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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7 章 赵誓

在渡劫世界中被人取名“沈泽澜”的沈钺听从泰山府君的建议,用自己的司命精魂救活了赵誓,丫鬟惜儿见状不禁欣喜若狂。她抹干净眼泪爬过来,本想扶赵誓一把,谁知先倒下的竟然是沈泽澜,“哎呀娘子,您靠着我点儿。”

沈泽澜觉得头昏脑胀,三魂七魄大概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里面东奔西跑找司命呢。

“惜儿,你们可念我这份情?”

惜儿忙说:“若不是还要扶着娘子,惜儿现在就给您磕头。”

“那倒不必。你帮我转告赵誓,但凡他有良心,请他看顾我一个月。否则……我会死……”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嘴里的话也再听不清楚。

“张丰,你就在紫微殿留一晚,帮惜儿收拾收拾院子,照顾一下六哥。我去趟万岁殿。”高平郡王又看了沈泽澜一眼,“宫里不安宁,得有人来保护他们。”

夜已经深了,紫微殿又十分偏僻,赶往万岁殿的高平郡王以为路上不会再碰见什么人,谁知刚走到拱宸门附近就和枢密副使秦明泰撞个正着。

秦明泰独自一人进宫,还专挑关城门这当儿进来,也太奇怪了吧。高平郡王跟上去,在秦副使身后叫道:“秦相公,这么晚了还进宫来,有什么事吗?”

“赵哲?”秦明泰心里一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深夜从北门进宫不就为了躲他?怎么还碰上了!

“原来是高平郡王,下官有礼。”

“您太客气了。”赵哲伸手搀扶,又问一遍,“您进宫来是找官家吧?”

“呃……是吧。”

是吧?赵哲觉得好笑,转念一想,保不齐人家有什么军机大事不方便告诉自己,还是问点别的吧。

“前几天母亲来信问起我和子衿的亲事,说是纳采已毕,求问秦相公一个日期,我们好先把定礼送到府上。”

秦明泰脸上变颜变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赵哲不知他紧张什么,又接着说:“母亲还说,她八月中会返回国都,如果府上有空,她会亲自登门拜访,同二老商议聘礼的相关事宜。我与子衿青梅竹马,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王爷!”秦明泰打断他,咬着牙说道,“我们家子衿心里另有他人,我来见官家就是想请他做主。请回信老夫人,她回国都后老夫将亲自登门致歉。”

赵哲难以置信地问:“您是不是觉得我哪里不好所以突然反悔?子衿若对他人有意,那换贴时不提,相亲时不提,非等着我们要送定礼了才提吗?如果我今天没有碰到你,我是不是得等子衿嫁人那天才知道你们已经把她许给了别人?”

“王爷莫急。子衿生性倔强,她定要嫁到紫微殿我们也没有办法。我和夫人都劝过她,谁知这不肖女寻死觅活非嫁不可,当父母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成与不成都得问问官家啊。”

“紫微殿?”赵哲真是后悔啊,刚才就该让沈泽澜陪着赵誓去死,这下好了,那混蛋死而复生和自己抢媳妇来了。

秦明泰叹了口气,连摇头带跺脚地嘟囔道:“我也不明白,紫微殿那位不得圣宠,死丫头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乍一听退婚的事谁也会生气,可是一想到紫微殿,赵哲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好吧,我不为难你们,咱们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官家此时在万岁殿,你去吧。”

“是,多谢王爷。”秦明泰也够混蛋,人家让你走你就走吧,他倒好,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了,“王爷,您也要去万岁殿吗?你我同行如何?”

赵哲瞪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便扬长而去。

他气啊!全家拼尽全力才扳倒武娘娘,赵誓也因此失宠,七八年了他从没把紫微殿放在眼里,谁会想到秦子衿中什么邪了偏要嫁那个满脑子中草药的憨货!亏他还好心要去求个恩典,让皇帝派人来保护老六。这不是犯贱吗?

“王爷,您怎么才走到这儿!”

张丰追上来,手中的火把一下子照亮了赵哲阴云密布的脸。

“收拾完了?”

“是,全收拾好了。说来真怪,那药筐爬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正忙着照顾妖妇哩。”

赵哲边走边把刚才遇见秦明泰的事和张丰学说一遍,张丰听了粗眉毛倒竖,模样更像钟馗。

“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咱们去找官家,就说赵誓已经私娶妻房,让官家治他的罪!看他还有本事抢人家媳妇儿。”

“别。咱们要做大事,怎么能为个女人乱了阵脚?你明天悄悄出宫一趟,到秦明泰府上把柳儿给我带来。”

“您找那个钱串子干嘛?”

