，沉音好像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而且阿姨，我觉得您裙子上的桂花，很好看。”

安子舒一边拉着林沉音的手走进门，一边说着：“你还认识桂花呀？一般年轻人都不太认识什么植物了。”

“我妈妈说她出生的时候，门外开满了一树的桂花，可香了，所以我认识。”

“哦……”安子舒轻轻答道：“那你妈妈跟我生日应该很近。”

安子舒是想起了程安琪，当年安琪也是这样文静、美好，要是安琪也跟沉音一样遇到儿子这样的好男孩，可能就不会性情大变……可沉音就算遇到了安民，谁又能保证后面的事呢……她心里又烦乱起来，每每如此，她都恨自己无能，只能无力地暗自叹息……

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现在是整个都冰蓝色调的，看上去就沁人心脾，再加上混着淡淡薄荷香的习习凉风，一路的燥热暑气全都消散了。林沉音暗自佩服程安民母亲打理家务的心思。刚进门就觉得神清气爽，这家里住起来一定舒服得很！

“一路上有点堵吧，看着你们到的不早。先坐下来喝些东西，放松放松。”安子舒交代沉音，“安民爸爸最近在北京出公差，今天中午就我们三人吃午饭，你不用拘束，有什么需要，让安民照顾好你。”

“嗯，谢谢阿姨！”林沉音乖巧地坐下来，又乖巧地点头。

程安民心里偷笑，知道女朋友温柔，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乖巧规矩的时候，又解锁新身份了……

梅姨见客人已经落座，就走上前来问：“太太，今天准备什么茶？”

“问林小姐吧。”

这倒实在让林沉音为难了。她正发愁怎么开口，还好程安民解了围：“妈，她不能喝茶，一喝准睡不着。”

“那花茶呢？”梅姨问道。

安子舒看着沉音寻求意见，程安民又抢着回答：“花茶，不加糖的太苦，加糖的又太胖！妈，沉音连可乐都喝无糖的，还是别准备花茶了。你们喝自己的茶，我去给我女朋友准备无糖拿铁！”

程安民去了厨房，林沉音朝安子舒尴尬地笑了一下，挠挠后脑勺说：“嘿嘿阿姨，见笑了。”

林沉音刚才一直低着头笑，程安民说的这些跟她自己的原话一模一样。安子舒也笑，她从不知道儿子这么会照顾人。

梅姨上好了菜，安子舒在餐桌主位坐下来，程安民为林沉音挑了不跟妈妈正对的位子，帮她拉开椅子，然后自己坐在她右手边。

“沉音，听说你是青岛人，但梅姨也做不了太正宗的鲁菜，我就吩咐她多准备点海鲜水产，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桌子上摆了八菜一汤，荤素搭配，看着还是很清淡的，海鲜也都是粤菜做法，菜品袖珍，色泽好看，跟餐具一样精致。

“谢谢阿姨，您费心了，我都喜欢。”

林沉音这么说着，程安民却皱起了眉头：“梅姨啊，麻烦您把这道凉菜不加蒜泥再拌一次吧，然后这条鱼不要放葱花，您把葱花拿掉放回锅里过一下好吧？”接着，他全然没看到另外俩人的深情，转过头跟安子舒说，“哦妈妈，这个凤爪位置跟烧卖换一下吧，她不吃的……”

安子舒微笑着听儿子安排，一切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对，竟然……

“哎呀好了好了，安民，太麻烦了，我都没关系的，不要再……”沉音觉得实在不好意思，连忙打断他。

程安民也意识到林沉音的处境，才停下来，一只手伸到沉音背后轻轻拍了拍她，仿佛带着些歉意和感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