“钱串子最好用,有钱她就给你办事。”赵哲露出阴险的笑容,秀气的面容显得格外可怖,“我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官家此番委以重任正是走完最后一步的最佳时机。查清皇后与诸皇子死因的差事,合该落在紫微殿那女人身上。”

“她怎么会帮我们?”

“把人偷出来,她不帮忙咱们就去官家那里告发他们。到时候不仅她要一尸两命,赵誓也休想活!”

人只要睡着了,世上无论如何风云变幻都将与你无关。

沈泽澜三天一小梦,五天一大梦,修养魂魄的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恍惚间,她好像看到自己身上坐了只大耗子。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只大耗子嘛!

“你好呀鼠鼠,我还活着,去找别的死人好吗?”

“刑官,我是来保护您的。”

沈泽澜眉头一皱,揪住它的大尾巴给甩到床下:“气死人了!想不通,不明白,除了上天述职我从没有离开仓山法台一步,你们到底怎么进得千古八荒?”

“我们可不是私自进来的呀!一百年前开始,有个小魔头到处逮山精鬼怪,最后由天帝统一送进千古八荒,为得就是把事情闹大好治你的罪呢。”

“他从一百年前就开始设计我了?”

“何止你一个。他早就生了独揽大权的心,法部三司的人一个也跑不掉。我们进来前,缉捕司从上到下大换血,所有巡官都成了他的鹰犬。听年纪大点的妖怪说,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天法司的皋陶大神!”

沈泽澜恍然大悟:“甭下一个,他早长住招摇山押狱了。”

“啊?那你也是被贬进来的?可里面还没有闹出大事来,你犯什么错了?”

“有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借走了仓山的灵棺,我还忙着帮他掩饰呢,好家伙他招呼都没打就扛走了仨。也不知道哪个碎嘴把这事捅了上去,天帝正好趁此机会给我定了罪,逼着我把自己送进千古八荒。”

“那咋办,我们还指着您出去呢。”

沈泽澜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问它:“听你的意思你们还有团伙啊,据点在哪?”

“瞧您说的,哪有什么团伙。开始大家还聚在一起,过个两三年就散得差不多了。相国寺那边只有我和一个老头儿,他算出来你在宫中有难,让我溜进来保护你。“大老鼠用了点法术跳到床上,好让沈泽澜不必弯腰同它说话,“头儿上那二十多天我也没费什么劲,因为老有个小瘦子在你跟前吃在你跟前睡。可是临了喽来一位河马似的大姐把小瘦子给叫走,说是去铺什么房。小瘦子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回来,拿被子把你卷起来扛着就走。然后你就在这儿了。”

“嗯?”沈泽澜四下看看,才发现这不是她住的地方,“哎我说,这哪儿啊?”

“盘龙殿呗。小瘦子家里人少房子大,大河马一路给你扛出门也没谁瞧见。可怜小瘦子得知你不见了那个找呦,家里统共五六个人挨着在济世阁过堂,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沈泽澜的肚子里一阵翻腾,估计是孩子心疼老子了:“你也是,就告诉他一声呗。”

“瞎说,我可是好妖怪。天条上说了不许和凡人搅和在一起,不许参与凡人的恩恩怨怨,你忘了?”

“失敬失敬,我就那么一说。”沈泽澜尴尬地清清嗓子,冷不丁想起个词儿来,“你说大河马来叫赵誓铺房?”

“好像是叫铺房。”

“啊……我这人脑子不是很好用,说错了你多担待。”

大老鼠乖乖往床上一坐:“请说。”

“紫微殿有个老妈子似的丫鬟,她教导我许多没用的学问。迎亲的前一天,老丈爷会派人到婆家整理新房,貌似就叫铺房。”

老鼠大张着嘴都惊呆了:“三天就另找啊,能有这么脏心的人吗?”

沈泽澜越想越肝疼,她可怜的精魂赋予了谁啊。

“鼠鼠,我算被请来的还是被绑来的?”

“你别给人乱起名行吗,我叫小灰。依我看你是被请来的,绑票他得要赎金不是?”

“小灰不如鼠鼠好听。咱得想办法回紫微殿,我的司命给了赵誓,离开他久了不知道会不会死人。”

走廊里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大老鼠一溜烟儿蹿进桌子底下,等门一打开屋里就剩了沈泽澜一个人。

高平郡王赵哲迈步进屋,他没想到沈泽澜会坐起来,抬头时还真吓了一跳:“真是失礼,我不知道嫂子已经起了。”

这张阳气不足的脸沈泽澜有些印象。她一度以为眼前的人姓高名平,谁知人家竟是高平郡王。起来福了福身子,沈泽澜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王爷这是把我绑来了?”

赵哲赔笑道:“小弟不敢。一个月前亲眼见到嫂子的神通,小弟有一事相求,还请嫂子帮忙。”

“有事找你哥哥,哪有直接问我的道理?”

“我和六哥不和睦,想必嫂子也有耳闻,他绝不可能让你我见面。然而有件事还非得求您不可,我只好出此下策。”

还真敢往外说实话。

“你先说事,我不定能不能帮上。”

赵哲将门掩上,坐到了沈泽澜对面:“前一阵子皇后莫名其妙地过世,我受官家召见前去祭拜,发现皇后的死因竟和当年的大皇子一模一样。他们均是浑身肿胀,肤色青紫,据说身上还有多处蛇齿痕状的小洞。众人只当他们是被毒蛇咬死的,可哪有毒蛇能来无影去无踪呢?我想一定是妖魔作祟,想请嫂子帮忙查查。”

“如果真有妖魔,我帮忙也是应该。”赵哲刚露出喜色,沈泽澜又说,“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明天带我四处看看,最好也能去皇后和皇子的住处。”

赵哲期期艾艾地说:“行是行……可我明天有个份子……”

“结巴什么呀,不就是紫微殿吗?那好,换个条件,我要去紫微殿。”

“啊?”

“啊什么啊,我不见了你哥哥还不急死?你想让我帮忙就得容我回去一趟,不然就找别人吧。”

赵哲沉吟半晌,好不容易下了决心:“那行,我带你去。不过人多眼杂,得晚一点出发。”

“没问题。”

“我再问一句,你到了紫微殿还能跟我回来吗?”

沈泽澜不解:“这话怎么说?”

“六哥不可能让你帮我。你不回来这事儿就跟没答应一样。”

“你放心,我这才丢几天啊他就娶别人,这笔账且得算阵子呢。回去一趟不过是打个招呼,我还跟你回来。”

看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赵哲怎么也不能放心:“嫂子不是凡人,你说的话肯定可信。不过小弟有句话要嘱咐,六哥身为皇子瞒着官家娶了你可不是小罪过,嫂子需要小心。万一有人告发你们,嫂子固然能逃脱,可六哥和孩子就难逃一死了。“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单看相貌赵哲要比赵誓和善许多,可谁知他是绣花枕头一包渣,笑脸后面还藏着坏。这是给她点眼药呢,她要是敢轻举妄动头一个去告发的就得是赵哲!

“多谢你提醒,我都明白。回头我也会向官人痛陈厉害,让他不敢拦着我来盘龙殿。”

“甚好。”赵哲起身作揖,沈泽澜也跟着站了起来,“嫂子请在这里安心等候,时辰到了我会来请你。另外我会差人给您赶做一件宽大的斗篷,省得路上有人注意到你有孕在身。”

“些许琐事王爷做主就好。”

赵哲道了谢,告辞离去。

沈泽澜坐下来一个劲儿合计,被小人抓了把柄后要回赵誓身边可是难上加难。

“怎么答应他了?不是要回紫微殿吗?”

桌布一动,大老鼠钻了出来。

沈泽澜无奈地拍着肚子说道:“咱们得往长远了看呐。帮他查皇后的案子利大于弊,一是有可能抓住一位闯入者,二是能在皇帝跟前抖个机灵。我必须把自己的存在给合理化喽,不然高平郡王能利用这事拿捏咱们一辈子。哎,到时候我就说是赵誓让我给皇帝分忧解难,保不齐皇帝一高兴还能让他从那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地方搬出来呢。”

“等着瞧吧,打算的挺好,谁知道这机灵能不能抖起来?”

“鼠鼠,你能不能去一趟紫微殿?”

“干嘛,我不和凡人打交道。”

“知道知道。”沈泽澜使个法术,桌子上变出了纸笔,“我写个条子你送过去,约他在西苑见面。嗯……你说他认篆字吗?”

“我不知道啊。”

“那你会写简字吗?”

“我不识字!”

沈泽澜咬着笔头直犯愁,她学过许多字的写法,可篆字以后凡间突然冒出来一堆楷书、行书、草书,听了就不想学。书到用时方恨少,眼下怎么办?

“刑官,管它篆字简字您就写吧。要是怕他看不懂,您就在下面画个大肚子的小人儿,他知道是你写的怎么也能去找个看得懂的。”

“画画!”沈泽澜大叫一声,拿起笔来就开始画,不到片刻功夫大作就完成了,“了事,拿走吧。”

老鼠一看,画里空中的弯月上站着一只鸡,月下的房子后有辆大水车,河水被水车送上房顶,顺着屋檐流成一道水帘,屋前是个大肚子小人儿。

“有人能看懂?”老鼠调侃道,“这画工实在一般。”

沈泽澜想了想,还是把“明日酉时澜至西苑贺君新婚之喜”一溜篆字加在下面。

“得嘞,我现在就走,你可当心。”

“要当心的是你,离那些个养喵喵的地方远点吭。”

大老鼠一跺脚,整只没入地里。

“呀,都会土遁了还不识字,这哪个师父排的课都没个先后啊。”

赵哲和张丰领着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走在甬路上,偶尔有来往的宫人频频侧目。

哪来这么个丑八怪?

张丰察觉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很是不高兴,他认定沈泽澜是妖妇就是因为她丑啊。如果他张丰像钟馗,那沈泽澜就是在十八层地狱受过鞭刑的恶鬼那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口也太吓人了吧。

“咦,我的肚子挡得很严实,他们在看什么?”

面对沈泽澜的提问,赵哲有求于人当然不肯说实话:“我不常带女的随行,许是因为这个吧。”

张丰在后面“嘁”了一声,沈泽澜更觉得奇怪。她使劲回忆,回忆到刚掉进千古八荒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从空中落进锦鸣池的林子里,从上到下都被树枝啊锯锯藤什么的一通剐蹭,都没人样儿了。好在后来一直住西苑,大家看她看惯了,又不给镜子照,她都把这事忘了。

合着赵誓娶了个破相的白痴,他可真是条汉子。

沈泽澜赶紧把帽子戴起来,同那两人一起走进夜色中。

“因为没有什么人来庆祝,所以大礼办得寒酸一些。”赵哲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看月亮,“现在不会有太多人,你进去后躲着点走,戌时到门口找我。”

“多谢王爷。”

“不谢。往后还指着嫂子您多多照应。”

紫微殿的凄凉景象让人唏嘘,大喜的日子门口一点特别的装饰也没有,两扇破门在风中摇摇欲坠,斑驳的院墙和茂盛的锯锯藤、喇叭花相映成辉。

乍一看和鬼屋似的。

和赵哲主仆分别,沈泽澜成功潜入西苑。在她的印象中,西苑破破烂烂的,但十分温馨。她来了之后,赵誓亲自上阵粉刷了紫苏阁和红花水榭,又请了木工师傅来修理水萍阁的大水车。原本长满草的湖里渐渐填满了荷花,赵誓会隔三差五地抱回一条应该出现在餐桌上的鱼投进去让她观赏。

如今,西苑漆黑一片,全无生气。

酉时已过,赵誓没有出现。是新娘太美,朋友未散,还是……

“阿澜,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沈泽澜应了一声,对方立刻绕到紫苏阁,从里面跑了出来。

“果然是你,真的是你!“赵誓穿着平时的旧衣服,细高挑的身材伫立在眼前一如既往地像打枣用的竿子,他用力地攥住沈泽澜的肩膀,用欣喜和嗔怪交织的语气说道,“这几天你跑到哪里去了,真叫我好找。药房里那封信是谁帮你写的,怎么既画画又写字?你要回来就回来,干嘛还送信过来?”

“早点给你个信儿好让你早点放心。”沈泽澜抬起手把他推出去,悄悄安抚了自己的鸡皮疙瘩,“听说你今天大喜,怎么没见新夫人?”

赵誓迫不及待地抢着回答道:“我可不是有意要娶她的!”

“这事儿还有过失?你,一不小心把她娶回来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秦子衿不定在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家人都跑到我爹那里哭闹,非要我娶她不可。今天去接亲,她爹送她上轿时就像甩掉了一个烫手山芋,我还没走出二里地他就在后面让吹鼓手闭嘴,然后把围观的人都赶走了。蹊跷吧?”

这么说来,确实奇怪。

赵誓又说:“要不是爹非让我娶,我都不想看到她。你知道她原来的夫家是谁吗?”

“谁?”

“高平啊。惜儿说你救我那天他也在,就是那个看起来很讨人喜欢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的高平啊。”

这一点沈泽澜还真不知道。如果加上夺妻之恨,那事情又要复杂一些。

“阿澜,你怎么不说话?这几天孩子好不好,有没有不舒服?奇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我在讲话,你既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怎么问我问题,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话痨就是这样,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却总是嫌别人不说话。奇怪,赵誓之前不是个话痨啊。

“你继续说,你说完了我再说。”

赵誓以为她生气了,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嘴总是闲不住。”

“啊呀,我话挺多的,该不会是被我的司命影响了吧?”沈泽澜仔细观察他半天,果然和死之前没两样,“看到你没什么不正常的我就放心了。我闺女呢?”

“惜儿姐姐带她去睡了,明天再看也不迟嘛。“

“没有明天,你带我去看看孩子,我一会儿要走。”

赵誓不解:“一会儿要走?”

“对,那天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听惜儿说了。我是仙女,因为被天帝锁住神识变成一张白纸才嫁给你。一个月前封禁解除,肩负重任的我已经不能变回你的乖巧小妻子了。”沈泽澜捧起赵誓的脸,把他的脑袋转向济世阁,“正好,接班人来了。”

“简直胡说八道。”

“别骂街,我只是去盘龙殿帮赵哲查一出案子,查完之后如果你的新夫人愿意让我进门,我还可以回来。”

“你要去盘龙殿?”赵誓把发生过的事和她刚才说过的话细细品味一番,问道,“他看到你是神仙所以要利用你对不对?他拿什么威胁你?我们的婚事,还是孩子们的命?”

“你对他的了解还真充分。不错,他确实在用你所说的事情威胁我,这些事也同样能威胁到你不是吗?”

“他和他娘陷害我的生母和养母,让我和父亲如同仇敌。现在他又盯上了我的妻儿,难道真要等我从世上消失才肯收手吗?“赵誓想把手放在沈泽澜肚子上,但她闪开了,“阿澜,我只是想保护你们。”

“我知道,自始至终都知道。对于你的善意我十分感激,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不是赵哲的对手。他费尽心思地驱逐你,亲近皇帝,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面南背北吗?你一个给人白看病的大夫怎么斗得过政客?你知不知道,当你在尽心尽力地保护我和孩子的时候,我也想保护你啊。”沈泽澜虽然不愿意亲近他,但面对这样的好人她也做不出什么绝情的事。

赵誓开始抽噎,不知道是恨自己没用,还是被沈泽澜感动了。

“信之,如果你能相信我,告诉我你和赵哲之间的故事吧。你我夫妻一场,我希望你能和父母团聚,至少过上像样点的日子。”

“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妻有子,还有丫鬟。”

“别傻了,那只是父子决裂的遮羞布而已。你要靠着悬壶济世拯救两位娘娘,保护我和孩子吗?”

沈泽澜慢慢找到了跟人交流的诀窍,言行举止比刚见面时耐心不少。当她轻声细语地和赵誓交谈时,他似乎能听得进去。

“十三岁那年,赵哲的母亲突然进宫面圣,告发两位娘娘用妖术邪法杀害了多位皇子。爹从宫外请了上百个道士,他们个个举着罗盘掐着手指,煞有其事地在宫里走动,然后所有人都说邪祟就养在大娘娘宫里。当他们一通布阵施法后,在场的人都看到一群形状各异的妖怪从大娘娘的梳妆盒里窜出来,四下奔逃。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种事,爹也没办法掩盖。他忍痛将关系密切的两位娘娘打入冷宫,禁止任何人去探望。

“不久,那泼妇又进宫来,说有神仙托梦给她,讲述了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那年大娘娘刚生下孩子,有宫人悄悄把孩子抱走,在襁褓中放了只扒皮的猫。幸亏爹早就看过孩子,知道大娘娘是被人陷害,我这才被找了回来。可神仙说,送回来的我早就被换掉了,我是恶魔的宿主,如果爹再亲近我就会被我所害。爹因为上次的事不肯信她,她居然自己请了一众道士来给我做法事。就这样,在场的几百个人都看到了我身体里的恶魔。爹再次被逼无奈,将我送到这偏僻的紫微殿,让我自生自灭。

“七八年来他们再没找过我麻烦,就当我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赵哲来找我,让我到宫外去住。在宫里都被欺负,出宫后只怕死了都没人知道。我一次次拒绝他,他一次次上门劝说。也许爹马上要立他为太子,他担心我卷土重来,想彻底绝了我这祸根吧。”

沈泽澜聚精会神地听着,过了好久没听到下一句她才意识到讲完了。

“我得跟你道个歉。”沈泽澜心虚地说,“让妖魔鬼怪闯进来打扰你们的生活是我失职,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我会抓住它们还你母亲一个公道。”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阿澜,回到盘龙殿后,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沈泽澜在黑暗中露出自信的微笑:“我向你保证,一定全身而退。”

赵誓深深地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你都站出来了,我还有什么脸面窝在药匣子里?一同应战吧,你保护我,我也保护你。”

“你看,通情达理的人总能把好话听进去。我准备了一宿的劝告才说了一半你就投降了……”

“阿澜。”赵誓颤抖的手在颤抖的声音里抓住了沈泽澜的胳膊,“你看东北角,好像有一排人在看我们。”

“哪儿啊。”沈泽澜看过去,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借着东院微弱的光可以看到在东北角的阴影里,一排身材矮小的人整齐地现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二三四五六七……信之,咱们快跑!”

“等等。”赵誓扯住沈泽澜,眯缝着眼睛使劲看那一排小人儿,“最前面的好像是个丫头,怎么看都像惠国公主……”

“惠国公主是谁啊?”

“当然是我妹妹。”

“呦,您可没跟我说您是皇亲贵胄。整天背着个药箱子出门,咱们还以为您是穷大夫呢。”沈泽澜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没说实话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你也别总抓着不放。走吧,过去看看。”

赵誓拉着沈泽澜就要往“妹妹”那边走,沈泽澜可不乐意:“你不愿意跑就自己过去,别拉着我呀。我只有一个人,他们有一整排!”

“我是带你去看妹妹,又不是让你去打架。”

“别傻了哥哥,那都是死人。休说你妹妹在里头,就是我在里头也不能过去。”

赵誓愣住了:“死人?”

“你我换了司命精魂,能看见个把妖魔鬼怪也不稀奇,习惯就好了。”

“我每天都能在宫里碰到她,今天白天还看到她在门口徘徊,说是等着看新娘,怎么可能死了?”

“白天还活着?”沈泽澜觉得不对劲,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打算近着点看看,“这一排共七个人,你妹妹身上最没人气儿,绝不是刚死的。明明死了却还能正常活动……事有蹊跷啊。”

“你过去问问她?”

“可把你聪明坏了,送命的差事叫我上?看到他们七个的队形了吗,这叫‘七人同行’,是日本国的妖怪。传说中这七个人总是同时出现,看到他们的人必死无疑。他们每杀死一个人,排头那位就能得到超度,因此每个人都在为了脱身而杀生害命。”沈泽澜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有点看不懂,“不对吧,怎么你妹妹朝我们站着,其他六个人脸儿冲墙啊?”

“总按照一个路子来还能发展到今天?改良改良才能让你们没辙。”赵誓抬头看看月亮,说道,“从小到大我见过多少人莫名死去,想不到竟是妖魔作祟。时间还早,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父亲,让他召集法师除掉他们!”

“你把皇帝叫来给他看什么?以为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

“你没有办法吗?”

“有啊,不过你得想想自己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处境。把皇帝叫过来,找头牛打他面前走过,让皇帝趴地上从牛腿中间看‘七人同行’?他抽你都算轻的。”

“那让她继续害人?宫里还得有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

“有这种东西出现在凡人境界是我的错,要打要杀也是我上,你不能让你爹领着大家伙来送死是不是?至于那些个枉死之人,监管不严的我以及害人的妖魔鬼怪都要负责,我们会遭报应的,天法司和泰山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算清楚账,在惩治他们的同时尽最大可能减少损失。从我一个朋友的说法看,进千古八荒的不速之客还有很多,我们现在见过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沈泽澜好不容易冷静地说完,突然捂着脸哀嚎,“我不能再说了好害怕,就算能活着出去也是死路一条,这么多讨厌鬼排着队进来我都没看见,皋陶大神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她一假哭赵誓便没了主张。这女人性格虽然变了毛病却还是那些毛病,一言不合就假哭,安慰她没用,不安慰她就嚎个不停。

两人在这磨叽的时候,月亮逐渐被云彩挡住。正恳求沈泽澜闭嘴的赵誓一抬头,正对上飘在半空的惠国公主的脸。

“阿澜,他们过来啦!”

哭声戛然而止,沈泽澜反手一抓又拿出了她的令牌:“这种一招放倒的神器祭一次就得写一百页纸的始末缘由,我也不乐意用,可你们再往前走我就不再客气了。”

惠国公主像个没有思想的傀儡,随着云彩遮住的阴影一点点靠近。身穿华服、面如白纸的女孩儿飘在空中,嘴里不停叨念着“生魂续命”几个字,把一双小手伸向赵誓的脖子。

“奇怪,怎么就剩她一个人儿了?”

赵誓已经被掐住脖子,沈泽澜稍加思索后,收起令牌绕到惠国公主身后,一边念口诀一边把长长的咒文写在她背上。

“阿……澜……”

赵誓原本被掐得喘不上气来,可是咒文写完后,惠国公主突然惨叫一声,甩开赵誓就往东墙上撞。这一撞,整个人消失在视野当中。

“你还成吗?”

赵誓揉着脖子站起来:“在锦鸣池差点被吊死,刚才又几乎被掐死,我已经看得见自己的结局了。”

“她刚才掐你脖子的时候其他六个人不见了。我在她身后写了一道咒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她在宫里我们就能用她把大鱼钓出来。”

“不会害人了吧?”

沈泽澜摇头:“不会。她一点道行都没有,全指着后面六个人发狠。一道咒文管一年,一年之内没进展我就送她去泰山。”

“有这么多邪祟在宫里,两位母亲不知怎么样了。”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锦鸣池的藤树,八尾猫妖,七人同行……他们可都想要你的命。”

沈泽澜越来越觉得赵誓比其他人都危险,她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条吊坠塞给赵誓。赵誓仔细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了。打从头一回见到她,这个怪东西就时不时才能够她领子里掉出来。吊坠是一条银链子拴着个琉璃球,球里面有千仿佛有生命般周而复始地转动着。

“这东西叫千古八荒,是天宫处渡劫之刑的法器,你带在身上就没有妖魔能近身了。”沈泽澜用冰凉的手端起他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千万小心,它若是出点岔子,我们也就同这世界一起消失了。”

“那你呢?”

“笑话,我堂堂天法司刑官还要靠法器护身吗?”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要回盘龙殿?”

沈泽澜不耐烦地转过身去:“怎么又提这个,刚才不都跟你说清楚了吗?”

“唉,我学医术能救天下染病之人,却救不了自己的父母妻儿。躲在西苑只能苟安一时,难保平安一世。如你所说,以前的我就是只井底之蛙,应该看看大千世界的不仅仅是孩子们,还有你和我。阿澜,如果你能回来,我不会再把你关在西苑了。”

“你也得关得住啊。”沈泽澜听见几声老鼠叫,于是跟赵誓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门口等赵哲。可惜了没看见我闺女,亲娘不在身边,你要是亏待了她可别怨我跟你拼命。”

“瞧你说的,我这爹也是亲的啊。”

“那行吧,你就别送了,省得俩人碰见再打起来。往后要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你可别瞎捣乱再把事情弄砸了。”

“我是捣乱的人吗?”

老鼠又叫了几声,沈泽澜以为赵哲等急了,连忙和赵誓道别,走出了西苑。

“你咋还聊上瘾了,怎么叫都叫不出来。”老鼠小灰抱怨道。

“赵哲等急了?”

“没有,我喊你出来看一出大戏。”

沈泽澜停下来问:“看戏?老鼠抢食还是猫鼠大战啊?”

小灰过来拿后爪子一个劲儿跺她的脚:“我可是有道行的妖,你别拿自己的品味来衡量我。”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带路吧,看什么热闹啊?”

“嘿嘿,我看到赵哲偷偷摸摸进了剪秋阁,那可是新娘子的房间。”

“哎呀呀,大户人家的事儿有点意思,这一桩桩一件件我脑子都快装不下了。走,看看去。”

一路上偶尔会有金色光点在黑暗的角落里闪动,那是惠国公主逃跑时留下的痕迹。只要咒文还在身上,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休想逃过沈泽澜的眼睛。

“刑官,把脚步放轻点,前面就是剪秋阁啦。”

“怎么越往前走金点点越多?难道惠国公主和新娘子有什么关系?”

老鼠精小灰不屑地“哼”了一声:“别因为人家抢了你的丈夫就恶意栽赃……惠国公主是谁?”

“你可真行,连惠国公主是谁都不知道就能看出来我没安好心?”

“女人嘛,戏虽然多可演来演去就那么几出。”

一阵清风吹过,送来声声细语。小灰赶紧刹住脚步,差点死在沈泽澜的践踏之下。

“鼠鼠,到剪秋阁了?”

“嘘——没到剪秋阁,不过确实是那俩人的声音。你听听。”小灰说着便窜到一旁的阴影里,瞪着滴流圆的小眼睛聚精会神地听贼话,“你愣着干嘛,快过来!”

也不知小灰用了什么独门秘技,沈泽澜刚和它站在一起就听到了原本十分细小的声音。一男一女,好像站在她耳朵里讲话一般。

“阿哲你相信我吧,那都是父亲不愿意得罪你才把一切推到我身上的借口,我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没有未来的男人。父亲只说让我嫁给赵誓,无论我怎么问也不肯告诉我为什么。阿哲,你一直对我很好,你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我对不对?”

“我不恨你,你父亲也只是想扶持别人而已。”

“不,阿哲,不会的。连我这闺中之人都知道官家早厌弃了赵誓,父亲他在官场多年,怎会弃明投暗?赵誓胸无大志,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你,我父亲……”

赵哲不耐烦地打断她:“多说无益,你既然嫁给赵誓,以后就是他的妻子,以后还是多替自己的丈夫着想吧。”

小灰颇为敬佩地点点头:“我想敬这大哥一杯。”

“省省你的酒吧,他这号人眼里有比女人更重要的东西。”

“这么说没人给赵誓戴绿帽子喽?”

沈泽澜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绿帽子是没戴上,可我没明白秦子衿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听别人议论过,秦子衿原本是说给赵哲的,可紫微殿出事那天,她老爹半夜里进宫见皇帝。声称自己的闺女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嫁给赵誓。老皇帝架不住秦爹爹的软磨硬泡,再加上赵哲本人已经同意,于是就坡下驴把秦子衿嫁给了赵誓。”

“刚才秦子衿说是她爹逼迫她嫁给赵誓的啊。”

小灰拿小爪子理顺着胡子说:“人嘴两张皮,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刺激吧?”

“刺激个鬼,谁知道你打哪儿听来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皇宫里到处都有老鼠,你说我打哪听来的?”

“我忘了你还有这种路子。走吧,去门口等等赵哲。”

随后赶到的赵誓远远看见沈泽澜躲在墙根底下,也不知在干些什么。本打算过去看看,但是她很快就站起来走掉了。拐过墙角就是他的药房,该不会是招贼了吧?

他自己宝贝药房里的一切,也不想想哪有别人稀罕那两筐药。这下好了,小偷没逮着,逮着自己新夫人深情款款地目送旧情人远去的感人场面。

“正好我养不起你,跟他走吧。”

秦子衿看到赵誓的刹那脑子里一片空白,鲜艳的红唇几度张开,却无只言片语出口。赵誓神情冷漠,不吃惊,也不恼怒,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直到秦子衿瘫坐在地。

“回去吧,回你的剪秋阁。“

“六爷,您听我解释……”

赵誓摆摆手,丢下还在挣扎着想站起来的秦子衿回了济世阁。

沈泽澜在紫微殿门口转悠了几圈,发现咒文留下的痕迹并没有出现在宫墙以外。这就怪了,挨打后不用回家找妈妈?

“这么早就出来了,我还以为要等你一会儿呢。”赵哲风度翩翩地走来,从神情到语气都和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看着我干嘛,哪里不对劲吗?”

沈泽澜开门见山地问:“惠国公主是哪宫娘娘的女儿?”

“怎么突然问她?”

“刚才在西苑,她差点要了赵誓的命。”

赵哲笑道:“认错人了吧,她才十二岁。”

“十二岁不小了,瞧她那凶猛样儿指不定背了几条人命呢。”沈泽澜阴险地说,“她可还在这附近,要不要我把她找出来吃了你的魂魄?”

赵哲赶紧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活物才说:“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目前养在沈婉仪处。怎么回事,她是妖怪吗?”

“是鬼,她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

“不知道,应该死了很多年了。目前有六个人经常和她一起出现,只是你们凡人看不到而已。和惠国公主相比,那六个人的手没沾过血污,我以为是他们死得比公主晚的缘故,现在想想恐怕没那么简单。”沈泽澜好像是在和赵哲说话,但赵哲却听得云里雾里,“我记得只有七个人同时出现才能杀一个超度一个,但是公主要杀人时那六个人却不见了。如果一直是这样,她杀多少人也没用吧。“

“那个……打扰一下,你在西苑经历了什么,我怎么听得糊里糊涂的?”

沈泽澜悄悄地把斗篷里探出的老鼠头按回去,问赵哲:“你记不记得八尾猫妖?”

“当然记得。”

“猫妖说她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被你们赵家人扒皮才要杀赵誓;七人同行的成员之一是你们的惠国公主;皇后和许多皇子被不明毒物杀死……迄今为止我遇到的妖鬼几乎都和皇室有关,你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反常现象,比如谁和来历不明的道士、僧人往来密切,或者有什么地方经常闹鬼闹妖怪?”

赵哲仔细想了一会儿,扭头看向紫微殿:“有个地方经常闹妖怪,只是不知道嫂子你算不算来历不明的道士。”

“这个……你还想不想让我帮忙了?”

“除却皇后和众皇子相继中毒死去这件事,还有武娘娘、孙娘娘豢养妖魔以及赵誓体内有恶魔两件事勉强算得上反常吧。”

“不勉强,客气什么。”

这小王八蛋真是不放过任何一次恶心赵誓的机会,想从他嘴里问出有用的线索简直难于上青天。不过他也算侧面提醒了沈泽澜,一旦抓住害皇后的妖怪决不能交给赵哲,否则人命账迟早算在赵誓和他两个娘身上。

“我答应嫂子的事已经做到了,明天就请嫂子开始调查皇后的死因吧。”

“你都不肯配合我,还怎么查?”

赵哲笑道:“只要是与调查皇后一案有关,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其他事,请恕小弟不便参与。我能走到今天,就是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不多管闲事。希望嫂子也收收心,免得惹火烧身,连累了整个紫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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